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73、突围
石桥爆炸的声音，惊醒了车内还在昏睡的众人。胖胡、周通和阿飒都悠悠醒转。只是胖胡受了伤，情况并不好。周通和阿飒迷迷瞪瞪，过好半天才知道自己在哪里。
张红和阿娇开着车，绕着安乐寺转了半圈。火势仍没有衰减的势头，无法靠近寺院。而寺墙外只有羊肠小路。小路旁是覆雪的松林，被火波及只是时间问题。
松林之外，都是近乎陡直的悬崖峭壁。崖深不见底，有的山壁还往内侧凹。哪怕借助工具，也不可能下去数百米外的山谷。
身上没伤的，下车商量对策。
“那座石桥是唯一的路吗？”阿飒问。
“是的，我确定，“曲项说，“我小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寺，那时也只有一条路通这里。”
张红指向北面的雪坡，“那边呢？能不能爬上去？”
曲项扬眉，“你爬一个试试？”
张红望周三更，“我不行，年轻人行。小周你要不试试？”
周三更努力把自己缩到椅背里，却还是没逃过老板雪亮的眼睛，他忙摆手，“我爬过最高的东西只有床……”
那雪坡的坡度超过四十度。再往上就是孤独峰。
“爬上去也是喝西北风。”曲项裹紧大衣往车里钻回，“得了。回车等着吧。”
周三更屁颠颠跟上曲项，“对对对，等等吧。明天早上总部的人会报警的。我们就等警察来好了。”
阿娇拉住曲项，“你们看那边。”
阿娇手指的方向，孤独峰顶冰雪晶莹。临近顶峰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凸起。
“那是什么？”曲项问。
“是一块被风化的岩石。”程新说，“这边的山是石灰岩，被水溶蚀就形成岩溶地貌。”
“那又怎么样？”曲项问。
“石灰岩硬度不大，抗压能力也很一般。”
看曲项一脸还想追问的白痴相，阿娇忍不住插话：“就是说它很容易塌了！”
周三更吓了一跳，“啊，你们说那块石头——”
程新：“有可能。”
曲项：“那就会——”
阿娇：“发生雪崩。”
曲项摇着头干笑，“不会的不会的，那怎么会呢。那块石头我小的时候就在那里——”
阿娇：“别的石头就没滚下来的吗？”
越靠近峰顶气温越低，积雪也越厚。那块凸出的石灰岩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一旦大石滚落，必定滚向安乐寺后近乎竖直的雪坡。岩石带动雪被，雪坡的岩体受到撼动，到时就会引发雪崩加山体滑坡。
那对安乐寺，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程新忧心忡忡地说，“恐怕等不到明天了。”
安乐寺山门外，第三枚火箭炮被推上简易炮台，对准孤独峰。
两辆奔驰g并排，将停车场的出口堵死。
三辆越野车对前进十一围追堵截。分别是丰田霸道、悍马、牧马人。都是最顶级的越野车。
项天歌心中焦灼，却无路可走，只能在狭窄的停车场里绕圈。
三辆越野车分别撞向前进十一。但因彼此间缺乏默契，各自为战。前进十一在有限的空间中腾挪倒转，避开了越野车的锋芒。
狙击手在停车场外缘架枪，瞄准前进十一的车胎。
项天歌观察枪口位置，准确揣摩对手企图。他有意将前进十一开进那堆建筑材料之中。只听闻一阵砰啪炸响，子弹全撞在了钢材与砖块上。
两名狙击手对视一眼。一人调高枪口，一人则压低枪口。
两枚子弹同时冲破枪膛，分上下两路，笔直射向迎面而来的前进十一！
在那三分之一秒的时间里，项天歌拉手刹，踩离合，打满方向盘——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中，前进十一完成一个漂亮的原地漂移。车头与前轮完美地避开子弹。
狙击手不容他喘息。又一枚子弹划破空气，直接击穿了前进十一的挡风玻璃！
项天歌目不转睛侧脸闪避。子弹贴着他的颧骨划过去，飙出一道鲜血——接着穿透驾驶座椅背，笔直贯穿后挡风玻璃。
这样的穿透力，如果直接打在脑袋上，就是一个血窟。
寒风由挡风玻璃上的小洞灌入。项天歌额头上冷汗涔涔，被风一吹，浑身一个寒颤。
狙击手攻势不停。三辆原本各行其道的越野车，此时也逐步达成默契，将前进十一围在垓心。
项天歌将自动驾驶拨回l4。但也无济于事。
子弹接踵而至。三辆越野车转成的包围圈不断缩小。前进十一的闪避空间不断受限。
再这样下去，爆头只是时间问题。
越野车再度发起攻击。霸道与悍马从车尾分堵前进十一的左右翼。项天歌通过后视镜，看到后路被堵死。而眼前一道眩目的车灯打来。对方开了远光！
红色莱肯迎面撞来！
——如果与之硬撞，前进十一将被直接撞飞。
但如果倒退，两辆顶级越野的夹击之下，前进十一将被挤成一堆废铁。
千钧一发。项天歌的双眼被光线刺瞎，脑海中一片空白。
手脚僵直，失去控制。项天歌仿佛是被钉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唯有等死。
同一时间，狙击手的瞄准镜，悄无声息地对准了项天歌的人头。
子弹出膛的瞬间，一道白色的光芒刺破雪幕，以闪电般的速度，直直撞向莱肯！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人能看清——
只见那名瞄准的狙击手，已被白色的五菱宏光撞上半空。
他的人尚未落地，五菱宏光便一头撞向红色莱肯。莱肯车头撞歪，车身倾斜，整个地扎向临建房。
与此同时，前进十一如有神助，向另一个方向，走出一个近乎直角的拐弯。这个直角弯使得车尾打旋，以一个巧妙的角度，从霸道与悍马的夹击中成功脱出。而两辆越野刹车不急，失去阻挡，即刻便撞在了一起。
项天歌双眼全盲，只听见接连两声轰然巨响。
光束撤去。等他睁开眼恢复视力，眼前一片尘土飞扬。
前进十一的身后，临建房又塌掉大片，莱肯的半个车身埋在临建房那堆夹芯板里。两辆越野车撞在一处。霸道卡进了与悍马的车头，两个都有些微变形。
仪表盘旁边的显示屏，汽车行驶动态图显示了前进十一方才的避障轨迹——辅助驾驶系统借助前进十一的夜视摄像头，收集了前后方三辆机动车的方向与速度，分别对三辆车的运动轨迹进行计算，然后为前进十一设计出了一条避障路线。
项天歌这才明白，他是靠系统小鹅捡回一条命。
辅助驾驶系统通常不会干涉驾驶员的操作。但在紧急关头，当系统判断驾驶员的操作无法避免危险时，就会进行一定干预。
施万的自动驾驶系统无法避让行人，是因为人的行动轨迹很难预测；比较之下，车辆的方向与速度都更容易捕捉，行进轨迹也更容易预测。这就是为什么前进十一无法避开乱蹿的黑衣人，却能成功躲避越野车与莱肯的夹击。
……当然，对于避障实验屡战屡败的系统小鹅，这实在是个奇迹。
项天歌抚摸方向盘，忍不住赞一句：“小鹅好样的！”
小鹅立即奶声奶气地说：“严是爱，松是害，出了事故坑后代。小鹅我在，安全就在！”
前进十一的身后，白色的五菱宏光s占据着原来莱肯所在的位置，疯狂鸣着喇叭。
白毛坐在车里，拎着烟的手架在车窗上，冲莱肯疯狂大笑，“来啊，你七千万挺牛逼啊？老子七万块的五菱宏光，把你撞成这鸟样！”
项天歌“人字形”掉头，前进十一平稳而迅速地停在了五菱宏光身旁。他摇下车窗看车，“哥，车不赖。”
白毛敲方向盘，“国产之光，没听说？”
项天歌戳胸口表尊重。
另一侧，曲进步恼羞成怒。红色莱肯重新启动，从临建房的废墟倒退出来。
两辆撞头的越野车也终于分开，与第三辆越野车会合。
一场自主品牌与进口车的决战开始了。
停车场场地狭小，六辆车乱成一团，场面滑稽犹如游乐场碰碰车。
项天歌进入状态，发挥起业余赛车手的技能。前进厂的小红旗迎风招展，前进十一在巨体型的越野车中灵活来去。
五菱宏光体积比前进十一要大，论灵活性却完全不输后者。白毛展示着他身为一名老司机的真正实力，在局促的空间里腾挪倒转，近乎炫技般地玩着漂移。
前进十一与五菱宏光配合十分默契。一个进攻，一个便掩护。一个打弯，另一个就开路。偶尔两辆车交错驶过，项天歌便与白毛交换眼神，或打一个手势。
彼此意图明确，合作无间隙。前进十一得以反客为主，在某几个余裕完全占据上风。
但游击式的干耗无法实现突围。前进十一不断掉电，再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项天歌再次往出口处开。停车场呈葫芦状，出口处狭窄。两辆奔驰g仍然堵在路口。不撞开它们，就不可能冲出去。
奔驰g级越野车号称越野之王，车身平直方正，钢铝混合结构。以前进十一的体形，不可能跟奔驰g硬碰硬。五菱宏光虽然体积够大，但是铁制车皮，也刚不过大奔。
撞是撞不出去，那如果不撞呢？
项天歌若有所思，视线投向白毛。
五菱宏光气势汹汹，还在追杀莱肯。
曲进步根本没把项天歌放在眼里。他留着项天歌一条命，不过是猫放耗子，玩够再杀。
怎么都没有想到，斜次里杀出一辆五菱宏光，居然就让局势逆转。
而他的那一帮高价雇来的废物，竟然就举手无措，开着上百万的豪车，偏就拦不住一辆挂着“修楼房漏水”牌子的、七万块钱的破面包车。
曲进步的车技也许不错，但他毕竟年龄不小。暗夜激战，灯光交错，他已经有些眼花了。
而白毛正当盛年，蓄着一股二十年的怒气，越战越酣，越杀越勇。他开着五菱宏光横冲直撞。撞飞后视镜，撞歪保险杠，他满不在乎。
顶级跑车与面包车过招，就好比皇室贵胄遇上山野村夫。莱肯的车主要顾忌，撞坏一个进口零件要花多少钱去修；五菱宏光的车主全无顾忌，全撞坏了，还能卖一吨废铁。
曲进步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决定避其锋芒。给他卖命的人很多，杀个人他何必自己动手？
主意既定，曲进步便打算退出战场。
但五菱宏光并不给他机会。一个不留神，面包车又从左翼撞过来。
曲进步不得不转弯退让。
这一转一让，莱肯又被逼到临建房的那堆废墟中。
那片废墟中，尚有一面夹芯板墙倔强地挺立着。那是坍塌的临建房最后一堵不肯倒下的墙。
曲进步小心绕开夹芯板，却陷入临建房跟前的一堆破铜烂铁。莱肯卓越的性能，在一堆废弃建材中毫无用武之地。
两辆越野车分别从两侧靠上来。它们的本意是来护卫，却在无意中挡住了莱肯的去路。
曲进步摇下车窗骂道：“都给我滚开！”
越野车听话地让开。
不远之处，前进十一与五菱宏光再次交错。项天歌从车窗中探出身，迎向面包车里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
白毛单手，一只手拎着烟，另一只手跟项天歌击掌。
而后两车飞快错开。
五菱宏光转向外围，绕到临建房废墟的后侧。
前进十一则以骇人的速度向莱肯袭来。
本来，两辆越野围护，前进十一不可能撞到莱肯。
但两辆越野被曲进步骂开了——还刚好挡住了他的右侧。
曲进步咒骂一声，朝左打方向盘。
莱肯迅速而准确，滑入夹芯板墙的阴影中。
那一刻，面包车由后方撞击夹芯板墙。两层楼高的立面板墙瞬间倾覆，准确压了莱肯车上。
莱肯坚固的车顶抵御住了板墙的撞击。曲进步只觉车身一震，莱肯在原地静止了。车轮难以动弹。
板墙倾覆，压在莱肯车顶，形成一个大约三十度的斜坡。
五菱宏光完成使命。白毛大笑着让出道路。
项天歌没有等待。前进十一冲向停车场尽头，疾速甩尾掉头。而后开足马力，全速冲向夹芯板墙与莱肯车形成的斜坡。
冲刺——上坡——飞起！！
“砰——”
前进十一借助斜坡飞上半空，准确砸在了奔驰g的车顶。
前车轮在重压之下几乎变形，却又在转瞬之间，像一只压不扁的皮球似的，重新鼓了起来。
奔驰g不及发动，前进十一已冲出包围圈，快速驰向山门！
停车场内，莱肯车中，曲进步的脸色，比窗外的黑夜更加黑暗，比窗上的雪花更加冰凉。他拿起车内的对讲机，说道，“点火。”
载重货车后厢，严阵以待的炮手接收命令，便将火箭炮推上炮膛。
山风猎猎作响。前进十一如风驰电掣，全速撞向货车的后轮！
两车相撞的那一瞬间，轰隆一声巨响，第三枚火箭炮刺破夜空，拖着耀眼的火焰，飞向夜幕中的孤独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