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个故事(小修)
他们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蜂巢内游走。
克拉拉发现这里的每一间房间都很华丽、极尽奢靡, 更重要的是,阿尔伯特着重强调了:“这里的每一间房间都是为蜂后所打造。”
克拉拉下意识地问:“那么这里得有多少间房间?”
阿尔伯特说:“三千三百三十三间。”
克拉拉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多?”
蜂后逛得完这么多房间吗?
阿尔伯特说:“一辈子都待在蜂巢也是漫长而无聊的事,所以我们会想尽办法为蜂后陛下寻找新鲜感。”
顿了顿, 他继续说:“不仅仅是人类特有的娱乐设施, 我们还为某些爱好特殊的蜂后陛下开设了异兽园、金库, 流动着葡萄酒与牛奶的浴池,甚至还开设虚拟的模拟战斗舱……”
尽管守卫蜂巢和蜂后是工蜂的职责, 但觉醒的蜂后毕竟都是百分百的alpha, 骨子里流动着剑与铁。
譬如说, 第三任蜂后沉迷养殖奇珍异兽;第七任蜂后纵欲过度,声色犬马;还有的蜂后,天生血里有风,爱好一切血性而热烈的东西。
……
诸如此类, 不胜枚举。
克拉拉的重点落在了他的前半句:“一辈子都待在蜂巢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阿尔伯特微微欠身,“为了种群的繁荣昌盛, 您必须留在这里。”
克拉拉说:“那我能留在这里干什么?一辈子都用来逛这些房间吗?”
“这一切都是为了种群,陛下。”
克拉拉不说话了。
三千三百三十三间房间,听起来好像很多,如果活得不久的话,应该是一辈子都逛不完了。
但克拉拉不想。
她想活下去, 她想去很多地方, 她有念大学和出国旅游的计划。
阿尔伯特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说:“请您不要有离开种群的想法。”
他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克拉拉回过头, 发现墙壁上不知何时开启了一个个的小洞, 六边形的,密密麻麻,像眼睛一样缓缓张开。
阿尔伯特说:“它们无处不在。”
尽管那些只是黑漆漆的小洞, 而非眼珠,但克拉拉却觉得自己仿佛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无数视线下。
冷汗与鸡皮疙瘩霎时间爬满了她的后背。
直到此刻,她才似乎触摸到了这金银珠玉、富丽堂皇之下暗藏的触手与獠牙,而她已经一脚踩进了泥潭,无法再把腿拔出。
好半天,目瞪口呆的克拉拉指控道:“这是监视!”
“不,这是确保蜂后陛下的安全万无一失。”阿尔伯特向她行礼,“我们一直都在等待您的回归,而这等待太过艰辛,太过漫长。我们已经等了太久,所以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闪失。陛下。”
他的目光虔诚得近乎病态。
那些六边形的小洞像嘴巴似的一张一合,发出刺耳而古怪的声音。
“欢迎归来,蜂后陛下。”
阿尔伯特在旁边提醒她:“陛下,请向守护了世代蜂后的蜂巢行礼。”
克拉拉没有答应,她本想退后,本想逃离。
但在那一刻,阿尔伯特沙哑的声音仿佛灌入了魔力,克拉拉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似的。
她缓缓地倾身,就像是遵循着身体里刻着的某些基因密码,本能地向它们行了一个屈膝礼。
晚上是正式的、蜂后觉醒的典礼。
在阿尔伯特的授意下,那些小雄蜂最后只是被免去了在床上侍奉的职责,他们仍要照顾克拉拉的起居住行。
而克拉拉已经没有心思拒绝了。
她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那些漂亮的小雄蜂叽叽喳喳地给她梳理头发,挑选裙子,眼前浮现的是她白天看到过的景象,无数个黑漆漆的六边形小洞,密密麻麻,像眼睛,像嘴巴。
为什么历代蜂后都英年早逝?
为什么蜂后一辈子都要待在蜂巢?
为什么她无法反抗阿尔伯特的话语,甚至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
这里肯定大有古怪!
不,不行,她得离开!
“陛下。”亚瑟担忧地看着克拉拉,“您一直都在发呆,您没事吧?”
克拉拉回过了神,亚瑟正坐在她的左手边,他的手里捧着红丝绒的毯子,金质的王冠微微陷入了丝绒里,折射出金红的光。
克拉拉眨着眼睛:“对不起,先生,您刚刚说什么?”
亚瑟说:“这是您的王冠,请您试试尺寸合不合适。”
克拉拉接过了这顶沉重而华丽的冠冕,上面开满了漂亮的金雀花。
“它看起来很眼熟。”她下意识地说。
亚瑟说:“不会的,陛下。这是新样式,每一个蜂后都有不同的王冠,上面雕满了不一样的鲜花。尽管第十三任蜂后陛下的王冠上也有金雀花,但是你们的式样不同。”
她看向镜中的少女,那些潦草的发辫沾着花精油梳成精致的发髻,黄金的王冠将柔顺的黑发映得光泽又漂亮,绀青色的眸就像将暗不暗的傍晚,涂着胭脂的脸颊和嘴唇宛如鲜润得像浸饱了露水的花瓣。
只要笑一笑,都能有许多omega为她倾倒。
但克拉拉看着镜子里的人,总觉得莫名的陌生。
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灵魂会不会也是如此?
“陛下,您又在发呆了。”亚瑟温声说。
不知何时,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人。其他的小雄蜂们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已经乖乖退出了这座房间。
有了阿尔伯特的告诫,他们变得很听话。能留在蜂巢侍奉蜂后就是万幸,再不可有任何非分之想。
“陛下,您在想什么?”
克拉拉看着亚瑟,他是个好好先生。更重要的是,他虽然脾气温和,但性格绝不温和——他甚至愿意在偏见与至高无上的规则中亲吻一只濒死的工蜂女孩。
也许,他会是个可信之人。
克拉拉张了张嘴巴,想要把自己在白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亚瑟,但身体却比大脑先快一步,她突然先发制人地将亚瑟摁倒在了床上。
克拉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感到身体的控制权再一次不属于自己。
亚瑟只是错愕了一瞬,便沉默着放松了身体,大有任她为所欲为的架势。
这让克拉拉看上去就像个□□熏心的昏君。
——不!等等!停下!
克拉拉目瞪口呆,但是她的右手却仿佛不受控制似的,甚至还摸到了不该摸到的地方。
为此,克拉拉涨红了脸。
她用左手抓住了右手,使劲地把手从亚瑟的衬衫里拔了出来。她用的力大了一些,为此,亚瑟的白衬衫还崩掉了两颗扣子。
克拉拉:“……”
她看上去一副要哭的样子:“不,先生,等一等,这不是我的本意。”
正在这时,有个急不可待的小雄蜂推开了门:“蜂后陛下,典礼快要开始了,请您快去……呀!”
他惊叫了一声,立刻欲盖弥彰地用手指捂住了眼睛:“对不起,陛下,我不知道您在……对不起,陛下!”
“不!”克拉拉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百口莫辩过,“我没有!”
然而小雄蜂根本不听,他捂着眼睛,指缝漏得比手指还宽:“没有关系的,陛下,第七任的蜂后陛下也曾经在典礼前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没关系的。”
克拉拉:“……”
你说清楚,是哪样的事啊?!
“我不打扰你们了。”小雄蜂捂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劲爆的新闻可看了,“陛下,我会告诉长老们推迟典礼的。还有,我会为您锁门的!”
克拉拉欲哭无泪,还没等她开口挽救自己的形象,小雄蜂已经贴心地跑出了房间,并把他们锁上了门。
为时已晚。
克拉拉只好低下头,试图补救:“先生,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把白天的所见所闻跟亚瑟说了一遍。
“会不会是那些六边形的小洞搞的鬼?”
虽然现在他们两个还瘫在大床上,她的爪子还贴在亚瑟身上——这样的解释就像流氓尾随一位漂亮的女士,被警察发现之后“警察您听我狡辩,我没想猥亵那位女士,我只是想问问她的巧克力是在哪里买的”一样苍白无力。
但她说的是真话!
自从她看到它们后,就一直感到不舒服,甚至感到时时刻刻都在被注视着,操控着。
仿佛一个木偶人,背后是拉着丝线、时时刻刻注意人偶动向的人偶师。
亚瑟凝视着她:“陛下,那是蜂巢的保护措施,只为蜂后而动。说实话,您不应该感到害怕和无措。”
克拉拉的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真的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现在这样的情形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并不想这样对待他。
这样好看、温柔的先生不该遭到这样的对待。
“但我相信您。”亚瑟缓缓开口,“据说,第十五任的蜂后陛下是一个例外。她也是在见到了它们之后,就患上了患得患失的被迫害妄想,后来甚至因为不堪忍受精神重压,绝食死亡。”
克拉拉睁大了眼睛。
“这么说,它们有问题?”
亚瑟摇头:“并没有。蜂后的安危不容许任何闪失。”
克拉拉感到欲哭无泪,要是它们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是她了!
“您还没有发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吗?”亚瑟缓缓起身,鉴于克拉拉粘在他的身上,于是他只好伸出手,将她抱得离自己更近一些,避免她摔下床。
克拉拉摇了摇头。
亚瑟看着她。
只拥有一个雄蜂——初代蜂后。
在典礼前纵欲过度——第七任蜂后。
王冠上相同的金雀花——第十三任蜂后。
看到蜂群的安保措施会精神崩溃——第十五任蜂后。
……
觉醒的时候都会陷入濒临死亡的状态——每一任的蜂后。
“无论是人为还是事发突然。您和前几任的蜂后们都有或多或少的共同点,您发现了吗?”
亚瑟似乎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克拉拉仿佛正在她们的脚印上走路,亦步亦趋,每一个步伐都会踩进前任走过的坑里。
克拉拉终于听懂了亚瑟的话。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取了心脏。
“所以,我会像她们那样英年早逝,也是命中注定的吗?”
亚瑟凝视着她:“不会,陛下。您与众不同。”
就算和她们都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但克拉拉只是克拉拉。她比她们善良,也更有人性。
说人性其实很不准确,甚至大逆不道,但亚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因为蜜蜂不会怜悯和感恩,就算在人间生活的工蜂或多或少地学会了人类的人情世故,但那仍不完整。
看看查理他们就知道,虽然学会了人类的感情,那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他们的骨子里仍然流淌着非人类的刻薄与泯灭情感。
而克拉拉不一样。
她是个到临死之前对这个世界都抱有感恩之心的女孩。
她才是温柔的那一个。
所以她才格外地与众不同。
更何况——
“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陪您的。”
不管前方是崎岖之路还是康庄大道,不管未来是濒临绝境还是死亡之地,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他都会陪她的。
他是她的雄蜂。
“直到永远。”
他向她立下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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