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你叫我开车送你回去?”
虞晨北手里攥着车钥匙,盯着眼前那辆骚到爆的蓝色保时捷,惊讶万分。
“不然呢?”
程晚南安排那几人提前离开,倚躺副驾,双腿交叠搭在车窗上,慵懒惬意。
“可我不会开车。”
虞晨北晃晃手中钥匙,站在车外无语地看着他。
“在这种地方工作,车都不会开,平时拿得到小费么?”程晚南嫌弃道,“上来,我教你。”
“我看你是活腻了还想拉个垫背的。我不学,可以帮你找个代驾。”
开玩笑!
他还这么年轻,前有重病老母需要养,后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
他可玩不起。
“这玩意儿全自动,有手就行。”程晚南不耐道:“快点,我头疼。”
“我真不敢”虞晨北心里没谱,又忍不住跃跃欲试。
试问又有哪个男孩子不爱车呢。
程晚南道:“真没事儿,咱上面有人,出事也能摆平哎我说,你能不能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虞晨北道:“万一撞着人怎么办?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坐牢子。”
程晚南不跟他废话,下车推他进驾驶座,催促道:“坐好。”
虞晨北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倒很诚实,手放在方向盘上不由自主地捏了捏,眼眸闪闪发亮。
程晚南帮他系好安全带,将座椅调到舒适的角度。
他弯腰动作,俩人距离骤然拉近。
空气中飘着淡淡酒香。
“那个”
虞晨北一顿,随手抓了抓头发,道:“要不还是找代驾吧,或者打个车?”
程晚南:“别废话,启动车,脚踩油门。”
虞晨北一愣:“在哪启动”
手把手教了足足半小时,虞晨北才勉强让车倔强的行驶起来。
“真够笨的,这么简单都学不会。”程晚南吐槽,“这脑子,这动手能力,还能干点什么?”
“你趴那,裤子脱了,你看我还能干点什么!”虞晨北小心翼翼地驾驶车,紧张得不行,生怕哪里失误出意外。
程晚南摇摇头,打开窗户透气:“你不行,反过来倒可以试试。”
二十分钟后。
“你他|妈骑蜗牛散步呢?街边拄拐老头都比你快!”
“你能不别吵!影响老子开车!”
“你要是再慢点,天亮之前直接开到片场算了,老子立马开工。”
c!
这狗东西!
唠唠叨叨,真他|妈烦!
虞晨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思着一会儿往哪撞才能保住自己弄死他。
淡定!淡定。
虞晨北不断安抚自己。
你还年轻
还得赚钱
“你这是去哪”
程晚南显然乏了,嗓音逐渐低沉沙哑。
虞晨北动作瞬间僵住,车猛地顿住,熄火了。
他压根不知道程晚南家该往哪开。
幸好这条路夜里车辆并不多,他停在马路中间,除了招来几个路人好奇的目光,没造成什么影响。
他点着火,咬牙道:“送你去火葬场,你喜欢几分熟?软一点还是有嚼劲一点?”
程晚南哼哼:“八分熟吧,火候适度,吃起来香。”
虞晨北逗乐了:“真没想到,你居然没那么大架子。”
程晚南:“怎么才算有架子?”
虞晨北想了想,说:“夜总会时常遇上不少装b的人,个个拽得二五八万,根本不把我们服务员当人看。”
“不,是连狗都不如。前段时间,一个大老板喝高了,非叫当时包厢里的服务员学狗叫钻裤|裆,当时他身边没一个人肯劝一下,还都跟着起哄叫好。”
程晚南来了精神,挺好奇:“然后呢,你们把人揍了?”
娱乐场所时常会出现一些客人恶意挑衅导致打架斗殴事件,大多数夜总会也都有自己的打手,以免不时之需。
虞晨北摇摇头:“没。那人掏了一沓钱。”
他大概比划了下:“差不多三千吧,他就钻了。”
“真他|妈贱区区三千块,连脸都不要了。”程晚南嗤之以鼻。
“其实”虞晨北目视前方,缓缓开口:“我们这样的人想要活下去,脸是最不值钱的。”
程晚南有一瞬间没明白过来:“你们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
虞晨北道:“连狗都不如的人。”
生如草芥,命如蝼蚁。
“”
程晚南觉得自己可能说问错话了。
想起方才在夜总会逼他喝酒的画面,仿佛看到他唇角坠落的那滴酒不是酒,是辛酸无奈的泪。
富人嘴里流下的一滴酒,对穷人来说,或许就是一颗昂贵的珍珠。
程晚南揉了揉额角,看向车外:“人不可自轻自贱。”
“却能轻易轻贱他人。”虞晨北嗤笑:“大明星,这话您还是留在面对镜头的时候说吧。”
啪啪!
两记无声耳光,打的某人脸生疼。
程晚南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十九岁的孩崽子当场教育一番。
“都哪学的,一套一套的。”他嗔。
虞晨北又笑:“耳融目染,自学成才。”
夜风凉爽,程晚南本来喝的也不多,没一会儿就清醒了。
随即叫虞晨北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俩人互换位置。
虞晨北道:“能行么,酒驾罪过可不小。”
程晚南系好安全带:“离开前我说过什么忘了?”
虞晨北:“你上面有人?”
程晚南不置可否。
好吧,其实虞晨北只是想多开会儿。
程晚南调整座椅,问:“你家住哪?”
“不是回你家吗?”
“你还想真想陪|睡?”
“”
程晚南冷不丁笑了下,夜色下略显傲慢:“麻利点儿,老子一大早还得出外景,没几个钟头能睡。”
“鹌鹑胡同。”
虞晨北租的小屋在京城最有名的苍蝇胡同,解放前就叫做鹌鹑胡同。
这条胡同很窄,三个成年男人并排走都得蹭着墙,胡同两边倒是挺繁荣,都是高楼大厦。在这里居住的,要么是穷了一辈子的老京城人,要么是外地前来打工的租户。
胡同长年不见阳光,潮湿阴暗的地面布满青苔,每天深夜回来时,虞晨北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摔怕了。
车在胡同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停下。
这棵老槐树已过百年,经历了时间的飞吹雨打,见证了历史的巨变,却依旧坚韧不拔,树干上还挂着当地政府特意制作的牌子。
夏天树梢上结满黄白色的槐花,香气扑鼻,有的住户也会偷偷摘下些,或放在屋子里增香,或拿去烹饪菜肴。
“你家就住这儿?”程晚南拉下车窗,一阵湿臭扑鼻而来,熏得他直皱眉。
“有的住就不错了,这可比睡大街上强多了。”
“你就那么缺钱?夜总会给你们的工资也不算低,怎么不换个环境稍微好点的公寓?”
虞晨北下了车,腰背微弯,认真注视着程晚南,话中带着笑意:“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缺。”
他道谢,摆摆手,示意程晚南可以离开了。
程晚南好笑道:“话说回来,咱俩到底谁是老板?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老板总是给钱花,还要送员工回家的。”
虞晨北呲牙:“今儿不但见着了,还亲身体验了。怎么样,雇佣我这种员工是不是觉得赚大了?”
程晚南手肘撑着车门,看似一本正经,话里满是藏不住的笑,勾起迷人的眼睛促狭道:“那我现在就开除你。”
虞晨北转身,边走边抬手向后挥:“那我就收回刚才的谢谢,再见,大明星。”
虞晨北一路小跑回家。
刚进家门,就看到他妈张淑燕正站在小屋门口,一脸焦急地往外看。
见到儿子,她笑了。
虞晨北收敛脚步,走到门口,搀扶着人进屋:“妈,怎么还没睡?”
张淑燕闻到儿子身上淡淡的酒气,问:“喝酒了?”
平日里,虞晨北下班后都会在夜总会员工盥洗室冲洗干净再回家,今晚事出有因,就耽搁了。
他默了两秒,开始打哈哈:“没办法,成天在那里面转,难免沾上点怪味儿,不碍事。”
他扶母亲坐好,倒了杯水给她喝。
母亲最近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
张淑燕脸色苍白,精神气不足,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
她见儿子有事瞒着,眉心微不可见地拧了拧,道:“小北,妈不希望你这么辛苦”
张淑燕每天只有清晨或者半夜醒来才能见着儿子,她看了看虞晨北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道:“小北,妈这病不打紧,要不,咱回去吧”
想起平日邻居对儿子的夸赞,张淑燕心里越发难过。
作为一个母亲,外人对儿子的夸赞,她一直以来都是照单全收,且欣然自喜。
可身为一个病人,她很清楚,如今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儿子的累赘。
“妈。”
虞晨北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板起脸。
他不赞同道:“妈,我不辛苦,真的!”
他撸起袖子,露出瘦细的手臂,强打起精神:“您瞅瞅,我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妈,我要赚好多钱,给您治病,给您买大房子,带您去旅行”
他喉头发酸,又怕母亲察觉难过,于是单膝跪下,趴在母亲腿上,将脸埋在她手中,细语劝慰:“妈,以后不要再说不治病这种话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累”
我不能累。
因为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了。
求求你,别放弃自己。
求求你,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