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耿志伟事件，得从沈天唯刚入职那会儿说起，毕竟这属于他加入第一异能科后参与的第一次外勤任务。
按照规定三个月的实习期间，是没有外勤任务要求的，但是如果有参与外勤任务，且完成质量过关，可在转正评分里增加不少分值。所以不管哪个组，不少实习生积极主动参与其中。
但沈天唯显然属于不积极、不主动，能拒绝就拒绝的那一类，毕竟外勤太费时间和精力。
入职第一天，沈天唯就收到了一份“新手大礼包”，内容琳琅满目，包含新员工吃穿住行等各个方面的关怀。
比如办公楼附近有哪些站点，方便快速确定交通路线，周边居住区分布情况以及各小区的安全指数分析，办公楼各层功能分布情况，还包括一张空白表格，用来定制制服的。
最后是一份温馨提示书，是专为纪事组准备的，毕竟在这栋连门口安保小哥都是异能者的办公楼里，身为普通人的纪事组组员在某些方面还是需要特殊关照一下。
当陆离跨着他的大长腿迈进纪事组办公区的时候，沈天唯正在低头研究办公楼布局图，而方仲知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应该是有其他人在里面商量事情。
于是陆离半倚在沈天唯的工位边上等。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刚好能看到沈天唯乌黑的发顶，刘海顺从地贴附在额头，隐约能看到两边微红的耳廓，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纸张。
周围开始发出细微的议论声，沈天唯埋头研究图册，没有在意，直到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才一脸茫然地抬头，发现对方正挑眉看着他，眸光深幽，笑意分明。
“新来的？”
沈天唯听完，往身后看了一圈，才想起好像确实只有他是新入职的，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一副初入职场突然被人搭腔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的腼腆与窘迫，浑身上下写满了拘谨两字。
这时办公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行政组组长黛薇薇迎面看到陆离和沈天唯两人的神色，于是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到陆离面前：“陆老板，可别再把纪事组的人干跑了，现在招人不容易。”转身又对沈天唯说到：“有什么问题如果老方解决不了的，可以直接找我，不用客气。”
陆离哈哈哈大小三声，然后溜进方仲知办公室，留下沈天唯独自面对一脸严肃的行政组组长。
一阵小风波很快就结束，纪事组其他成员纷纷上前开始给沈天唯分享办公室小八卦。
“听说戴姐在倒追，陆老板一直没表态，总之两人的气氛挺诡异！”
“怎么没表态，他们只是没公开，表现太露骨了，不就是默许了办公室恋情了么？！”
“人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哪轮得到我们来反对！”
于是众人又开始分析两人怎么个门当户对法。
沈天唯听着脑子嗡嗡响，于是总结性地来了一句：“确实般配！”
大家纷纷点头，不知谁起了个头，居然扯到第一异能科科长竞选的事情。
“毫无悬念候选科长就是陆老板啊，据说就等着现在老科长退位呢！”
“听说如果不是出了意外，这个异能科应该一直都是姓陆的，所以接下来也只是程序性走过场。不然你以为陆老板这个称呼怎么来的啊？”
听到这，沈天唯一脸“？？？”，你们异能科定领导都这么随意吗？要不哪天我去改个姓，这样或许能早点掌握点权利。他又想了想陆天唯这个名字，觉得不是很好听，于是又默默转身，开启沉浸式研究大礼包模式。
“老方，你把人安排在那儿，是准备当花瓶使吗？”陆离毫不客气地坐进二人沙发椅，大爷似的翘着腿调侃。
方仲知哈哈哈大笑三声。
“你就不懂了，现在小姑娘们把这叫做门面。”方仲知飞给陆离一个你out了的眼神：“以后天唯就是咱们纪事组的门面！”
陆离笑着摇摇头，偏头看了眼门外的沈天唯，觉得这人越瞧越有意思，不可否认人家长得确实俊，比前几天看到的简历照片更生动些。
陆离突然心情大好，觉得高层那些老家伙们在耳边唧唧歪歪半天的聒噪都飞出了窗外。
两人就在办公室一遍喝茶一遍闲聊，直到过了下班的时点，陆离突然收到信息，说是东区一栋待拆迁的居民楼发生一起未成年跳楼事件，已有后备组的控制现场，那孩子是异能者，而且现场有点古怪，需要陆离带队再去一下。
大概是近段时间涉及异能的事件少了，很多小组的人都非常自觉地按点下班，所以这会儿估计也凑不出其他人来了。
“你家实习生，今晚借我出个外勤啊！”看完消息，陆离毫不客气地把杯中剩下的茶水啜光。
“啊？”方仲知不想让新人第一天就跑外勤：“我不想明天就收到他的辞职信。”
“怎么会，我带队，你放心，我们小组是最团结友爱的！”
最终，纪事组组长迫于（候选）科长的淫威，只能眼看着入职不到24小时的实习生一脸懵懂地被带走。
直到车子停稳，被人叫下车，沈天唯才意识到，今天这是要留下来加班了。
不远处被拉上了好几道警戒线，边上的车顶闪烁着红蓝交错的警示灯，来时路上好像说到是有人跳楼。
沈天唯抬头看了看矗立在眼前的高层住宅楼，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尸体，确实没见过。越是靠近坠落点，血腥味就越浓重，走到大概在离尸体大概五步远的距离时，他甚至有了强烈的窒息感。
应该是个小女孩，静静地躺在地上，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穿着校服样式的连衣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去，浸出的血液像是墨水一般将衣裙染出不规则的印记，边上溅出一滩红白色的组织物。
沈天唯小心地挪动着脚步，虽然穿着鞋套，但还是尽量小心地不去踩那些污秽，最后实在是没忍住，转身往边上的花坛走去，然后开始大口呼吸。
还好没吃晚饭，沈天唯想，这是一个实习生该看的现场吗？？？
沈天唯余光看到花坛边上矗立着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那人身着白色外套，右手夹着烟吞云吐雾，目光似乎看着这边。只见一点微弱的星光突然坠落，那人把烟头扔进花坛的灌木中，然后两手插兜摇摇晃晃地走来。
“没见过，新来的吗？”来人说着，伸出右手似乎是想要握手，突然又缩了回去：“哦，不好意思，刚才碰过尸体，还没洗过手。”
沈天唯的目光从对方的手移到脸上，走进了之后发现这人脸色苍白到让人担心他的健康状况，眼周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薄薄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头发像是被随手抓过一般张狂地支棱在肩上。
“唔……是的，今天刚来。”沈天唯诺诺回答道。
对方点点头：“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灵魂吗？”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那具尸体，“就像她，身体被桎梏了，但是灵魂却自由了。”然后伸出同样惨白却修长的食指，像是在描绘口中的灵魂的飘浮路径，突然又直直地定住，指着沈天唯身后的方位。
沈天唯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被注入了冰水，身体僵直，无法动弹。突然间一只温厚有力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然后被人顺势往后一拽，失去重心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直直撞进后人的怀里。
“坚远，又在说什么神神叨叨的话了么？”陆离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这边，“别把老方的人吓跑了，到时候又赖我头上。”
被点到名的男人啧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没趣，瘪了瘪嘴：“只是探讨一个人生观念问题而已，不必紧张。”然后又朝沈天唯微微欠身，“后备组胡坚远，主要负责收尸。”
“坚远的异能比较稀有，能够在人死亡后一小时内共享到死者生前的视觉。”陆离补充到：“爱好是讲鬼怪故事，不过听众不多。”
沈天唯咧了咧嘴，刚想来段自我介绍，就被打断。
“我推开门走上了屋顶的天台，因为身材娇小，步子迈地又碎又急促。”胡坚远突然开口：“我低头看了好几次自己的鞋子，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颜色的。我费了好大地劲才翻过防护栏杆，来到屋顶的边缘，好几次，明明已经半只脚悬空，却又缩了回去。屋顶的风应该很大很急，裙边反复被吹起，脚下是一片漆黑，只有边上偶尔经过的车辆开过时闪过一些光亮。”
这是他在以当事人的口吻叙述跳楼前看到的信息：“可能是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我转过头去看天台门口，看到门边站着个人，隐隐约约应该也是个小孩子。”
说到这儿，胡坚远眉头微紧，又眨了眨眼睛，仿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应该也是个女孩，穿着浅色的连衣裙，身高刚过门的一半。但是门那边的女孩没有跟过来，而是转身进了室内，还把门关上了。我着看她消失，然后伸手想要去抓身侧的栏杆，但是身体却怎么都移动不过去。”
“然后我看到了颠倒的世界，飞速划过眼前的窗户，最后是一片血红。”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又沉默良久：“夜空挺美的，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
“上面还有人？”
“是的，至少事发前还有人，现在还在不在楼里就不知道了，这也是我叫你们过来的原因。”胡坚远朝尸体坠落点偏了偏头：“那孩子是异能者，根据注册登记的信息，应该是听觉相关的。说是已经通知了家人不过现在还没到，真是奇怪。”
“……那你怎么现在才说！”陆离颇有责怪的意思。
胡坚远不以为意，说到：“说完我好收工下班啊！”他伸手拍了拍陆离的肩膀：“你们一下车，我就找人设‘界’了，要么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走了，要么现在还在楼里，出不去。”然后转身大手一挥，“晚上夜宵吃猪脑！”
一直在边上瑟瑟发抖的沈天唯：……
陆离先是伸手朝不远处南诚、南琳两兄妹示意，然后又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还沉侵在都市鬼怪氛围里的沈天唯：“实习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沈天唯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陆离，满眼的拒绝：“我记得方老师说过，即使是外勤也不需要时刻跟着你们一起……”
陆离轻笑一声：“那你留在这看他们处理现场？还是说一个人在车里静静地等我们回来？”
沈天唯看了看不远处众人忙碌的身影，尸体已经被装进袋中，但现场地面还是一片狼藉，他又想了想胡坚远刚才那番话，觉得陆离给出的三个选择中，似乎只有跟着他们行动这一选项比较合适。
仿佛认命般，沈天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低声说到：“好吧，我尽量不拖后退。”
陆离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毛茸茸的脑袋：“放心，哥保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