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小朋友并没有在警局待太长时间，因为小朋友还在享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且他坚持自己与苏子秋是相熟的，并不是非法入侵。苏子秋虽然承认两人认识，但却坚持自己没有允许他进屋子，是他趁她开门的时候强行进去的。
这一点在调出楼层监控的时候得到验证，孙长磊在苏子秋家门前蹲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她回家打开家门他才突然冒出来。期间还敲过一次门，确认家里没别人。但这些行为连扰乱社会治安都沾不上，因为他俩认识，而且他未满十八岁。
即便后来和李风池打了一架，也够不上行拘的格，最后只以破坏公共秩序为由关他两天意思一下。李风池的嘴角完全愈合都不止两天，一时气闷，他冷着张脸坐在办公室电脑上玩游戏。
似乎理解了点警察不愿侦办未成年人案的原因，确实堵心。他这顿打白挨不说还把石行舟得罪死了，血亏。
玩了一会儿游戏，到底憋得慌。李风池拎着手机来到石行舟的办公室，迎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大咧咧坐在黑色办公桌对面。
他打开之前的手机录音，扔给石行舟。
石行舟静静听完这段录音，然后将音频文件发送到自己手机上。他抬眼看了看李风池，又看了看办公室的门，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李风池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好半晌憋出一句。
“下次告诉你一声。”
“不必。”石行舟淡淡说道。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李风池暗暗“啧”了一声。
“你小学生嘛还玩绝交这一套？”他没好气地说道。
石行舟静静看了他片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直看得李风池心虚地别开眼，他才抬手在李风池的手机上操作了片刻，然后递还给他。
李风池接过来一看，工具软件里赫然一个实时定位app。公安系统专用，即使关机也能追寻到sim卡位置的那种。
他顿时哑了声，这个，不大妥。
“如果介意可以卸载。”
石行舟没有明说，但这显然是他能退让的最后底线。若李风池坚持卸载这玩意儿，估计石行舟真的不会再理他了。
“那岂不是整个警队都知道我行踪……”李风池委屈兮兮地说，感觉自己一点隐私权都没了。
“修改了注册信息，真正的查询关键字只有我知道。”
石行舟语气平静，短短几个字却让李风池心中颤了一下。
这意味着石行舟将一个人对他的安全负全责。
直到此刻，李风池才真正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他逼得他背负起原本不必背负的责任。于是他的选择变成了三种，要么循规蹈矩不再试图钻规则漏洞，要么自己为自己的安全负责，要么依靠石行舟。
他真心不想选最后一项，他二人不应有超出医患关系之外的联系。但要他出行报备进门打卡，涉案还要双人出警……他是真觉得太麻烦了。李风池没接受过这种军事化行为训练，思想意识里压根儿没有“组织纪律”这四个字。
脖子上从没栓过绳，突然给他上个套子他哪受得了。根本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自己为自己的安全负责，扯犊子呢他连个高中生都打不过。李风池向来擅长做自我评估。
所以他其实根本没得选，除非离开警队。
用力踹了一脚石行舟的办公桌，给他踹歪了。李风池抓起手机就出了门，脸色臭得像买了基金。
看着他略显气急败坏的背影，石行舟浅浅笑了笑，将桌子推正。
李风池不会彻底从张晓雨案中抽身，这事儿石行舟早有预料。所以接到他请求支援的信息时他一点不意外。案件移交缉毒队后，他依旧以协助的名义参与其中，在配合缉毒队二次调查苏子秋的时候，这女孩儿明显对李风池念念不忘，曾多次询问李风池为什么不跟这个案子了。
他那时就猜测她会联系李风池，而李风池一定不会拒绝，也一定不会告诉警队。这混账做事就这种调调，就算没必要隐瞒也不会刻意去跟谁打声招呼。仗着自己临时工的身份，不打个擦边球他日子都没法过。
石行舟故意没吱声，等着他把事情搞大，就算纠正不了他恣意妄为的做事习惯，也一定要给他栓个绳，而且绳的另一端得握在他手中。
依照那天晚上他在车前，故意表现出与苏子秋非一般关系的行为来看，这混账再次惹事的时间不会太远。
这几天缉毒队那边没进展，张希权的行踪无法掌握。这个人非常谨慎，公共场合露面时几乎都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至今连张清晰的面部照片都没得到。学校方面收集到的关于他的信息也很少，手机号找到五、六个，全部已经注销。可见是有意避风头。
仅凭目前的证据无法申请拘捕令。暂时找不到张希权，就唯有继续从他的下线联系人入手，于是警方的视线又回到校园，只是并不仅限于罗安高中。调查暂时陷入僵局，石行舟觉得有李风池这个搅屎棍在里面搅一搅，说不定能搅出个云开月明。
林悦已转回普通病房，医院通知可以进行短时间侦讯。
石行舟和缉毒队的刑警一起去了医院，一如所料，林悦拒绝配合调查。她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也知道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不足以对她执行强制措施。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稍一施压就嚷着伤口疼，叫医生将他们扫地出门。
似曾相识的一幕，于是石行舟想起了钱雪，也想起那个案子最后是由李风池解决的。
“不去。”李风池撑着下巴晃动鼠标看文献资料。
石行舟意外地挑眉，“为什么？”
“因为林悦不爱看书。”
石行舟：“？”
“因为你不让我踩规则漏洞。”李风池换了个说法。
石行舟被他气笑了，“意思是你用合法途径就问不出东西是么？”
“对。”李风池认得坦然，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
石行舟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问道：“你究竟对钱雪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一种能让人精神放松的手段罢了。只是你们侦讯规定不允许做任何问答之外的事，所以确实不合规。但在精神医学范畴，是合规的。”李风池语气平静，面色如常。
石行舟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种手段需要人看书？”
“那倒不是。是一种香气，混在书页中能缓解人紧张情绪，类似助眠的薰衣草。一次两次没效果的，所以我用了一周时间。”
石行舟点点头，算是相信了。
李风池瞥他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暗暗松一口气。这些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不是假话，只是没说全。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夹在书页中的助眠香气，而是他的银针。他甚至还用了少量吸入式麻醉剂，否则银针入体的时候可能会醒。这要讲出来，石行舟的手铐估计就掏出来了。
他起身打算离开，既然李风池拒绝协助他也不能勉强。何况这案子已经归缉毒队了，不参与也是应该的。
“诶，你现在有时间吗？”李风池叫住他。
“有事？”
“你的治疗方案已经大致做好了，还缺一些基础数据。最好抽空提供一下。”李风池仰着头看他。
石行舟脚下未动，只静静侧目看了他片刻，脸上神色不明。
“你答应过的。”李风池立即说道，双眼瞪大了些。
石行舟转头看向窗外，深呼吸后长出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道：“什么数据，身高体重性别？”
嚯，好冲的口气。难得见石行舟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
李风池暗暗掐自己大腿强迫自己忍住，千万不要笑出声。看石行舟别扭抗拒又不得不从的样子，真他妈太爽了。
他清了清喉咙忍住马上就要憋不住的笑，皱着眉说道：“石队，不要讳疾忌医，成年人了。给我一个小时就行。”
石行舟放弃般地坐回沙发，摸出一根烟塞在唇边又去口袋摸打火机，还没掏出来就被李风池把嘴边的烟没收了，连同他的手机也一起没收了。
石行舟：“……”
李风池：“需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被打断。”
“不就填那些测试表，电话都不能接？”石行舟皱眉，他做过这种东西，还做了不止一次。
“那种东西用不着你做，我都能替你填了，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目前的精神状态。”
李风池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将石行舟一把拽起来站好。沙发前到茶几之间的距离有些窄，两人站在中间有些挤。于是他把石行舟拉去办公室右侧空间稍大的地方站定。
“我现在要对你进行催眠感受性测试。这个测试的结论会直接影响你治疗周期的长短，如果想尽快完成治疗请务必配合我，不要带任何抗拒情绪。要相信我能帮你，对我的依从性越高，最终的得分可能就越高。得分越高，周期越短。”李风池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和他说话。
石行舟垂眸看着他，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见他没什么反馈，李风池就当他听懂了。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不如直接用行为说话。他举起一根食指在距离石行舟脸前二十公分处停下。
“尽量将视线锁定这根手指，无论它移去哪里都要盯着，不可以看别处。”李风池的目光紧紧锁在石行舟的双眼上，然后发现这人根本没看他的手指，而是看着他。
“你能配合一点吗？”李风池怒道。
石行舟抬起眼，看了片刻他身后的窗，脸上神色无奈。但他再度将目光移回来时，便只落在他的指尖。此后五分钟，无论他的指尖移去哪里，石行舟都盯着他的手指，没有看别的任何地方。
李风池收起手指笑了笑，说了声：“下一项。现在把眼睛轻轻闭上，眼珠尽量不要转动。”
石行舟依言闭上双眼，眼珠保持静止不动的状态。
李风池仰头凑近了看他眼睛的状态，当呼吸有了交集的时候，他才猛然觉得自己离得太近了。石行舟这样闭目静静伫立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站姿挺拔，下巴微收，腰背线条挺阔坚硬，立在人面前天然带着攻击性，而这攻击性又被内敛的性格圈在了一定范围，轻易不会过线。
像剑，或者刀，只是归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