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杨桃
从苍湖山回家后，顾柚在开学前，去看了一场画展。
看门票上的介绍，画家是一位女生，简介很漂亮，但顾柚瞥了一眼，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
立体冷淡的展览馆里，顾柚久久地凝视着一幅画作，油画里是一个少女，她没有穿任何衣服，闭着眼睛，四肢向上的躺在向日葵的花田里。
“doyoulikethispicture”——你喜欢这幅画？
顾柚侧眸，女人一头红色的长卷发，戴着银色的大耳环，浓妆，看着她的眼眸里，有着肆意的骄傲和自信。
向日葵少女的旁边，是一幅写实风景画，顾柚的眼眸移在风景画上，语气清冷：“我不喜欢太过写实的画，那不如去看实际的风景。”
“reasonable!”——有道理！江初言的笑张扬而美艳，手指点向向日葵少女，“不过，我问得是这幅画。”
顾柚轻挑唇角，温柔漂亮的脸蛋上，满是轻蔑：“no,onthecontrary,ihateit”——不，相反，我讨厌这幅画。
盯着顾柚转身离开的背影，江初言淡笑，心想，coolgirl——酷女孩。
叶慕慈把一束向日葵花递给靠在展览馆角落抽烟的江初言。
江初言笑着接过，朝叶慕慈吐出一口烟雾，调笑道：“thankyou。”——谢谢。
叶慕慈皱眉别过脸颊，提醒道：“这里面禁止吸烟。”
“oh,mygirl,rulesaremadeandbroken”——哦，我的女孩，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打破的。江初言无所谓地继续吞云吐雾，笑意里有着毫不在乎。
叶慕慈耸肩，赞同道：“ok,iadmitit”——好的，我承认。
“宁澈呢？”江初言把烟摁灭在垃圾桶盖上，动作优雅又风情万种。
叶慕慈温柔解释道：“他忙工作呢。”
“还真是大老板。”江初言轻嗤，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叶慕慈笑而不语，并不计较。
“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拙作。”江初言挽上叶慕慈的手臂，向后自信地甩了甩她的红色长发。
叶慕慈嫣然一笑，打趣道：“不应该是旷世巨作吗？”
江初言朝叶慕慈打起响指：“alowprofile”——低调。
江初言带叶慕慈停在少女向日葵的画作下，她双手抱胸，漫不经心仰着头看着画，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刚有个漂亮小女孩，说她讨厌这幅画。”
“这小女孩，要么很完美。”叶慕慈停顿，声音若即若离，“要么很受伤。”
江初言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这画的确受伤的太过完美。”
叶慕慈不置可否地抿唇浅笑。
“你那小猫咪女孩找到了没？”江初言把玩着手里刻画着骷髅头的打火机，语气慵懒而漫不经心。
叶慕慈重新看向少女向日葵，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浮现，淡到比白色颜料还要隐秘：“没，但我有感觉，她还会来。”
“女人该死的第六感。”江初言捏住旋转着的打火机，笑意玩味，“那个小男生呢？还来找过她没？”
“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好奇了。”叶慕慈语气轻柔地上扬，并不打算回答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江初言妩媚一笑：“艺术家，总是对别人的爱情，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奇。”
“歪理。”叶慕慈浅笑，“走吧，去吃饭。”
江初言生无可恋地摇头：“一个美丽性感的艺术家，只配吃空气。”
——
炎热的暑假，很快结束，迎来了紧张而充满期待的高三生活。
顾柚背着手，顺着阳光，看向升旗台上的陈煦，少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像那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有着无限光明耀眼的未来。
她是不是该退出他的生活呢，毕竟，他们的人生是那么不同，她的未来，总像披着一层雾，看不到，也触不到，他们，无法永久的走在一起。
班主任余晚的嘴巴，总像反复使用的胶水棒，每天都激情澎湃的把大家粘合在高考二字上，要加油，要努力，不要松懈，最后一年了，你会得到你想要而满意的答案。
而她的答案是什么呢？对于大学，顾柚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她要去西塔艺术大学，对于其他，她不想去回答，更不想知道。
“在画什么？”
陈煦突然出现，冰凉的奶茶杯贴在脸颊上，惊吓到顾柚微微耸了耸肩膀，她嗔怪地睨着他：“你吓到我了。”
陈煦痞笑，吊儿郎当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顾柚旁边，懒懒散散道：“哦！胆小鬼。”
“你才是呢。”顾柚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画上，她在临摹她那天在画展上看到的那副画，赤|裸着的向日葵少女。
陈煦对画不感兴趣，眼神温柔地落在顾柚身上，她画画的时候，恬静地像一只躺在草地上的白色兔子，太过美好，以至于突出的红色眼睛，都过于的亮眼，像缀在戒指上的钻石。
顾柚别过头，用眼神示意陈煦，不要再盯着她看。
陈煦轻扯唇角，不知他有没有读懂，他只是撕开吸管包装，插上后把奶茶递给她。
顾柚放下画板画笔，接过奶茶冲陈煦浅笑：“谢谢。”
“陈煦。”许伊宁出现在画室窗口，她冲他们嫣然一笑，语气轻快而温柔，“你出来一下。”
顾柚咬着吸管盯着窗口，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开学后，大家都很忙，虽然周泽延每天都有给她发消息，但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许伊宁不去黏着他，跑来找陈煦干什么。
陈煦懒散地插兜倚在走廊墙壁上，神情跟语气一样淡，漫不经心地只想以最快速度结束谈话：“什么事？”
“这周末，可可生日，你可以去吗？”怕陈煦拒绝，许伊宁又强调道，“大家都会去，我们以前的同学也会去。”
方怡可早在一个星期前，就邀请了陈煦，但被陈煦毫不犹豫地拒绝，她不死心，又求许伊宁帮忙邀请。
“没时间。”陈煦迈开步子，忽而又停了下来，“下次让她别这么麻烦。”
许伊宁在心底叹气，她和自己的好朋友，还真是同病相怜，喜欢的男孩子，都不喜欢她们。
顾柚在心底反复强调自己不要问什么，可还是无法忍住，她假装不经意问道：“许伊宁找你干什么？”
“没事。”陈煦拿起他的课本，轻敲在顾柚脑袋上，“回教室吗？”
顾柚只犹豫了三秒，便违背了自己的本能反应，放弃本应该今天完成的油画，起身跟在陈煦身后：“嗯。”
大家对于陈煦和顾柚的同时出现，已经习以为常，本该的羡慕嫉妒恨，被繁重的学业压力，压平至无所谓，不在乎，到没有。
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个词，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词，习惯了早读，习惯了学习，习惯了说好，习惯了无所谓，习惯了不在乎，习惯到默认两个人在一起，便成为了一件，在高三时期，可怕的事情。
这次，顾柚被班主任余晚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余晚把陈煦和顾柚几次模拟考的成绩单，递在顾柚面前，她翘着二郎腿，背靠在椅背上，仰视着低头看着成绩单的顾柚。
余晚语重心长道：“顾柚，虽然上学期，你跟陈煦都否认你们在谈恋爱，但还是有很多同学，传言你跟他在谈恋爱，今年高三了，你们应该明白轻重缓急，不是不让你们谈恋爱，我们可以等高考结束，甚至可以在大学里恋爱，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是时候。”
余晚停顿，缓了缓渐渐激动起来的语气：“如果陈煦的成绩，可以一直这样保持，他就一定会考上重点大学，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受影响呢，谁能保证他成绩不会下滑，谁又能保证他就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呢，就说一班的周泽延吧，以前也是我们班的学生，考试基本在前几名，可这几次的模拟考，成绩都忽高忽低，我不希望陈煦这样，老师希望你们，保持距离，一切以学习为重。”
余晚再次双手交叉，激动的心情，随着凝固的气氛，渐渐平静下来：“我们说回你，你的成绩虽然在这学期，有明显的进步，但是远远达不到南远美院的分数线。”
“我并不打算考南远大学的美术学院。”顾柚终于开口，像淤积了泥土的管道，终于被放出了水，“而且我也没有和陈煦谈恋爱，不存在我会影响到他的成绩。”
余晚拧眉，顾柚的这番话，让她脑子突然有些乱，半天没有说话，像推乱的拼图卡片，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气里有着不解：“上次家长会，你爸说你第一志愿，会是南远的美院。”
“那是他的志愿。”顾柚烦躁起来，“余老师，你找我谈话，结束了吗？”
余晚松开手，依旧语重心长：“好，就算你不打算考南远大学，任何一所艺术学院，都要合格的文化分数，我希望你重视起自己的成绩来，还需要再多努力。”
“我知道了。”顾柚放下成绩单，淡漠道，“谢谢余老师。”
“怎么一脸不开心？”唐芷郁抱过顾柚的肩膀，喜笑颜开道，“谈恋爱也不开心的吗？”
“谁说我谈恋爱了。”顾柚淡然的挣脱开唐芷郁，有些生气，“流言蜚语你也信？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恋爱了？”
“怎么生气了。”唐芷郁神情郁闷，语气更是恼火，“我开个玩笑怎么了？”
“你不觉得怎么，我觉得就怎么了。”顾柚表情依旧淡然，语气却泄露了她此刻怫然不悦的情绪，“你的玩笑，影响到我了。”
“莫名其妙。”唐芷郁推了一把她堆放在课桌上的各种书，起身出了教室。
顾柚咬唇，心烦意乱地盯向黑板上被擦地模糊，却依旧有迹可循的笔迹。
教室里的人，没有谁注意到后排两个女生的矛盾，大家都在忙着学习，忙着分秒必争，忙着最后的冲刺，并不关心他人突然的冲突，就像从不关心八卦背后真正的事实，像阅读一本读过就好的书，并不探寻内容里的真谛。
——
很快就迎来周末，同学们的欢呼声，呐喊声，在顾柚看来，比一个穿着羽毛衣服走在大街上的人，还要夸张。
她跟唐芷郁还没有和好，两个女生，在骨子里，都有些心高气傲，谁都不会先低头，即便是她们各自的错。
顾柚没有再让任何人送她回家，她也不再放学时乘坐公交车，而是打出租车回家。
这周是顾柚他们组打扫卫生，顾柚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陈煦靠在后门边冲她笑，语气轻佻而温和：“明天周末，我可以送你回家。”
顾柚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了几步，她停下来面对着他，一张温柔漂亮的脸颊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连声音都极淡，像瓶无色无味的矿泉水：“陈煦，我希望我们保持距离，如果要求我们不要说话之类的太幼稚了，我只是希望，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什么意思？”陈煦的神情也很淡，语气无波无澜，却能听出些许的不满。
顾柚看向陈煦的眼睛，声音里透着让人可以信服的坚定理由：“我喜欢周泽延，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觉得，我还是跟其他男生，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这样才显得我的喜欢，够真诚，所以，你以后都不要送我了。”
陈煦盯着楼下，顾柚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形容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那个时刻，她想要什么，他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