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个故事
亚瑟睁大了眼睛, 甚至连架在鼻梁上的那双金丝边眼镜也随之往下滑。
这一刻他失去了风度，变得茫然而无措。
克拉拉从没那么心虚过，但她还是握紧了权杖, 固执己见, 坚定不移。
最后阿尔伯特长老打破了死寂：“既然蜂后陛下想要他, 那么他就是您的了。”
蜂后的命令是绝对的、唯一的、不可违背的。
亚瑟微微低下头，躬身行礼：“是, 陛下。”
克拉拉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问：“既然您成了我的雄蜂, 就不会去死了对吧，先生？”
她仍在对他使用敬称，那么小心，又带着试探。
她其实还没有进入蜂后这个角色——她只是为了他而这么做。
亚瑟温和地注视着她, 他试图安抚她：“是的，陛下。我不会去死, 我彻底地属于您。”
克拉拉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这样温和的好好先生被她救下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放松下来：“那我可以去写作业了吗？”
她之前都因为要做很多家务或者关禁闭，都没什么时间写作业，但她现在成为了蜂后, 蜂后应该就可以自由地写作业了吧？
——此刻, 克拉拉对蜂后的概念就像没见识的乡下农妇讨论贵族：国王一定用金镰刀割麦子, 王后一定用金纺锤做衣服。
亚瑟：“……”
他有些为难：“您现在是蜂后陛下, 按理来说, 是不需要做功课了，也不需要去上学了。”
克拉拉睁大了眼睛：“那我应该做什么？”
长老阿尔伯特回答了这个问题：“您应该回蜂巢。”
那是蜂后的宫殿，蜂后与她的雄蜂都住在那里。
克拉拉问：“我不能再待在人间了吗？”
阿尔伯特回答：“只有工蜂才住在人类的世界。”
“为什么？”
“因为人间有鲜花盛开。”
蜂蜜是维持蜂群运作的重要能源, 而工蜂需要采蜜来保证蜂群有充足的蜂蜜，但蜂巢里是不长鲜花的，它们只在人间盛开。
所有的工蜂都要住在人间，定时往蜂巢输送蜂蜜。
这倒是很好地解释了查理叔叔他们为什么作为蜜蜂会住在人间。
克拉拉愣了愣，蜂蜜看来对蜂群很重要，但她作为蜂后，却对蜂蜜过敏……
“这没有关系。”阿尔伯特郑重地说，“您是蜂后，而采蜜是工蜂干的活儿。”
克拉拉迷迷糊糊地说：“可我也不懂统治……什么政治之类的……”
“这同样不重要。”阿尔伯特说，“您是蜂后，您的存在对于蜂群来说就是最好的福报。有您在，蜂群才会有秩序与理性。至于那些政务，我以后会慢慢地教您。”
克拉拉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您还有别的问题吗？”阿尔伯特问。
克拉拉：“……没了。”
“那么，请您随我们启程吧。”阿尔伯特说，“蜂群实在是太需要您的存在了，我们需要回到蜂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整个种群。”
克拉拉想不出别的词汇，只好继续发出“哦”。
阿尔伯特拍了拍手，头顶立刻就有纷纷扬扬的金屑飘落下来，像一场亮晶晶的雪。
它们没有坠落到地面，而是在空中飞舞、旋转，像一场闪亮的黄金龙卷风。
最后，它们成型，一辆黄金铸就的花苞外观的车辇出现了。
蜂巢没有鲜花，于是蜂群用金银珠宝为他们的女王铸就鲜花。
亚瑟站在车辇边向她伸出了手。
那是一双修长的、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剪得很干净，为了防止抓伤蜂后。
他现在是她的雄蜂，理应侍奉她的起居出行。
但克拉拉不那么认为，或者说，她还没这么想过。
她只是想，天呐，这个好看又温柔的先生，他亲吻我，拥抱我，试图在苦难中拯救我。
——他可真好啊。
于是克拉拉下意识地抓住了亚瑟的手，说实话，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这朵巨型的黄金花苞有什么用，它里面又会是什么。
但亚瑟向她伸出了手。
于是她毫不犹豫，无所畏惧。
这一路上，只有克拉拉和亚瑟一起待在了花苞型车辇里，十二位长老随行，而查理叔叔他们一家在外面为蜂后驾驶车辇。
他们是工蜂，这理所当然。
但克拉拉却坐立难安，她频频地向外探头，不安地问：“亚瑟，这真的好吗？这真的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他们、我、长老们都属于您，只是分工不同。更何况——”亚瑟注视着她，“他们先前对您如此苛责无礼，您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克拉拉小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愿意养我我就很满足了。”
她不是他们的义务责任，只是他们的一时善心。
“那是人类的价值观。蜂群不是这样的。”亚瑟纠正了她，“我们与人类世界的蜜蜂不一样，我们的蜂后，也就是您并不负责种群的繁衍责任，这些都是工蜂负责的。”
媾和、生育、扩大种群的规模、为了更好地服务女王——这亦是工蜂的责任。
“更何况，种群的每一任蜂后都没有孩子。”
“所以蜂后没法生育吗？”克拉拉愣住了。
难怪亚瑟要来人间寻找觉醒的女王，因为蜂后是不能有后代的吗？
“不是。”亚瑟摇头，“因为每一任蜂后都英年早逝，且无一例外。”
她们还没来得及留下孩子。
因为没有继承人，所以才不得不将蜂后的权柄移交到种群的新生儿身上。
又因为怕引起公愤，所以权柄的移交都具有随机性和不确定性。
克拉拉喃喃道：“每一任蜂后都英年早逝，无一幸免？”
那她呢？她不会也追随前任的步伐吧？
“不会的。”亚瑟说，“陛下会活得好好的，您会打破这个流传的诅咒，变成八十岁的老太太，最后亲手把权杖与冠冕移交到自己的女儿手里。”
他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虔诚，完完全全地发自真心。
克拉拉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和你一起。”
亚瑟一怔，随后温和地笑了：“和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辇终于停下，阿尔伯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陛下，蜂巢到了。”
亚瑟为她拉开车门，于是整座蜂巢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克拉拉的面前。
这是一座巨型的、完全漂浮在空中的巢穴，完全用贵金属和珠宝铸就，再加上密密排列的六边形入口，切割弧度甚至让整座蜂巢都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火彩。
克拉拉：“……”
是她见识少了，这也太闪了吧！
“这、这个要多少钱？”克拉拉震惊地指着那座巨型蜂巢，生怕自己的穷酸气会让这样华贵的地方变得黯淡不堪。
亚瑟说：“这些，都是您的。”
克拉拉感到自己更结巴了，什么？！这些都是她的？那她岂不是天天都有晚饭吃了！
不，不，克拉拉，你的目标太低了，应该是：那她岂不是天天都有白面包和牛奶的晚饭吃了？
克拉拉傻傻地盯着那座蜂巢，只觉得面前飞过了一只白面包、两只白面包、三只白面包……好多只白面包！
甚至那些白面包们还很风骚地冲她说：“蜂后陛下，我们等您好久啦~~~”
等等，这语气妖娆得是不是有些过于真实了？
克拉拉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刚才她沉迷于面包，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面前多了一排男性omega。
他们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各个貌美如花、浓妆艳抹，而且身上只穿着半透明的纱衣，正露骨而大胆地向她展示自己的腺体和笼在纱衣下的、若隐若现的裸体。
克拉拉震惊了，她往后连退了三步：“你们……你们……”
老天爷啊，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这么、这么……大胆的omega啊？
还有，她的白面包呢？
亚瑟有些无奈的说：“陛下，他们都是您的雄蜂。”
克拉拉说：“……这么多的吗？”
现在她开始怀疑之前那些英年早逝的蜂后都死于肾衰竭。
其中一个最漂亮的雄蜂冲她抛了半天媚眼，却没等到她的任何回应，反而看到蜂后陛下和那只老雄蜂越凑越近，不禁不满道：“亚瑟，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去给前任陛下殉葬了吗？”
真是该死，这老雄蜂不仅被前任蜂后看中，甚至还想勾引现任蜂后，真是不知羞耻！
克拉拉下意识地握住了亚瑟的手：“他不会再去死了，他现在是我的雄蜂。”
集体雄蜂：“！！！”
他们齐齐地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克拉拉说的话，但克拉拉表情很认真，还在他们惊愕的目光里牵住了亚瑟的手。
“蜂后陛下！”
好几只雄蜂都尖叫了起来。
“您怎么会喜欢这样一只年老色衰的雄蜂呢？是不是他勾引的您？快去请阿尔伯特长老来，快去！”
一旁的阿尔伯特慢吞吞地开口：“这是蜂后陛下的命令，从即日起，你们应该好好相处，一起侍奉好蜂后陛下。”
他的话音落下，还没等那群雄蜂反应过来，克拉拉就紧随其后地补充：“呃，谢谢，但我不需要这么多雄蜂，有亚瑟先生就够了。”
她这话一出，好多雄蜂震惊之余，甚至开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不信，我不信！我比亚瑟长得好看多了，陛下！”
还有雄蜂哭得泪眼汪汪的，他扑上前，揪着克拉拉的衣角。
“陛下，您仔细地看看我呀，我比那只老雄蜂好多了！”
克拉拉很不满意他对亚瑟的说词，亚瑟先生明明那么年轻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哪里老了？
她坚定轻柔地拂开了他的手，纠正道。
“不，亚瑟先生就是最好的。”
亚瑟微微地侧过头，他不敢反驳蜂后的话语，只好在这羞耻的话语里憋得耳尖通红。
克拉拉仿佛没看见一般，她认真地补充说明。
“他是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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