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74、激战
安乐寺火势未减，连带着周围的松林，也被裹进火海。
东南西北四面，除了北侧是陡峭的雪坡，东面和西面的松林都已起火。
南面，庙前那道并不宽阔的车道，这时成了隔开火海的唯一屏障。
车道一头，被炮轰的断桥彻底断绝了归途。对手的炮口还在虎视眈眈。没有人敢走过去。
车道另一头，是那个悬空的观景台，此时被一片起火的树林包围。火势还在向四周蔓延。
新锐和流星停在安乐寺门前的车道上。大家焦急地商议对策。
意见始终不能达成一致。有的主张谈判，有的主张等救援。
张红反对谈判，“谈判？把曲项冒着生命危险找到的账本交出去？”
阿飒这时终于清醒了，她主张跟对方谈判，“那不谈判，大家死一块儿，命都没了冒生命危险有什么用？”
周通说：“要谈判，怎么谈？老大还在他手上。”
阿飒：“拿账本跟他们换啊！”
周通：“他们要账本干什么？直接把人做了，不了一百了吗？”
周三更看一直沉默的曲项，“那个大老板不是你亲叔吗？要不曲总，你去跟你叔求情——”
张红：“如果当年搞垮前进厂的人就是曲进步，他连他亲哥哥也不放过，难道就能放过曲项？”
曲项咬唇。
她低头想片刻，“我去找小叔。”
张红一把拉住她，严厉道：“你别天真了！以前他对你好，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拿着华前的账本，真以为他还会放过你？”
曲项面色灰白。
张红拍她肩膀，“只能等救援。咱们谁也长不出翅膀，飞不出去。就老老实实等宋清报警。”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程新忽然说，“其实，咱们有新锐，还有流星。这两辆车性能都不差。开足马力，说不定真的能……飞过去。”
“……飞过去？”
阿飒一拍脑袋，“咱们这边比那边高！说不定真的行！”
张红：“那要是掉下去呢？”
“理论上说，只要水平的速度足够高，在掉下去之前飞到对面，也不是不可能。”阿娇挠头看胖胡，“就是要把速度提到最高，车技得是真的好……”
胖胡瘸着一条腿，只能坐在车里。他面露难色，“我开车，轮胎都没离过地面……这个，这个飞起来，我还真没试过……”
“电影看多了吧你。”张红点阿娇脑门，一票否决，“我女儿还小，我还想多活两年。你们饶过我吧。”
周三更十分罕见地赞同张红，“对，对，马上飞，马上死。不要飞，到明天。”
“什么到明天！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长命百岁——大家都回车里。”张红低头看表，“现在凌晨两点。六点半七点差不多就天亮了。”
“那要是现在发生雪崩呢？”阿娇问。
张红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孤独峰，“你说那块大石头，它都在那里呆了不知千八百年了，对吧？怎么着今天说崩就要崩了？”
张红话音刚落，只听得断桥另一侧，轰隆一声巨响。一枚拖着火焰的炮弹，划破漆黑的苍穹，疾速撞向孤独峰——
张红：“……”
所有人都吓得屏住呼吸。周遭在一刹那安静下来，连雪花也没了声音。
炮弹没能击中那块凸出的岩石，而是以一个微小的偏角，撞向了巨岩的下方偏右的位置，在山壁上轰然炸开！
山壁上脱落的岩石与土块，从陡坡上骨碌碌往下滚，带动一路积雪越滚越大，最后重重坠向安乐寺的东南侧，将观景台和那周围正在燃烧的松林，直接砸进了深渊。
地面剧烈震颤，有如地震。土地抖动成碎片，燃烧的树木与土石一道，在雪花与烟火中，纷纷扬扬，坠入深谷。
巨震过后，安乐寺所在的这方孤岛，直接缺了一个角。
而孤独峰——借着峰顶的雪光，人们清清楚楚看到，巨岩之下，赫然出现一个大洞。
那块积攒着厚重雪被的巨岩，受到炮弹的撼动，轻微摇晃了一下。凌空一侧的积雪滑落少许。巨岩颤颤危危，复归原位，仿佛又找到了危险的平衡。
张红看程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头顶的巨岩摇摇欲坠。随时随刻都可能有灭顶之灾。程新那个“飞过去”的想法，终于得到一众人的认可。
可是，在勘察实地后，程新自己却犹豫了。
山门前的移动炮台尚未撤去，不敢堂而皇之地开车过去。胖胡与周通有伤在身，曲项和阿娇跟随程新，沿着悬崖畔的树林，去断桥旁边察看。
三人走到断桥边。程新朝那头望了一眼，便垂头丧气，“行不通。”
曲项不解，“你刚才不是信心满满吗，怎么又行不通了？”
程新说：“飞不过去。高度差不够，两边距离又太宽。”
曲项一脸白痴相，阿娇却立刻明白了。
“这是一道高中物理题。我们这边和对面高度差大约是10米，桥的长度大约是50米。假设我们的车能‘飞’过去，将车的运动分为水平方向和竖直方向分别计算。已知自由落体公式，下落高度h=1/2gt，推算物体掉落的时间公式t=√(2h/g)，t代表时间，h为高度，g是重力加速度，取98m/s2。那么就是t=√(210/98),就是……呃……”
“14秒。”
“呃对，t约等于14。物体自由落体10米，大约只用一秒多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的车只有14秒时间，通过50米的距离。这意味着，车速必须达到……达到35……”
“356米每秒，约128公里每小时。”
“对，对，就是要开到128码……”
曲项听了插话，“那不正好吗？新锐x9的百公里加速可以到39秒。只要有39秒的助跑路程……”
曲项说到这里，却停住了话。
程新点头，“39秒是在实验场上的理想数值。这里路况复杂，地面有积雪覆盖，再加上锂电池在低温条件下充放电受限。乐观一点估计，开到128码最少也要20秒时间。”
阿娇将头探出树林，察看安乐寺门前的那条狭窄的汽车道。
“假设车速达到30m/s需要20秒时间，加速过程中的平均速度是15m/s,那么一共的助跑里程需要至少300米……”
阿娇向车道的尽头看去。车道尽头，原来坐落着观景台的地方，这时地面消失，只剩黑夜中的深渊。
阿娇说：“现在这条车道……”
曲项轻声说：“不到两百米。”
炮弹出膛的一刹那，项天歌的心跳漏了半拍。
转瞬之际，火箭炮在孤独峰之下的山壁炸开，火光与雪雾遮住了视野。项天歌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身体僵硬，手脚冰冷，任由自动驾驶系统剥夺了掌控权。前进十一自动退让，避开了载重卡车的后轮，停在了山门之侧。
孤独峰之下，山壁被炮弹砸出一个浅坑。从天而降的巨石，夹杂着陡坡上的雪块，将安乐寺所在的孤岛，砸开了一个角。观景亭与周遭林木轰然下坠。
安乐寺岛的主体得以保留。火势不减，摧枯拉朽。
项天歌惊魂甫定，终于回过神。
停车场出口，两辆奔驰g同时启动，朝前进十一追来。
项天歌重新启动。奔驰g以电光之速杀到眼前，而载重货车在身后虎视眈眈。
前进十一不得已往旁退让，被逼到了悬崖边缘。
寻求突围的瞬间，项天歌得以看到了深渊的全貌。
那座横跨东西的水泥拱桥，已经被火箭炮炸去五分之四。对面的公路甚至被炸掉一截。
但在山门这一侧，路面之下并非全然的深渊，还有一个陡峭的斜坡。最后一个桥墩孤零零地竖立在斜坡上，支撑着大约五米长度的桥面。
这边的残存桥面与对面的公路，高度差目测在10米。桥头石碑标示桥长50米，深渊跨度40多米。但如果只计算残存桥面与对面公路的距离，直线距离估计在35米以内。
电石火光之间，项天歌的脑中闪过一串数字。他很快有了计较。
项天歌打方向盘，避开了迎面撞来的奔驰g。同时手指划过智能操控屏幕，打开无线电，呼叫新锐x9。
施万内部所有安装有小鹅辅助驾驶系统的车辆，互相间可以通过内部系统通讯，距离足够近时可启动无线电直连，不需要外网。
前进十一对外发出了无线电呼叫讯号。但电波尚无回应。
两辆奔驰g的攻势加紧。山门前一阵雪雾飞扬。
另一面的停车场，三辆越野鱼贯而出，莱肯亦蠢蠢欲动。
如果被他们争夺主动权，抢上山道，前进十一就会被堵死在这悬崖边上。
不能再停留了。
前进十一向山门寻路突围。但情况并不乐观。
掉电越来越快。电池警报显示电量只剩25。
身后的载重货车，掉转车头，炮口对准前进十一。
两辆奔驰g一左一右，并驾齐驱，将山门前的道路封住。
一侧是炮口，一侧是悬崖。后面是被炸毁的拱桥，前方是虎视眈眈的两辆大奔。
前进十一被彻底堵在了山门前的狭小空间。
新锐依然没有回音。
载重货车上，炮口正在接受轻微的调整。它跟随前进十一的动向来回微移。
前进十一则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悬崖前的雪地里拉出往复的辙印。
两辆奔驰g干脆在山门外停了车，坐观一场好戏。
停车场出来的两辆越野车，转眼也已到了山门前。它们好整以暇，在路肩上停车看热闹。
项天歌开着车打转，焦急地寻找突破口。
正面冲撞奔驰g是没有机会的。要冲出去，只能从山门旁边的小山丘上。
此时那小丘上覆着不知深浅的积雪。前进十一不是越野，做不到爬高山、过沼泽。
可是，炮口几次瞄准。再不突围，大概会被炮弹直接打下深渊。
项天歌横下心，向高地发起冲刺。
果不其然，前进十一上到斜坡高处，前轮滑进一个雪坑里，徒劳地打转。
奔驰g的看客摇下车窗大笑。
与此同时，炮口锁定斜坡上的前进十一。项天歌满脸冷汗。
无线电居然在这时接通了。
沙沙的声响过后，扬声器里出来张红的声音，“……老板？”
项天歌不及应答，听到破碎的车窗外传来“卡嗒”的一声。又一枚火箭炮推上炮膛。
移动炮台由人手动操作。项天歌通过后视镜观察炮台的状态。炮手点火的同时，扬声器里传来张红的呼唤，“董事长？……项董事长？”
从点火到炮弹出膛，中间大约有两到三秒的时间。
项天歌迅速挂倒档，猛踩油门。前进十一如一枚倒飞的利箭，从山坡顶猛然下滑！
同一时间，火箭炮出膛飞刺，轰隆一声炸掉半个山丘。被炸飞的石灰岩向四个方向散落。
四周围土木乱飞。电波彼端，张红焦急地呼叫：“老板？天歌？……项天歌？你在吗？听到回一声啊！”
项天歌无暇回答。操纵前进十一倒退至山丘脚下。受伤的腿几乎痉挛。
山丘之下就是山门，不可避免受到波及。有石块朝山门砸去。山门前的两辆奔驰g急忙退让，便给了前进十一可趁之机。
奔驰g的司机只来得及眨眼。一道银色的弧影一闪而过。再睁眼时，前进十一已蹿出山门，狡兔般冲上盘山公路。
扬声器里，忽然响起焦急而揪心的一声，“……项天河！”
项天歌心跳一滞。
他终于腾出手开对讲，“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