第11章 第11章无情有恨何人觉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懋渊回校了。回校后才发现惠春已经和郝素英和好如初了，看到她回来，两人反倒显得有些尴尬，这对懋渊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懋渊受了这许多打击，脾气变得古怪起来，心思也越来越细，还时常爱发脾气。惠春在和她争吵过几次后开始冷落她，倒是郝素英，仍旧对懋渊和和气气的。

    周末惠春不再和懋渊一起出去了，她或是一个人在图书馆看书，或是陪郝素英赴约会。懋渊一个人总爱胡思乱想，有时她问惠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惠春总是漫不经心地笑笑：“没什么事啊，我们都很好。”

    惠春跟郝素英亲密异常，三人在一起时，这两人总是手牵手，排队买饭时，懋渊或是排在两人之前，或是排在两人之后，眼睁睁看着二人咬耳朵，自己被晾在一边，心中很不是味儿。

    “她们两人认识得早，生日也只差一天。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懋渊这样想着，倒觉得自己平静不少。

    一天上午，懋渊在钟楼前碰到郝素英，便向她道：“素英，我以后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郝素英微微一愣，马上答应道：“哦，好。”懋渊诧异她竟不问自己原因，细细一想，或许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这样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心如死灰。回到宿舍，兰娟和桂华也不太搭理她。其实也怨不得她们，她自己整天拉着张脸，谁愿意去招惹她，碰一鼻子灰？

    此后，懋渊一直独来独往，一个人排队买饭时，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开始起早贪黑，马路上还没有行人的时候她就离开宿舍，在食堂买了吃的，第一个来到教室。午饭时她总要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慢慢踱出去。

    为了打几个好菜，从教室冲到食堂，她是不肯的。到了晚饭时间，干脆只啃一只苹果，她的牙长得不好，苹果絮卡在里头，少不得清理上半天。她又觉得全世界都跟她过不去。

    这样的日子虽难过，也照样一天天过去。

    六月底，校园里开满了合欢花，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像织锦一样铺开，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一排排的合欢树上开满了火红的小扇子，像是天边掉下的一团团火焰。

    高年级的情侣们常在这时于林荫小道间漫步。这天，懋渊正捧着课本在池塘边温习，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口哨声，抬眼看时，正是子寰立在一旁。

    懋渊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要走。不料子寰却一抬头看见了懋渊，就在后面喊她。

    懋渊心一软，回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道：“外面怪热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子寰笑道：“赏莲啊。这一池莲花开得真好！”

    懋渊摇摇头：“睡莲美则美矣，却没有荷花的风骨。”子寰把手插进裤袋，饶有兴味道：“那荷花又是什么风骨？”懋渊转头面向池塘，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子寰也望着池里的睡莲，道：“可不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嘛。”说罢，又看一眼懋渊，还是那么暧昧的眼神。

    懋渊觉得两颊被他盯得火辣辣的，赶紧低下头：“看睡莲，只觉得美与安详，看荷花，才有忘俗之感。”

    听她这样说，他开始觉察到她话里的意味。却又故意不点破，只笑道：“渊妹爱莲甚深啊！”

    懋渊点头赞同，忽然，她想起他的那一方锦帕上，她也绣上了一朵白莲花，心中又不免一动。前些日子她自以为摒弃了的尘念又一下回来了。

    她迅速转头望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玳瑁眼镜下，一双忽明忽暗的眼睛里，此刻氤氲出几分雾气。

    她触着了他的眼神，在他没有觉察的一瞬间里，她又尝到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滋味。

    子寰望着懋渊，久久不语。懋渊有些窘，又滔滔不绝地谈起了荷花：“我还独爱白莲：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子寰喃喃道。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他眼中的雾气已经散了，透过镜片，她看到他目光如炬。

    许久他才开口：“渊妹，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懋渊一人，呆呆伫立在莲花池畔。

    天逐渐暗下来了，鲜艳的锦缎变成了深蓝色的天鹅绒，又像一只蓝色的水晶球，整个世界都装在这只球里，人们凝视天空，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倒影，人们向天空发问，听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