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李成功见她蹙眉，微微抬着下巴，青春靓丽的脸庞在正午日光的照耀下，仿佛闪着金光，那股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淡淡傲娇，似乎比起以前更令人心动了。他心里瘙痒的厉害，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唐小茹跟前。
“大学真的挺难考的，你别白费工夫了！”他小声道，“要不你跟我去京市，只要你以后都听我的，贤惠点……”
他自以为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然而唐小茹却不等他说完，就迅速往后退到了门口，一脸嫌恶。
“咦，死变/态别离我这么近，恶心死了！还跟你去京市，贤惠点，啧啧，癞□□都没你口气大！”
李成功冷笑：“死鸭子嘴硬！”
他似乎还想往前走两步，冷不防一个人突然插在了他和唐小茹之间，冷漠的目光如有实质，居高临下刺在他眼皮上。
顾时楠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李成功却活像是老鼠看到了猫，一瞬间浑身战栗，转身推了自行车，以与他的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迅速跑了。
他的背影带着几分慌不择路的意味，余下的人心头都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李成功那么害怕顾时楠？
顾时楠直接拉着唐小茹进屋，顺手把门关上了，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赞同。
唐小茹还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问：“师父，你怎么来了？”
顾时楠：“咳咳，你上次在废品收购站买了一本英语书是吧？下午带过来。”
“哦。”唐小茹神色怔忪，一直到顾时楠都走远了，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反正打死她都不会想到，只是因为出来倒水的时候，偶然听人提起李成功往唐家的方向来了，顾时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脚步匆匆赶过来了。
不过顾时楠一向少言，唐小茹也没太在意。反倒是再次试探出李成功腹中空空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根羽毛不断地在她的心上骚动，以至于下午听顾时楠讲题目的时候，唐小茹竟然破天荒地走神了。
“刚刚这里用到了什么定理，复述一下。”顾时楠转了一下钢笔，随后指着一道数学题问。
唐小茹：“……对不起师父，我没听清。”
顾时楠不说话，唐小茹受不了这个压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到底是忍耐不住，凑过去小声问道：“师父，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答应了李成功什么事情，他怎么就考上京大了？”
顾时楠皱眉。
唐小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师父，你告诉我嘛！李成功分明对数学一无所知，京大的数学系绝对绝对不会要一个傻子的，除非他们脑子都坏掉了！”
顾时楠突然笑了笑：“想知道吗？”
唐小茹猛点头：“想！”
“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告诉你！”
“汪汪汪？”
唐小茹都惊呆了，这是那个一向冷静持重的顾时楠吗？做师父的竟然拿徒弟开涮，这像话吗？
她气鼓鼓地趴在桌上做题，嘴巴里嘟囔着：“哼，坏师父，不和你说话了！”
顾时楠对此……嗯，完全没有反应。
一直到暮色四合，该回家吃饭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把书本收拾起来，突然丢出一个重磅消息。
“今年高考，加了一门，英语。”
“什么，今年要考英语？”唐小茹瞬间抬起头，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那那那，去年不是没考吗？”
顾时楠发现她脸上并没有慌乱的表情，就只是纯粹的惊讶。
大概是上午让她拿英语书，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他想。
“去年高考的消息太仓促了。”他缓缓道，“我也是昨晚从收音机里听说的。”
顾时楠有一个收音机，也是从姜凝的废品收购站那里搞到的。收音机原本已经坏掉了，当然，到了他的手里，废品变成宝一点也不稀奇。
这个红灯牌的破旧的收音机，只能在傍晚时分收到一两个台，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时事新闻，农村一般要晚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得到的消息，收音机里会通知的早一些。
唐小茹也跟着听过几次收音机，不过褪去了一开始的好奇之后，她就没多大兴趣了。毕竟再是这个年代稀有的东西，功能也远远比不上后世的电视机电影院手机，没那么神奇。
“考英语……那不是很多人都要抓瞎？”只微微楞了一下，唐小茹紧接着又问。
顾时楠淡淡道：“这一次只是试验，不计入总分。”
“原来如此。”唐小茹松了口气，又道，“就算这一次不计入总分，往后总会计入的。而且师父，就算考到了大学里面，肯定也要学英语的吧？师父你是肯定没问题的了，我看我是要赶紧准备起来了！”
顾时楠点头：“你知道就好。有不会的来问我。”
“嗯嗯！”唐小茹心里暖洋洋的，笑得一脸灿烂，“师父你对我真好！”
顾时楠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几乎有点抵抗不住少女亮晶晶的目光。他微微移开了视线，才戏谑道：“现在愿意跟我说话了？”
唐小茹不好意思地嘟起了嘴：“……师父！”
今年高考要考英语这个消息，没过多久就席卷了整个唐子山。
哪怕知道今年的英语考试并不计入总分，但既然考了，哪怕多考了一分，一定会比别人多一分考上大学的希望吧？
抱着这个念头，唐子山想要参加高考的年轻人们，到县里交了报名费回来，复习的热情又高了几分，每天晚上都有好多家庭的窗口，透出朦朦胧胧的光亮，有些甚至会一直亮到后半夜。
就在这样的紧迫心情中，正月十五过去，小学开学了。
漫山遍野的皮猴子们像是顷刻间被戴上了紧箍咒的孙大圣，一个个被薅住了命运的后颈皮，送到了距离唐子山两里多地的阳光大队小学。
唐小茹头一天就跟顾时楠请了假，这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往小学校过去，趁着学生们还没到，找到校长说了不再做代课老师的决定。
得知她要参加高考，校长也就没多留，笑道：“前两天已经有好几个代课老师跟你一样，因为要复习准备高考，不来上课了。幸好你代课的孙老师已经生产完了，马上就能来学校，不然我这里老师的缺口更大。不过你有考大学的志气，想要好好学习为国家做贡献，这是正事，应该鼓励！后头要是又想做老师，也可以回来，我这里随时欢迎！”
回家的路上，唐小茹一直若有所思。
“这么快就回来了？诶诶，拉我干什么……”赵引娣刚从外面洗衣服回来，就被唐小茹拉进了里屋。
“什么什么，去小学做代课老师？”赵引娣惊讶极了，“小茹你不是脑子抽抽了吧？我多讨厌读书你不知道啊，上次高考就是被你们诓去的，现在还想诓我去做老师，那不得天天看书啊？哎呀我说我的好妹妹，你就饶了我行不行，我一看书就头疼，洗衣做饭才是我的归宿，懂吗？”
唐小茹恨铁不成钢：“国家已经恢复高考了，这就是重视人才的征兆。人人都能看到这个好处，之前生了那么多的孩子，往后不得都赶到学校里去？哪怕不能考上大学呢，好歹多学几个字，以后也是有用处的。三嫂你也是受过国家教育的人，难道一点都不想上进，不想为国家做贡献吗？再说了，不说别的，代课老师一个月还有十六块钱呢，你不想要啊？”
“我……我当然想要啊，那我也没那个能耐啊！”赵引娣觉得委屈，“我真不是做老师的料，可别把人孩子给教坏了！”
唐小茹瞪她：“你也是初中毕业才下乡的吧，就小学数学，加减乘除那点事，你不会？再说了，谁告诉你你想去就一定行了，还得去找校长问问，考考你什么水平呢！”
“啊！”赵引娣哀嚎，“又是考试！”
她抱着装湿衣服的搪瓷脸盆，好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看着唐小茹的目光怯生生的：“那，我是一定要去试试的了？不能不去？”
唐小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能！”
晚上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全家人一致觉得唐小茹的脑袋有没有抽抽不知道，但赵引娣的脑袋一定是抽抽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凑过去，等啥呢？再等，别的大队都知道了消息，还能轮得上你吗？
二嫂梁小菊一脸羡慕地看着赵引娣：“三弟妹，你和老三读了书的，真好。我要是也能读个初中，我肯定抢着去，一个月十六块钱，那一年就是多少？一百多吧，啧啧！”
赵引娣垂头丧气的，感觉碗里的米饭都不香了。
“好好好，我去，我明天一大早就去！”
当天晚上，唐小茹就抛弃了要背的政治资料，拉着赵引娣点灯熬油，为了第二天有可能的考教，进行了半晚上的面授机宜，几乎把原身原来做代课老师的经验教训，都搜肠刮肚了出来，临时抱佛脚告诉了赵引娣。
于是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赵引娣就被精神奕奕的唐小茹从床上薅起来，穿戴整齐往小学而去。
两人对比强烈，一个精神萎靡，一个信心百倍，走在路上引起了不少准备下地的社员的围观。
到了学校，唐小茹也不废话，带着赵引娣直奔校长的小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实，里面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那声音十分耳熟，听上去似乎是……蒋红英？
“……我隔壁邻居唐小茹几个月后就要参加高考，她还夸了海口一定要考上的，这样一来她要忙着复习功课，是肯定没时间来做代课老师了。既然如此，校长您看，我家小燕跟唐小茹一样也是初中毕业，当初上学的成绩也不错的，要不换我家小燕顶上做代课老师，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