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１５章清明

    2016年4月3日，星期日，清明节前一天。我们和姑姑、姑夫一起去给老爸扫墓。7：30的时候，姑夫开了辆7座的面包车来接我们。我们上了车，姑姑在上面，她说一会儿还要去接爷爷、奶奶。我们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老妈不敢去。

    姑姑说爷爷奶奶其实也记挂着我们的，前一阵她手头不方便，给我们的生活费还是从爷爷奶奶那里拿的。这次他们知道了小山要辍学，才要见见我们，和我们一起去上坟。

    车先开到祭祀品店买了金库、银库和一些祭祀用品。然后拐到爷爷、奶奶家。一年的时间，两位老人苍老了许多。我和弟弟愣了愣，默契地礼貌地叫人，然后默契地等着挨骂。

    出乎意料的是，那狂风暴雨的怒骂没来，爷爷只是打量了我们两眼，然后鼻子朝天冷哼一声，道：“像我们姜家的人，不是软骨头。”

    奶奶也只是淡然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一年没上家了吧，过年连拜年都不来了……”

    我和弟惊讶地合不拢嘴，爷爷道：“怎么，骂你们几句还记仇了？”

    我和弟连声说不敢。爷爷奶奶上了车，我们一路向墓园驶去。

    到了墓地，我们下车，开始拿香烛祭品往山上走，还好爷爷、奶奶留在了山下，没上来，这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地面多少有一点点湿意，走在山路上，迎面的风也略带了些水气，很暖，很惬意。草已经有些泛绿了，踩上去软绵绵的，而山上的灌木，也有了些绿意。春天已经来了，所有的生命，都焕发出了生机。

    一年之间，坟上已长了很多荒草，我们把坟头上过高的蒿子折断，扔到墓地外边，把石板缝里的小草铲断，洒了盐，又扫了扫灰尘，摆上供品、酒杯、筷子。然后小山在后土位上点燃一炷香，祭拜列祖列宗，之后在墓碑前也点一炷香，给老爸。祭品摆放一阵之后，我们又把酒杯里的酒洒在地上，把一个馒头、苹果掰开、水果剥皮、饮料开盖，请老爸享用。

    之后我们在坟前磕了头，拿出了昨晚我和小山写给老爸的信。我们站在坟前，轻声读给老爸听。

    亲爱的父亲大人：

    你好！转眼清明，你一切都好吗？自你仙去之后，我们就开始相信鬼神，寄望人间之外，还有阴间的世界能让你存身。我们觉得，在这世间你可能还留有一些神秘的力量和意识，能听到我们的声音或接收到一些信息。即使死生契阔，阴阳相隔，但我们血脉相连，我们心灵相通，我们给你写的信，我们觉得你会收到。

    亲爱的爸爸，很久没有这么叫你了。我们这一年过得并不太好，你的突然离去让我们有些难以释怀，而对你的思念和不舍又使我们寝食难安，我们不愿接受我们要永远分别的残酷现实，所以我们，尤其是我，没有安排好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不过近一段时间，我们想开了。人生是场修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才会提前收工去交任务。这十几年来我们的相遇以及一起走过的时光，有太多的欢乐和欢笑，你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们得到的也太多太多。所以，即使命运突然让我们分开，我们也不该有太多怨恨不舍，我们不能因为贪恋你的温暖就不让你走，不能因为照顾不好自己让你死了不放心、不安心。所以即使别时匆忙，也请各自珍重，不必牵挂，不必遗憾。

    父亲大人，我们这一年多的成长，比以往几年都多。事实证明，没有你在身边，我们也会好好长大。所以，爸爸，请你务必安排好自己的鬼生，安眠、安息。如果有轮回，我们希望你会有新的、幸福的人生。如果有缘分，我们在未来世中，再续前缘。永远爱你，爸爸。愿你灵魂永生不灭。

    爸爸：

    我很想你。我想对你说：这一世，你在这人间，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对家人来说，你是好儿子，好弟弟，好丈夫，好父亲。从这一点来说，你的人生并不普通。所以我们感谢与你的相遇和相守。如果有遗憾，也是遗憾这一生的缘分太浅，如果有亏欠，也是我们惭愧没能回报你的养育之恩。所以请你放下包袱，快快乐乐做一个鬼，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想我们了就来看看我们，想去探险就去探险好了。我们是你的血脉，你的生命在我们的生命中有着浓墨重彩。我们的身体发肤受之于你，所以为了你，我们会更爱自己。我们是你生命的延续，所以我们会不断成长，奋发向上，力争上游，有所成就。为你也为自己，我们会珍惜你给予我们的生命，达成你未完成的心愿，成就你未曾完成的事业。在繁华时自律，在落魄时自励，在尘埃时自尊，在伤痛时自愈。顶门立户，建功立业，争取做到不负自己，不负人生，并为你和祖先增光添彩。

    不孝子女敬上

    祭文读完，我们把它们点燃，在坟前烧掉。

    临走前，我们没忘了老妈的叮嘱，我道：“妈妈让我和你说，让你保佑我考个好大学！”

    弟弟道：“老爸，妈妈也让我和你说，让你保佑大家，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

    我和弟做个鬼脸，偷着笑。

    恍惚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的头不疼了。天啊，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疼的？

    一种狂喜涌上我的心头，头不疼的日子真是太好了。我恨不得纵声长啸。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姑姑、姑夫和小山，他们也都很高兴。不过，他们把这一切归功于老爸显灵了。

    下山之后，到了山下焚烧场，我和弟把纸钱和金锞子放到金库和银库里，烧掉。据说这些纸钱烧给了老爸，他还会以某种形式回馈给我们一些，让我们也有钱。

    烧完之后，爷爷把小山叫到一旁说了些话，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小山不停地摇头，而爷爷的脸色非常难看。

    回程的路上，在车上，我们没再多说话，姑夫先把爷爷、奶奶送回家，之后又送了我们。

    下了车，我问小山，爷爷和他说了什么？小山道：“没什么，不过是说‘嗟，来食’”弟弟一下子又把我逗笑了，他简直是座宝藏，每一次他都能以他独特的幽默和勇敢，让我无论多苦，都能笑出声来。

    原来爷爷希望我们把捐款还回去，之后我们学费、生活费他都会负责，将来他的财产也会留给小山。不过，他希望小山离开妈妈，少和她交往。因为怕他和妈妈在一块儿学坏了。

    小山拒绝了。我们的妈妈再不好，也不是他背叛她的理由，特别是以利诱之，这是对他的侮辱。

    我安慰他道：“事情往好了想，爷爷奶奶毕竟还有收入和财产，暂时不用我们去赡养，也为我们减轻了负担。”

    弟弟抿了抿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