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结束这场谈话时，天已彻底暗了。
李风池有瞬间犹豫要不要送苏子秋回家，理论上他已经结束了出警任务，也关闭了录音软件。再送人回家可能又违反规定了，但让一个小姑娘在天黑后自己打车回家好像又有点危险。
结完账，李风池木着一张脸和苏子秋上了同一辆出租车。他一定是被石行舟叨叨出毛病了，天天制度规定地讲，差点不做人。这种事考虑个p，当然是人的安全重要。
“谢谢你送我。”
下车时，苏子秋冲李风池微鞠了个躬。
“人民警察为人民。”李风池笑道，“上楼吧，进门后给我发个微信。”
苏子秋难得地笑了笑，再度道了声谢，背着书包进了单元门。
李风池摸出一根烟点上，站在楼道门口的花坛边看手机，微信图标显示未读信息五百多条。他眉头一跳，这是有什么国际大案了吗？
李风池好奇地点开看了看，似乎城南山北林地的奸杀案一直没进展，徐成在求助其他组帮忙分析案情。
尚未看完徐成倒的苦水，苏子秋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李风池看了一眼发现是语音，有点意外。他不觉得苏子秋是喜欢发语音的性格，不过能安全到就好。将手机揣进衣兜，李风池抬脚就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他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李风池飞快转身朝苏子秋家的单元门跑去，同时掏出手机点开那条只有一秒的语音信息。
一个清晰的“救”字炸响在耳边，跟着一秒的杂乱钝响。
妈的！
李风池想打爆自己的头，他刚才为什么就不点开听一下！依照苏子秋的性格和语言习惯，如果是报平安，至少会礼貌性地说声谢谢和再见，以及路上小心。这不是一秒内能完成的语句。
将自己的定位信息发到刑侦一队工作群，李风池冲进楼道。声控灯在他的脚步声中亮了起来，这是一栋多层住宅楼，没有电梯。李风池一口气奔上五楼，苏子秋家所在的楼层。
刚拐上这层楼就听见苏子秋细弱的哭喊声从一扇紧闭的门内传出，李风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贴在防盗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咒骂声，还有苏子秋偶尔的痛呼声。他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能确定里面只有苏子秋和这男子两个人。且苏子秋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哭声算不上激烈，更像低声啜泣。
李风池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刑侦一队的群里好几条艾特他的信息，纷纷问他发定位是什么意思。此时，屋内的哭声陡然增大，李风池一边用力拍门一边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支援”两个字。
“谁？”
门里面安静了片刻，那年轻男子问道。
“快递喔。”李风池说道：“顺丰，苏子秋女四在嘛？”
“放门口。”男子大声说道。
“易碎品，要验收签字喔先森。”李风池带着蹩脚的口音回答，隔着门糊弄一下问题不大，认真听就会听出这口音四不像。
门内静默片刻，苏子秋的啜泣声依旧断断续续传来，并无增大的迹象。看来是这男子要过来开门，李风池深呼吸着后退两步。在门锁发出轻微的嗑哒一声响的同时，他已助跑两步跳起一脚蹬向防盗门。
开门的男子被内开式防盗门拍了个正着，手臂被门把手撞出一条红印，他痛呼一声踉跄后退。
李风池不给他回神的机会，冲上前就一拳挥上对方的脸。然而那人反应也不慢，抬手就挡。
“艹，你他妈谁啊！”年轻的男生大喊道，跟着一脚踢向李风池腹部，将他踹倒在地。
茶几桌椅被撞翻在地，苏子秋发出尖叫，被吓得跌倒在地不住地往后退。
论打架李风池实在不专业，反应速度和力道都偏弱，但他豁得出去，就算打不过也要扒掉对方一层皮。
“你警察爷爷！”李风池喊道。
似乎这句话起了作用，对方的反应慢了一瞬，李风池趁机一膝盖顶上他侧腹，翻身勒住他的脖子将人摁倒在地。
“苏子秋！你他妈果然……”那男生趴在地上仰起头，双目赤红地蹬着苏子秋，恶狠狠地说道。
李风池摸向后腰，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铐被石行舟拿回去了。这一分神，男生迅速后仰着头用力撞了过去，正中李风池的下巴。瞬间疼出他眼泪，手下松了松，被他挣脱开。
那男生跳起来就往门口冲，他想跑，和警察打架的胆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李风池侧头吐出口中腥甜，也跟着冲过出门。身后传来苏子秋的哭喊声，他顾不上，只想将这人抓住。
看年龄这人不会超过二十岁，极有可能是张希权在罗安中学的同伙。能找到苏子秋家里应该不会是外围成员，十有八九直接受命于张希权。
夜色中，那人的白t恤很显眼，且他对小区的环境并不熟悉，好几次被停放在花坛拐角处的移动垃圾车绊得踉跄。几次下来，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在接近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因门禁未开而再度被耽搁下来的男生被李风池拽住了后背衣服。他转身挥出一拳，冲着李风池侧脸而去。
一个人影逆着小区门口的灯从伸缩的铁栏杆上一跃而下，落点精准，刚好将那男生踩在脚底下。李风池立即松开他的衣服，否则他都要被带倒下去。
手铐发出清脆声响，牢牢将那男生的双腕反拷在后背。韩巍将人提溜起来，一巴掌拍上人后脑勺。
“袭警。啊？老子很久没遇到敢袭警的小朋友了。你好样的！”说着，又用力拍了那人脑袋一下。
“李教授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徐成跟着翻栏杆进来，对着赶来制止他们的门卫亮了一下警员证。
“还好。”李风池捏着肩说道，“这人非法入侵，景和园5栋二单元503室是事主。”
此时他才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从肩到腿都像被人拆了一遍又组装起来似的，每挪动一下都疼得很新鲜。
韩巍和徐成押着那人就往小区里面走去。
李风池一瘸一拐来到停在小区门口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旁，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拉开车前的置物盒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顿时疼得他嘶一声吸了口气。抬手按亮车前排顶灯，然后就看见石行舟坐在驾驶座，那张英俊的冰山脸正静静地对着他。
李风池的手一抖，纸巾差点掉下去。
“你他//妈吓我有瘾是吗？”李风池气得爆粗口。
石行舟沉默着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
“嘶——”李风池立即后退，抬手拽开他手腕。
“紫了。”石行舟淡淡两个字。
“紫了还捏！”李风池没好气，翻下遮阳板后的镜子照了照。
嚯，好一张姹紫嫣红的脸。左边额角一块青，但被额发挡住倒是不明显，嘴角破损正在渗血，下巴紫一大片。
那小王八蛋尽往脸上招呼，幸好他今天戴隐形，否则又要报销一副眼镜。
石行舟打开车座中间的置物盒，拿出一个小型药箱。取出两片创可贴，和一罐消肿散瘀的喷剂，然后将李风池的脑袋拧过来。
“……敢客气点？”
“闭嘴。”石行舟冷冷说道。
那嘴角上的创口面积不大，却有点深，一直在缓缓渗血，应该是被带着指环的拳击打所致。棉签上沾了消毒水，轻轻擦了几遍，李风池微张着唇蹙眉忍着。
唇红齿白，昏黄灯光下有哑光色泽。
石行舟指尖顿了顿，呼吸放得更轻了些，他将沾血的棉签丢进垃圾袋，贴了张创可贴上去。然后拿起活血消肿的喷剂晃了两下，他抬手遮住他的唇，连带鼻子都盖住一大半，然后在那青紫的下巴上喷了两下。
拇指指根处贴着柔软的唇，似乎依旧微张着，有些湿漉漉。
他始终没有去看李风池的眼睛，整个过程一言未发，连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李风池反而有些发毛，疑心这人是不是在憋大招。要搁着以前早叨叨开了，什么规定原则不给他背诵个全文不会罢休。
“这里还有。”李风池撩起额角上的头发，主动将脑袋凑过去，带着不明显的乖顺讨好。
他抬手轻轻盖住他双眼，在额角上也喷了两下。黑暗覆下时，略显粗糙的掌心逸散的温热涌在眼前，李风池忍不住眨了两下眼。下一刻，那手掌迅速撤离，隐隐仓惶。
石行舟无声地长出一口气，将药箱收拾好放回置物箱，语气平静地说道：
“没什么想说的？”
李风池顿时心虚，目光游离起来，“……纯属意外。”
“你意外有点多。一队人手不足，难以做到随叫随到。以后你的安全一队就不负责了。”
石行舟点燃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侧头看向车窗外。街上偶有车灯闪过，将石行舟的侧脸轮廓照得忽明忽暗。
完犊子。李风池暗暗想到，这人真生气了。
不过什么叫意外有点多，不就这一次？
但他心虚，一时竟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这一次。于是李教授不得不开始努力回忆。正仰着头痛苦思索，就看见韩巍和徐成带着那男生出了小区门，后面跟着依旧在哭的苏子秋。
李风池立即开门下车。
苏子秋远远看见他，三步并两步跑上前一把将他抱住了，一时哭得撕心裂肺，眼泪瞬间浸透他胸前衬衫。
韩巍和徐成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看着这一幕。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李风池本人，只见他立即举起双手，半晌不敢放下来。
“苏同学，冷静。”李风池赶紧说道，“你这样我要背处分的。”
苏子秋依旧哭，眼泪似决堤的海水不停往外涌，抽噎得止不住。李风池的手不知该放在哪，只能这么举着，像极了在投降。
“难怪李教授大晚上往这三不靠的地方跑，原来是女朋友啊。”
徐成没参与这个案子，并不认识苏子秋，于是笑得贱兮兮的。
韩巍看过部分记录，对苏子秋这个名字有印象，知道这事怕没这么简单。
“苏子秋，就为这个小白脸你背叛老大？”那双手被拷着的男生瞪着她，脸上怒意浓浓。
听见这话，苏子秋的肩颤抖一瞬。
李风池抬眼看向他，心下顿时有了计较。他扬起浅笑，手掌按在苏子秋的肩上，说：“很意外？”
“你等着。”
威胁的话未说完，韩巍已经一巴掌将他按进车。
“非法入侵，袭警。小朋友，等你能出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