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杨桃
许伊宁有些抱歉，语气里有着小心翼翼，像生怕小蛋糕上，那颗会往下掉的樱桃：“陈煦应该不会来了。”
“我知道。”方怡可叹气，“我只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结果依旧让我失望。”
“没关系，至少我们还可以有生日愿望。”许伊宁嫣然一笑地把一盒粉色公主封面的火柴递给方怡可，“生日快乐。”
唐芷郁别扭生气了一周，尽管为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借口，她还是生气，并且越想越生气，她开个玩笑怎么了，再说了，又不是她一个人那么想，大家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呀，再说了，陈煦长那么帅，开她和他的玩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柚结束绘画课程，从画室里出来，下到商场二楼时，遇见了许伊宁楚梦，和另一个女生。
方怡可率先跟顾柚打招呼，笑意深到，像拉扯过度的水晶泥：“嗨，又遇见了，要跟我们一起吗？我们准备去三楼吃冰淇淋棉花糖。”
“我以为你们要去喝咖啡。”顾柚面无表情，声音淡漠，“还有，我跟你们不熟。”
一句话，否认了她和她们的所有关系。
方怡可得脸色难看到像烤糊的华夫饼：“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嘛，不认识？有必要这么拽嘛，谁要跟她一起喝咖啡。”
“她并没有邀请你。”楚梦笑着调侃道，“她可真是高冷到跟谁都不熟。”
“走了。”许伊宁轻声叫着朋友们，她并不想谈论顾柚，自己跟她一起玩过两次了，却依然不熟，她果然很讨厌她，一如，她有时，也会忍不住讨厌她。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唐芷郁的名字，像在应援横幅上写歪了字，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但顾柚还是接了起来，语气淡淡的，像没熬稠的百合粥：“喂。”
“在哪呢？”唐芷郁语气吊儿郎当到似毫不在意。
顾柚停在商场大厅，放下画具，手机换到右手，懒散地靠在柱子上：“刚下课。”
“画画？”唐芷郁勾着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等我过来逛会？”
顾柚：“你不用补课？”
“补课在早上，早就结束了好吧。”唐芷郁起身去房间换鞋，“地址发我。”
依旧是不等对方的反应，对方是否答应，电话就被挂断，顾柚无奈，找到唐芷郁的对话框，把商场地址发给了她。
“顾柚。”清脆而明亮的声音，透着男生喜出望外的惊喜，“好久没看见你了。”
顾柚抬头，眼前的男生，冲着她温暖的笑着，而这开心的笑容，却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顾柚的眼睛。
顾柚沉默着撑起身体，吴宇昊挡在她的面前，质问的语气里满是雀跃，没有丝毫的生气：“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啊？可以加微信吗？”
“我还有事。”顾柚脸色有些泛白，额头渐渐出着汗，“先走了。”
“我送你吧。”吴宇昊热情地想去提顾柚的画具，却被顾柚下意识地躲开了。
顾柚只觉得头突然很痛，像有人拿着锤子，狠狠地敲着她的太阳穴，落下的碎片，渐渐拼凑出过去的记忆。
我陪你等吧。
不用，你可以先上去。
那我上去叫周泽延下来。要不我们一起上去？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那好吧，我先上去。
顾柚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但她还是克制着浑身的不舒服，仰头冲吴宇昊浅笑：“吴宇昊，谢谢你。”
太过郑重的语气，不像一句感谢，却更像一句恳求。
“你怎么了？”吴宇昊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顾柚，手足无措道，“你肚子痛还是怎么？”
顾柚摇头，话语堆在喉咙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焾野挂掉方怡可的电话，插兜，敛眉盯着顾柚，犹豫转瞬，他还是给陈煦打去电话：“你不来绝对后悔，因为，我看到顾柚了。”
陈煦在商场旁边的篮球馆里，李焾野约他来这边打篮球，打到一半，他就让陈煦跟他来商场。
陈煦继续打着篮球，不管李焾野如何软磨硬泡，他就是不走。
陈煦赶到商场时，顾柚正趴在垃圾桶旁边吐，来不及跑到厕所。
吴宇昊跑去给顾柚买水，陈煦没有看到他。
“顾柚。”陈煦轻声喊着顾柚，语气平静，甚至带了一点顾柚看不透的冷硬。
顾柚靠坐在商场下广场上的长椅上，呕吐已经止住，头疼感，也渐渐在消失。
陈煦什么也没有问，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顾柚接过矿泉水，却没有喝，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而她像没有听见，表情呆滞地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
“饿了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陈煦终于开口，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顾柚没有回答，而是提起画具起身，她什么也没说，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她打开车门，回头看向陈煦，他站在离她不远处，她抿唇浅笑，眼里闪烁着，陈煦看不到的泪水，最终，她依旧什么也没有说，连谢谢也没有。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趴在花坛后，本准备偷偷看一下陈煦的初恋，结果都是些什么，在演爱情悲剧嘛，两个人都是哑巴吗？一句话都不说。李焾野简直想不通，“我看宋亦辰没说错，你他妈就是看上了她的长相。”
陈煦懒得反驳，整个人，在李焾野看来，疲倦到像跑了三天三夜，满身的傲气，都被那比他更傲的顾柚，给击败的粉碎，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在最后，顾柚也没有给唐芷郁回电话，更忘了发一条消息给她解释说明，气到唐芷郁在商场里大喊大叫，被楚梦她们看到，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被唐芷郁给骂了回去：“笑屁呀。”
那天之后，顾柚做到了，陈煦也做到了，保持距离，他们甚至没再说一句话，余晚，也再也没有约顾柚谈过话，没有人觉得奇怪，大家都很忙，甚至连爱八卦的同学，都不再好奇，那些在高考面前，都不再重要。
——
高三一年，时间过得非常非常快，快到像一架飞机从头顶掠过，而留下的痕迹。
艺考结束，高考结束，大家的人生，像扔进大海里的漂流瓶，各自去往属于自己的世界，不再同行，有些再见，便是永远地再见，有些分开，便是永远地分开，所以才有不舍，才有难过，才有挽留。
高考后的班级聚餐，顾柚没有来，唐芷郁说她去旅游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她爸都不知道。
唐芷郁很生气，因为顾柚什么都不告诉她，高三这一年，她能看出顾柚非常不开心，她的不开心，已经临近到崩溃点，虽然她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她就是能看出。
本来他们都计划好了毕业旅行，没想到顾柚谁也没有告诉，就一个人先走了，甚至再一次让所有人，都联系不到她。
周泽延和陈煦都喝醉了，许伊宁当着两班的人，给周泽延告白，而他只是继续灌着酒，嘴里说着：“我他妈就是一混蛋，一混蛋你喜欢什么，你他妈喜欢什么？”
许伊宁被他拒绝后，第一次没有哭，即便，她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大学开学前一个星期，顾柚回到南远，在第二天去西塔艺术大学报到前，她去了仙女猫舍。
叶慕慈嫣然一笑，温柔的笑意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不知该如何说起的话语。
顾柚很惊讶叶慕慈还记得她，她只来过仙女猫舍一次，就是今天突然想起，在离开这座城市前，应该来看看。像冥冥之中的牵引，即便什么也看不见。
顾柚的指尖，轻敲在透明的玻璃杯上，询问显得有些遥远，沙哑到似乎来自于一场梦境：“那只猫？”
“对不起。”叶慕慈感到很抱歉，“在你送过来的当天晚上，它便离开了，兽医说它，伤得太严重了。”
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脸颊上，顾柚咬着唇低头，紧盯着杯子。
叶慕慈不想让顾柚难过，她便转移了话题：“那天你离开后不久，有一个男生进来找你，再之后，他还来过好几次，我说你没有再来过，这两年里，他便没有再来过了。”
顾柚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把这个男生默认为周泽延。
叶慕慈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知性温柔，还很优雅，所以顾柚不排斥跟她聊天，更不排斥，她问她的任何问题。
叶慕慈轻轻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声音轻柔好听，像动漫里，樱花树下的风铃声：“你去哪里读大学？”
“西塔艺术大学。”顾柚柔声回答道。
叶慕慈莞尔一笑：“我有一个好朋友，也毕业于西塔艺术大学，你也是学美术吗？”
顾柚浅笑，情绪并不激动，淡然到像敷衍：“很巧。”
叶慕慈浅笑，语气里，有着温柔的邀请：“要看一下我的小猫们吗？”
顾柚点头，跟着叶慕慈起身。
猫舍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大男生，男生长得很帅，眉宇间舒展着成熟稳重，手提袋里，是叶慕慈爱吃的甜品，所有的温柔只给一个女生。
顾柚突然有些羡慕，只是突然觉得，有一个男生如此爱你，是一件多么幸福浪漫的事情呀。
羡慕之后，便有些难过。
有些人，注定是无法在一起的，像她无法，不应该得到别人的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