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顾慎，叫人封锁现场。张希权穿服务员的衣服……”石行舟没能说完，被李风池捏了一把后腰，疼得他抖了一下。
李风池抓着他的手凑上前，冲对讲机说道：“叫救护车。”
“清场，拉警戒线，登记所有人个人信息，出入口严格排查，尤其注意男性服务员。”对讲机里传出顾慎的一连串指令，“你俩什么情况，伤情说一下。”
“没事。”石行舟摁着对讲机答了一句，“不用救护车。”
“我背你。”李风池搀着他站起身。
“用不着。”石行舟脸色难看，他抬手将自己左脸的血擦了擦，“给个解释。”
李风池沉默片刻：“解释什么？这次提前报备你了啊，你同意的。”
“我同意你跳楼了？”
“你什么时候瞎的，去医院看过吗？”李风池瞪他，“那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石行舟猛地一把拽住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踮了脚尖。
他侧头凑近他的脸，眼神自上而下斜着切入他眼中，带着厉色：“正因为我没瞎。为什么放手？你可以继续抓着他的手腕，或者改抓栏杆，或者空中变换支撑动作。减少坠地冲击力的方法多得是，你什么都不做？”
李风池语塞，看了看眼前近在咫尺的怒容，他别开眼。
“……我哪有你反应那么快。来不及。”
“你认识张希权。”石行舟没有松手，“或者他说了什么。”
李风池浑身一僵，石行舟敏锐得让他背脊发寒。他立即用力去扯拽着他衣领的手腕，“放手。”
“他说了什么？”石行舟厉声问道。
“什么都没说！”李风池亦大声喊道，抬手猛地推向石行舟。
此时酒吧的音乐已停下来，场内的人基本被清出去了。警察守在三个出口挨个查验身份信息，酒吧老板在正门和周楠说着什么，带着卑微的姿态。其他警察进场后开始地毯式搜查看是否还有人藏着没出来。
大家都很有眼色地没靠近石行舟和李风池，这两人看着关系不是很友好。横竖两个是刑侦那边的人，别多问。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有眼色，顾慎叼着根棒棒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拎着对讲机的天线，时不时抡着晃几圈。他靠在不远处的石柱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脸写着‘看戏’两个字。
李风池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毕竟要和自己队里的唯一警花搭档行动，多少了解过。听说是个正经人，不过他不认为会有正经人能把石行舟气成这样。
眼见这两人有要动手的架势，顾慎不得不走过来意思意思。
“诶诶诶，注意点儿影响。”顾慎的棒棒糖鼓在脸颊，顶出一个圆圆的弧线，“要打回你们队里打，别教坏我家小朋友们。”
石行舟敛了视线松开手，微退一步。
李风池立即转身往门口走去，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
“人抓着了么？”石行舟问道。
顾慎看着李风池仓惶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还在排查。放心，跑不掉。特警在外面蹲着呢。毒品交易现行犯，人赃俱获，敢跑直接爆头。”
额角滑落的血逐渐减少，石行舟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疼着。心脏到现在都没平复下来，急促而剧烈地在胸腔砸出闷响，仿佛想将刚才猛然漏掉的那几拍赶回来似的。
他脱了上身t恤，卷成一团按在自己头顶伤处。
“啧，干不干净啊就拿去捂伤口？”顾慎一脸嫌弃，忍了片刻终究没忍住，八卦兮兮地问道：“诶，你们这位大专家长得挺乖的，怎么做事这么怪呢？好好当他的医生不行吗，掺合现场的事干嘛？”
“去问他。”石行舟没好气，脸拉得好长。这问题他要有答案就好了。
顾慎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咂巴了下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周楠朝他喊，示意他过去。于是他低头在自己口袋摸了摸，掏出一根棒棒糖塞石行舟手里，说：“还杵着。大专家生气了，哄哄啊。”
他还生气呢，谁哄？
石行舟一手捂着头，用牙齿狠狠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把糖塞自己嘴里嘎嘣几下咬碎了。
站在原地歇了一会儿，血管的跳动不再明显，他感觉头顶的血止住了，将衣服拿下来抖巴抖巴搭在肩头，往门口走去。裸露在外的后背一片青紫，后腰有明显剐蹭的血痕。
“石队。”站在门口负责排查的陈丞朝他打招呼，“嚯，你这伤？”
“小事。”石行舟应了一句，“和顾队说一声，我先走了。回头张希权的审讯材料抄送我一份。”
“好。”陈丞点头，“对了石队，你们那位姓李的专家刚才和孙长磊说了几句话，然后急匆匆跑了。”
石行舟觉得自己快心梗了，一股浓浓的疲累感漫上全身。
“说了什么？”
“没听清。那边铐了七、八个人，看守的人刚好站离孙长磊有点远。”
石行舟点点头，缓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算了吧，他累了。
从认识李风池开始，他似乎一直在追着他跑。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法让李风池稍微收敛哪怕一点点，或者依赖他一点也行。李风池不在意周遭的人，他自顾做着自己想做的事。险境也好违规也罢，他不在乎。对规则没有敬畏，对生命也没有信仰，活得嚣张而猖狂。
他到底有没有怕的东西？
石行舟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将染血的t恤扔去后座，抽出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打开前排座位中间的置物盒，取出药箱打开来，他握着那瓶消肿散瘀喷剂，却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昏黄车灯下，他想起李风池的眼，和他替他喷药时睫毛扫过他掌心带起的痒。
片刻后，一个“艹”字脱口而出，石行舟自暴自弃般将药瓶砸回药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这是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
这次他不止要给他栓个绳，还要把他关进笼子！
石行舟打开导航，手机上显示李风池此刻正前往城市东北方向的港口。他拨通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你去乾通港干什么？”
手机另一边安静了片刻。
“找苏云珊。”李风池的声音有些闷，“孙长磊说把她锁在那边某个集装箱了，打算明天一早过来放人。借此吓唬苏子秋。”
石行舟略放下心，还好，不是奔找死去的。
“应该没危险。”李风池补了一句。
“你在开车？”石行舟突然问道。
“嗯。”
“我刚才闻到你嘴里有酒味。”
“……”
“靠边停。”
“……哦。”
李风池郁闷地应了一声，感觉自己多了个爹。
按开双闪，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后姿态散漫地坐在路沿石上抽烟。身上的t恤被滚得污脏，肩头还有几点石行舟脑袋上的血迹，已干涸成深褐色。
天幕低垂，星月皆无，仰头看去只觉浓黑如墨，盖住人目之所及的全部范围。口中吐出的轻烟缓缓散在空中，一丝风都没有。尽管时间已近凌晨，气温依旧闷热，皮肤表面有粘腻感，像裹了一张潮湿的膜。
抽完两根烟，石行舟到了。
他将车停在李风池的车后面，然后裸着上半身下了车，手臂和肩头有几处青紫。平时掩盖在衣衫下不怎么看得出，此刻那一身紧实的肌肉彰显出强烈的力量感。像出鞘的刀，带着生人勿进的气质。
李风池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将他打量了一遍，默默感慨了一下警察叔叔身材不错。然后低头将香烟熄灭，他站起身绕去副驾。
走过石行舟身边时，他手腕突然被握住，整个人被扯得转了个身，脖颈上一股力道袭来将他猛地按压在车前的引擎盖上，后背窜过一阵疼痛。
石行舟一手固定着他手腕，另一只手臂横着压在他身前肩颈处。气息兜头覆下，那脸距离他的鼻尖只三根手指的距离，呼吸逐渐交错时，他看见他眼中的攻击意图。李风池愣住，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他说：
“李风池，你的自由结束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不明显的黯哑，似乎在描述事实，平静而笃定的语气。
李风池在他俯身下来，即将触到他嘴唇的瞬间，伸出未被禁锢的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刚才受伤的地方。
闷哼之后，石行舟抱头蹲了下去，一时被他拍得脑子发懵，头顶似乎又有血渗出来。
李风池缓缓直起身，靠在车前看着石行舟那被车灯照亮的光裸后背，微微扬起的下巴带着几分桀骜。
“之前给你的建议看来你是半点没往心里去。”李风池冷笑，双手撑在身侧歪着头看他，“你到底看上我什么？”
石行舟蹲在地上没吭声，像一头蔫了的德牧。他本也不擅长这种霸总行为，一路鼓起的勇气和想好的台词被他这一巴掌打得烟消云散。
“算了，以后再说。办正事。”
李风池打开副驾的门坐上车，并系好安全带。
太嫩了。
他开了车窗侧头看向窗外，这种时候怎么能多话，直接干就完了。
李风池默默想着，倒不是期望石行舟那一吻真的落下，他只是纯粹从技巧角度复一下盘。石行舟就像老天甩在他面前的一张王牌，而他自己手中的牌却稀烂，根本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