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左柚是内发热,她昨晚吹了半夜冷冽的寒风,早上的头疼已是预警,她没把它当回事。顾医生帮她测体温,温度高达40度,验完血报告出来是肺炎。
苏宸掩面而泣,后悔自责怎么没早点发现她生病了,不然不会让她遭受这个罪。
左建国处理完所有事情,赶到医院,问顾医生:“左柚的情况怎么样?”
“肺炎,挂水一周。”
左建国推门进去,苏宸站起来,“叔叔好。”
看到左柚还在熟睡,他对苏宸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谈。”
苏宸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左建国说:“柚柚妈妈死了,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在留在余川上学的。”
“所以我会替她办转学手续。”
苏宸握紧了拳头,没有开口。
“最近这段时间,我女儿给你添麻烦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然宋晚清不会把柚柚交到你手上。”
“柚柚现在的状态不好,你已经为她耽误了很多时间。”
“回去上学吧,柚柚这边有我照顾。”
左建国离开后,苏宸喃喃地说:“我可以可以回到云城。”
这个对他来说,遍地是伤痕的地方,为了她,他想回来。
苏宸失魂地走到左柚的病房外,透着门上的玻璃看她的情况,李韩俊从电梯里出来,来到病房门口:“左先生说让我送你回家。”
苏宸挥手,“不用了。”
他一个人走到公交站牌,坐上了24路公交车的末班车,回到了余川。在车上他发现,24的公交车的终点站竟然是医院。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到直达就可以到。
那他们呢?
只要她不转车,下车也会有上车的可能。
他可以陪她,一起等的。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计时器,到达起始站他按上红色的倒三角,停止了计时。
2个小时42分钟13秒。
他没有回三港新村,三个人的家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他不敢走进那间全是美好回忆的房子,只能封存了。他回到之间和苏念住在一起的洋房。
太久没有回来,房子里的一切熟悉却又陌生,他推开了浴室的门,看到浴缸回想到苏念倒在血坡里,满浴缸被血染出来的红色,从浴缸里溢出来,红色的水从白色的瓷砖上流到门外。
浴缸里打开的水,稀释着血的颜色,从深变浅,直到苏念的血流尽,割腕得手腕被水泡得发白,浴缸里没有了红色,成了一片干净清澈的水。
苏宸头眩晕地退了两步,摔倒在了浴室里,头磕在洗漱台柜子上的银门把上,在苏念自杀的地方,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坐最早的公交车,回到了医院。整洁划一的白色床单,空无一人的房间,好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他喊住走过去的护士,“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呢?”
“昨天晚上挂完水就回家了。”
苏宸问:“不是说要挂一周水吗?”
“顾医生□□的。”
他该到哪里去找她?
左建国没有带左柚回别墅,毕竟家里太危险了,带她去了郊区一套四百平的房子,收走了她的手机,反锁了家里的门,断绝了她和外界的联系。
每天,顾医生过来帮她挂水,李韩季过来送饭。
左柚只能看见他们两个人,没有见过左建国一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顾医生按照往常那个点,来给她挂水,左柚抬眸说:“我不挂。”两个人僵持不下,顾医生好言相劝,也没有成功,等到了李韩俊来送饭,左柚全部推倒在地,盘子碎了一地,饭菜混杂在地上一片狼藉。
李韩季说:“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摊手,“今天水都还没有挂。”
左柚进了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出来,对着他们,“你们今天不喊左建国过来,我死在你们面前。”
他们以为是小姑娘吓人用的,不敢真划,没当回事,左柚掀起袖子,对着手臂就是一刀,“还不叫?”
李韩俊难以相信左柚真划,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眼看她再往下划一刀,他朝她走来,“我叫,你别划了。”
左柚穿着病号服,坐在饭桌上,手里握着刀,等着左建国的到来。
顾医生说:“要不要我先替你包扎。”
他看着手臂上滴下的血,小姑娘划得刀口不浅。
左建国从公司赶来,左柚丢掉了手里的水果刀,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囚禁我?”
“没有。”左建国没有告诉她,他的计划,因为左柚一旦知道他要送她出国,必定会闹起来。
左柚说:“我手机呢?”
“坏了。”
左建国安抚她:“过几天,我帮你办好卡来,帮你送过来。”
“你是想住在这里,还是回去想看季晴的脸色?”
她蹙眉没有说话,也没有产生其他的怀疑。
顾医生去帮她用白布包扎好,“我替你挂水。”
“不用了。”左柚一个人闷回在房间,左建国把李清欢找了过来陪她解闷。
李清欢看到小臂上缠绕的绷带,“自己划的?”
这里谁敢伤她,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
“嗯。”
李清欢印象里的左柚是稍微有一点疼痛都要哭个两三天的人,“痛吗?”
“没有感觉。”左柚划得时候心理竟然产生了些许快感,痛吗?没有什么感觉,心底有些麻木。
她伸手触摸左手手腕上缠绕得红发带,隔着薄薄的布感受着之前的伤痕,她想苏宸了。
李清欢说:“柚柚,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左柚摇头,她心理很早以前就生病了,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现在好像更严重了。
“清欢姐,你帮我个忙。”左柚跟她说,“苏宸的生日礼物能帮我给他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帮我跟他讲,澜川大学见。”左柚眼里没有光彩,身心矛盾,痛苦缠绕着。
苏宸,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回到原来的样子见你的。
再给我点时间吧。
李清欢说:“好。”
顾医生仍旧每天都来,检查她手上的伤口,还带来一罐祛疤的膏药,左柚没有动过,李韩俊看不下去她白嫩的小臂留下疤痕,会很难看。
他抓着她的手强上她涂药,她也没有说什么。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江一洋想和李清欢一起来看左柚,被她拒绝了。
左柚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下巴尖锐的看上去就硌手,更不用说摸了。
李韩俊看着剩下的饭一天比一天多,到后来是原封不动,好脾气的他被左柚搞烦了,对着她的房门喊:“你要作,别死在我手里。”
嘴上说得狠,还是去外面重新买了一份,开了房间的门,见到缩在床上的小姑娘,把话憋在心底,哄着她:“吃饭。”
左柚看到他喂饭的动作,把他和苏宸重合在一起,“苏宸。”发现不是他,恢复了失态的情绪,“对不起。”
李韩俊温柔地说:“多少吃点,好不好?”
左柚抬眸知道她不吃,他不会离开的,象征性得吃了两口,胃里翻腾,他跑到卫生间全部吐了出来。
“别逼我了。”
苏宸搬回了宿舍,一个人回到教室上课。
他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留给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宋天宇说:“左柚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苏宸的微信界面停留在1月11号,她发给他的晚安。
他开始对着那个不会回的微信号发短息。
早上6点的早安。
晚上10点的晚安。
每天2条,她都没有回过。
他还是满怀希冀坚持不断得发。
她说过,不会不要他的。
苏宸打开游戏,她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过。
大家发现他变得沉默了好多,全天坐着不说一句话,望着空着的座位出神。
李清欢花了大价钱加急定制那支钢笔,比预计提前了10天寄了回来,她一拿到就找家里的司机送她去了余中。
李清欢走到一班的教室门口,手缩在羽绒服口袋里,不想伸出来太冷了,“苏宸,你出来一下。”
苏宸快步走出去,“左柚,她还好吗?”
刚经历母亲的离世,怎么会好呢?他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李清欢看着苏宸,他瘦的脱相,眉眼间说不清的疲惫,拿出口袋里的钢笔和墨水,“柚柚让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宸接过,他能不要这个生日礼物,换一次见她的机会行吗?
李清欢说:“柚柚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她说和你澜川大学见。”
“好。”
她没有不要他是不是?
可是她为什么不回他信息?
他笑着哭出来了。
左建国叹息,左柚的状态太差了,如果她再看到他的离世,受到的打击会更大,本来想和她一起过完除夕再送她出去的,他最近头疼是越发厉害,这个年是等不到了。
送她走的日子要提前了。
顾医生趁她睡着,替她打了安定剂,李韩俊把她抱在怀里,发现她瘦得跟张纸片一样轻,手上摸到的都是骨头,对这个女孩,有了额外的怜爱情感在里面。
左建国安排了李韩俊陪她一起坐上去意大利的飞机。
他收走了她的护照,在国外办理好了学籍,准备好了新的手机,新的电话卡,和两张银行卡。
他规划得很完美,在国外,是她人生新的路程,抛弃过往,从新开始。
左柚醒来,已经在异国他乡。
房子里空无一人,暖黄的壁画,复古的装饰,她眼前所揽有的物品,与她熟悉的格格不入。
这不是她的房间,这是哪里?
贝拉焦小镇上,李韩俊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回到别墅里,透过窗子,看向对面的碧蓝的大海,风景宜人,长期高强度的工作神经一下放松了,怪不得人们都喜欢旅游。
难得没有工作,趁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一阵子,回去毕竟有一场硬战要打。唯一不好的点,是要照顾一个大麻烦,那位大小姐有的和他作妖。
左柚下楼,李韩俊说:“醒了?”
“怎么回事?”左柚有防备之心地询问。
“看你心情不好,带你换个地方。”
“那我护照呢?”左柚咄咄逼人,“看个风景,给我打安定,藏我护照,你是把当我傻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韩俊说:“你爸的意思。”
左柚冷脸看过去,“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脑子在崩溃的边缘,哭着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为什么你们都把我当小孩,什么都不跟我讲,你们所谓的保护,对我来说是另类的伤害。”
“先是妈妈,然后是爸爸。”
“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李韩俊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几次想把隐藏的实情说出来,但事实无法说出来,不然计划打乱,又要从头来过,她应该是无法承受再次的打击了。
他没有安慰过人,声音僵硬地说:“你别哭了。”
怎么听怎么奇怪,他说了一句之后没有再说第二句。
李韩俊找了个其他方式和她聊,“我就会陪你几天,剩下的路你要自己习惯。”
左柚擦干净眼泪,重新回到楼上的房间。
她拿起那个崭新的手机,翻看电话薄里,有面两个人的电话,一个是左建国的,另一个是李韩俊的,她回忆着苏宸的电话,11位数字电话,她记得前八位,记不清后三位,排列组合要尝试1000次。
她从新注册了微信,以前的微信登陆需要手机注册,用不了,手机卡也没办法重办,她的手机号码是左建国一手包办的。
她又下载了微博,在关注列表找到了清欢姐的头像,私信她:我被我爸爸送到国外了,左柚。
坐在床前等着她回信。
等了好久,李韩俊上楼喊她下楼吃饭,清欢姐也没有回。
左柚撕了两口面包,“你什么时候走?”
“等你稳定下来。”
左柚挑眉:“我现在稳定了,你可以走了吗?”
“”
李韩俊看面前清秀的小姑娘,说起话来怎么这么不饶人。
他靠在软椅上,掀起眼皮:“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
左柚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响亮地说:“是。”
“”
李韩俊说:“你语言行的通吗?”
左柚明里暗里嘲讽,“怎么,我爸没跟你讲,我从小就是外教上的课,说得好听一口流利的英文,会好几国语言,偏偏不巧,稍微会点意大利语,不劳烦你操心了。”
她对着他说:“idiota。”
然后上楼了。
李韩俊发现这个小姑娘挺好玩的,模仿他的发音,读了一遍idiota,手机翻译。
“傻逼。”
“”
他轻笑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走?”左柚去卫生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他。
李韩俊说:“要骂人用中国话骂人,国粹骂人比外国话骂人更爽,说点人听得懂的话不行?”
“文盲。”左柚嘲讽:“nonesseretroppofastidioso。”
“”
她说话的语速太快,李韩俊想复述也无从翻译,话里话外也知道从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情绪转换这么快,你精分?”
左柚停下脚步,“因为,我有病啊。”
“奉劝你,离精神病远一点,精神病疯起来连自己都砍。”她面无表情地笑着说,指着手上消掉的疤痕。
“”
左柚没有做出上次自残的过激行为,和李韩俊相处得不算愉快,但可以互不打扰。顶多看他不顺眼,时而呛他两句,他和她待久了,也知道她只要嘴角上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她说话之前,直接起身走人,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几天以后,李韩俊收拾好行李,拎着旅行箱,“如你所愿。”
左柚“哦”了一声。
知道他终于要走了。
李韩俊见她半分不舍的眼神都不给他,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这么多天的饭,算是喂白眼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