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西山围猎
围猎惊马
靖安九年，深秋八月。
皇家围猎是卫国有史以来的传统，卫国开国时以武立国，遵循的是武能安天下，文能兴国邦的道理。
这么多年过去，卫国天下安定，尊武没落，崇文正兴。虽然现下的风气是崇文抑武，但是卫国皇室子孙皆是从小就要学武的，而每年秋季围猎的这项传统也保留了下来。
按照传统，靖安帝摆驾西山进行为期十天的围猎，众近臣随行。
此次随行的名单与往年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那些个侯爷、国公爷及几个宗室，外加几个武官。
本来沈家是不在随行名单里的，毕竟沈博文是文臣，又因是寒门出身，以前未学过骑射，西山围猎向来是不会带这样的人来的，这样的文臣都是要留守在京城，在靖安帝不在期间处理政事的。
但是近来沈博文很得靖安帝欢心和重用，靖安帝便特许他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参加这次的秋季围猎之行。
沈晋能跟着沈大人一起过来西山，最高兴的是卫擎风和莫子钰两人。
本来想着沈大人不能来，卫擎风还跟镇北王说了，让他带着三人一起来。
莫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不在京，这样的围猎活动，莫家没有长辈过来，照理来说，莫子钰也是不能来的。往年他也是托卫擎风的福，被王爷带着一道儿来而已。所以说让他再带多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因为不是一起来的，一路上，沈晋也没跟卫擎风、莫子钰他们凑到一起。
到了猎场以后，扎帐篷的地方自然也不在一起。
王府的帐篷离皇帐最近，沈家的就离得很远了。
不过才安定下来不久，卫、莫两人就过来找沈晋了。
卫擎风得知沈晋连骑装都没带，顿时不高兴地数落他，“叫你平日跟着我们一起学骑射，你还不乐意学，过来围猎不骑马多没意思啊。”
沈晋道，“没事，我看你们骑就行了。”
“不行，我带了好几套骑装，我让阿火给你拿一套来，你现在换上，待会我们一起去河边溜达溜达，我跟子钰还特地给你弄了马来呢。”卫擎风前年就开始跟着一起来西山围猎，今年这已经是第三回过来了，对这边熟悉得很。
沈晋在卫擎风的强烈要求下去换了一身他的骑装。卫擎风身量比沈晋高许多，那套衣服穿在身上大了不少，沈晋不得不挽起袖子和裤腿才行，好在骑装都比较贴身。
换好骑装出来的沈晋见卫擎风和莫子钰他们俩亲自牵着一匹马在等他。
只见卫擎风的马全身都是棕色的，只有头上有一撮白色。这马沈晋是知道的，自从养了这马以后，卫擎风常常在他们面前提起。
所以沈晋虽然之前从没见过，但是也知道这匹马是精选的良种大宛马，据说成年后可以日行千里，是真正的宝马。
而莫子钰的马则不是他自己养的，是过来猎场后，在皇家的马场里随意挑的，那一匹温驯的小白马。
小厮阿火牵着另一匹，就是卫擎风说的，特意给沈晋从皇家马场里挑的马。
三人各自牵了自己的马，边走边说着话，三人的小厮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我这马名为追影，是不是很帅？”卫擎风亲昵地摸着马脖子，对沈晋和莫子钰道，“我之前说让子钰在府里也养一匹，可是子钰没要。你们知道吗，这马很难搞到的，当时如果你也想养，我就让父王再多找一匹了。”
提起这个，莫子钰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还不是怪那个余氏，明明府里有马厩可以养，她坚决不让我养！还跟我爹千里迢迢的写信告状，严令我不得养马，害得我被我爹信里一顿臭骂，不仅如此，他们还告诉了我舅舅，我舅舅也不让我养，真是提起来就生气。”
余氏是莫大将军的继室，莫子钰与她关系恶劣，莫大将军常年不在京城，莫家是余氏当家做主，而余氏又经常告诫莫子钰，不能与王府交往过甚，导致莫子钰对她十分厌烦。这也是为什么莫子钰经常待在王府而不愿意回莫府的原因。
莫子钰虽然不听余氏的话，但是在自己的亲舅舅面前倒是很乖，毕竟他是在外公家长大了，直到五岁才被莫府接回去。
卫擎风对莫家的事知道得很清楚，他安慰道，“余氏不是你亲娘，肯顺着你才怪。不过你以后要是想骑马，就来王府骑我的追影就好了。”
沈晋在旁边认真听着。
这就是他们三人的日常相处模式，沈晋话少，很少会主动插话说些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卫擎风和莫子钰在说，他在旁边听，只有提及与他相关的话题，他才会多说几句。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溜达到了卫擎风说多小河边。
一眼看去，这条小河的水并不深，河道也不宽，河边长着些芦苇。
他们放了马儿自己去河边吃草喝水，三人各自折了根芦苇叼在嘴里玩耍，往河边草浅处一坐，很是怡然自得。
卫擎风突然道，“子钰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三皇子带我们来这河里抓鱼，结果他的鞋子被水冲走了，最后只能打发人回去拿鞋子来，真是太好笑了。”
莫子钰闻言也想起来去年的事，笑道“当然记得，这河里鱼还挺多的，去年我们俩也抓了好几条呢。阿晋，你想不想抓鱼玩？”
沈晋看了看河水的深浅，摇了摇头，“现在水都有些凉了，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莫子钰把手伸进河里摸了摸道，“这水不凉啊，我还想今天晚上咱们一块过来这里洗澡呢。”
沈晋满脸抗拒的表情把卫、莫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三人在河边消磨了一会儿才离开，去了一处更平坦的地方。到了地儿，卫擎风和莫子钰便跨上马，只见沈晋还傻乎乎地牵着马走着。
卫擎风就又下了马，对沈晋道，“差点忘了，说要教你骑马的。”
沈晋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玩就好了，我牵着它溜达溜达就行了。”
“不行，我们都骑马，你也要学才好。”卫擎风坚持道，“放心，骑马很简单的。而且你这马是母马，脾气很温驯，在马场里又有专人□□过，很乖的，你不要怕。”
说着，卫擎风把自己当马让小厮牵着，过来手把手教沈晋。
沈晋见他教得兴致勃勃，便也用心学了起来。
不多时，就骑得有模有样了，这可把卫擎风高兴坏了，直说没想到自己还有当师傅的潜力。
沈晋也难得调笑了他一句，“那就多谢卫师傅教我了。”
卫擎风见沈晋取笑自己，半眯着眼睛道，“好你个阿晋，跟着子钰学坏了，看我怎么罚你！”说着便用力拍了拍沈晋的马屁股，那匹小马就飞快蹿了出去，吓得沈晋紧紧抱住了马脖子。
马载着他跑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卫擎风教的办法安抚了一下身下的小马，马儿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么一来，沈晋反而找到了骑马的乐趣。
三人又是好一通玩耍，临近晚膳时候才回了驻地。
他们要回各家的帐篷用晚膳，沈大人见沈晋第一次来就敢乱跑，便拉长了脸教训他，“能跟来狩猎的都是些王孙贵族，你刚来还不懂得规矩，万一冲撞了哪个贵人怎么办？”
下午卫擎风和莫子钰来找沈晋的时候，沈大人正在皇上身边随侍，便没管得住他。
其实这次沈越也来了，下午的时候，沈越也是跟相熟的公子们一起去玩了。这会儿沈大人只教训沈晋一人，明显就是厚此薄彼。
不过沈晋也知道，在父亲眼里，自己这个兄长从小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就透，是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情分自然与自己不同。
而自己虽然是镇北王世子的伴读，但卫世子和莫公子在京中是名声显赫的纨绔，因此在沈大人眼里，沈晋只不过是陪着那两人玩耍罢了，不见得真能学到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以后自然还是要靠科举取仕的。
沈大人之前用了些关系，才把沈越送进太史院学习，与众多官员子弟做同窗，以后自然能谋得好出路。反观沈晋，平时只与卫世子、莫公子两人来往，以后如果这两人能念旧情拉扯沈晋一把算他好运，如果不能，那沈晋就算是废了。
沈博文把这些利害关系看得清清楚楚，对儿子们的用途也都规划得明白。
而且今日皇上对他提了一句，说听闻沈越年纪小小，在太史院屡次测试中都名列前茅，极具慧识，因此想让沈越进尚书房陪皇子们一同读书。
如果真能如此，这样的殊荣岂是世子伴读可比的。
虽然沈博文之前也想过，连这么不聪明的沈晋都能被选中去给世子当陪读，说不定哪天，优秀的沈越也会被看中去给皇子们当陪读呢。
但皇子伴读向来选的都是从侯府、相府里那些天资出众的小辈中选出的佼佼者，这种事想想便罢了。
没想到真还有可能实现的一天。
这就是皇恩浩荡，这就是圣眷正浓。沈博文飘飘然地想道。
因此回来以后，他夸了沈越一通，同时也越发看沈晋不顺眼了。
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皇上和镇北王府之间，根本无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