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杠系美人
“我都知晓。”齐晏之正要回答,只觉衣袖被人拉了拉。
他低头看去,只见,齐时歆眼眸灿若星辰,正紧张地看着他。
“大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哦。”齐时歆声音软糯,语气中带了些许忐忑期待。
齐晏之愣住。良久,他摸了摸齐时歆的头,“我会的,小时歆也要照顾好自己,在家乖乖听话。”
“嗯嗯,好的哦,我和二哥都约好的。”齐时歆眉欢眼笑。
齐晏之顿了下,按下心头种种复杂情绪,只略微浅笑充做应答。
他转头看向柏鹤,若无其事道:“马车可备好了,那便走吧。”
齐时歆喜上眉梢,完全没察觉齐晏之的情绪变幻,笑逐颜开与齐晏之道别。
顾钦听不到二人谈话,但在看到齐晏之顿住时,就心道不妙。果不其然,齐晏之转身,他旁边的柏鹤狠狠剜了顾钦一眼。
顾钦看着欢天喜地的齐时歆,心底冷笑,看在小姑娘这么开心的份上,这次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又是一番临行道别,顾钦方上了马车。
齐晏之那边早已整装待发,待顾钦上了车,方才起步。
顾钦瘫在马车里,生无可恋。每月休沐两次,真是葛朗台叹气,资本家流泪。
“东西都收好了吗。”顾钦随意问道。
“少爷,你就放心吧。临行前,丹墨又核对过了,不会出差错的。”空青语气笃定。
“丹墨核对的?”顾钦瞬间就不放心了。
“那我的九连环、鲁班锁、陶珠捶丸,”顾钦语气惊疑。
这些玩意儿都是顾钦,让胡祥找了不少能工巧匠,才捣鼓出来的。读书闲暇,他方才拿出来消遣下,权当静心放空。
“丹墨姐说,这些于听学无用,带上累赘,便都挑走了。”
随着顾钦面色逐渐惨淡,空青声音也越来越低。
顾钦扶额。
“对了,这是给少爷的香囊。”空青从怀里掏出个样式普通以至于烂大街的香囊。
顾钦精神稍震,接过轻轻嗅了下,神色满意。
“你把菘蓝叫进来,若想看这京城街,机会有的是,不急于这一时。”
菘蓝自进安国公府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乍见到这繁华热闹的景象,颇为兴奋,“少爷,外面好多人。”
顾钦哭笑不得,“这才哪儿到哪儿。眼下天色还早,街上多是摊铺小贩,人都还未出来。待入夜后,十里长街灯如昼,人山人海那才算热闹得紧。”
“少爷,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之前入府时见过。”
胡祥听见几人谈话,面上不显,心底暗自发笑。
顾钦入府时,天色比现下还早。为了掩人耳目,他俩是从暗巷绕到侯府后门的,根本没路过主街。且那时顾钦反应平淡,眼中没有丝毫惊奇。
胡祥不作细想,只当顾钦是在逗菘蓝玩。
马车渐渐驶离闹市长街,周围倏而便静了下来,只有马车颠簸地碾过山路声。
太学院倚山而建,隐于幽深僻静之处。顾钦等人在蜿蜒山路中穿梭。入目皆是茂林修竹,青翠欲滴;其间交杂松柏蓊郁,枝繁叶茂。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停下,外面传来胡祥的声音,“少爷,到了。”
太学院伫立眼前,院门古朴,上书遒劲工整地四个大字“睢阳书院”。院门大开,更显清静肃穆。
空青卸下行李,他记着临行前丹墨的叮嘱,凡事须得多思多问。眼见着柏鹤身后跟着乌压压的大群人,都是替齐晏之规整行李的,直看得他暗暗咋舌。顾钦行李轻便,他收拾好后便走向他们,欲向柏鹤询问事宜。
岂料柏鹤竟置若罔闻,转身继续指使众小厮收拾东西。待万事具备,他方轻轻敲了敲车窗,低声唤道:“世子,可以入院了。”
齐晏之掀开帘子,微微颔首。他虽不知空青询问,但他本就不喜顾钦,自然是连眼神也懒得欠奉。在众人拥簇下,径直扬长而去。
菘蓝望着眼前的青石阶,呆呆发愣,“少爷,那我们怎么办呀。”
顾钦本就不指望着齐晏之,提前便做好了准备,他转而看向空青,“之前让你带的东西,可都装好了么。”
空青闻言眼前一亮,急忙道:“都准备好的,丹墨知道少爷特别交代过,并未清走。”
“将东西装好,我们便也走吧,我识得路。”
空青当即从马车夹板里取出了简易折叠的竹木推车,轻车熟路将行李捆绑好。顾钦看着眼前的三个小推车,不由暗叹,当真是科技改变生活。若非如此,今日定然累个够呛。
顾钦轻松拉过一个小推车,“菘蓝,你来给我遮伞。”
幸得时辰还早,往来学子还甚是稀疏。偶有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几人也并不在意。青石板路有颠簸,他们有说有笑,竟轻松到了学舍。
“少爷,你如何知道路呀。”菘蓝面露惊奇,顾钦总能搞出些稀奇物件不说,如今还能轻而易举找到路。
顾钦故作玄虚,面色高深道:“因为少爷有‘钞能力’。”
菘蓝一脸迷惑,看向顾钦。
随即他轻笑了声,“我让胡祥找到了睢阳书院地图,事先背下了沿路地标。运气还不错,没绕什么路就到了。”
远远见着远处有学舍,胡祥便前去与舍员交接。
“少爷,您的院子是青枫院,这是钥匙。”
顾钦颔首,青枫院倒是不远。他忽然顿了顿,出言询问,“青枫院是不是拐角那间。”
胡祥闻言便摸出了地图,仔细核对便惊言道:“确实如此,我再去问问。”
“不必了,这个位置,我倒是很喜欢。”
青枫院倒在拐角,地形受限总比其他院落小些。且,许是位于墙角,院落旁青枫格外枝繁叶茂,倒是将院落遮蔽得严严实实。
不过于顾钦而言,青枫院偏居一隅,又被青枫遮蔽,想来环境应是会更清幽些。
胡祥欲言又止。
顾钦缓缓道,“不引人注目是最好的,我求之不得。”
“过些时日,你且把锅炉带过来,我们悄悄在屋里涮羊肉。”
胡祥:!!!是他低估了顾钦。
这位爷怎么可能受委屈,明明是在任何处境下,都能把自己过得很好的主。
胡祥闷笑,“此事,可要禀报国公爷。”
按照顾钦的身份,安国公府就算要掩人耳目,也万不会分到这样的院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不急,先钓一钓。”顾钦语气悠闲。
睢阳书院只允许学生带两个伴读书童,故而清扫完屋子,顾钦便让胡祥走了。
三人细细归置物件,眼见着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时间也将至傍晚,顾钦方大手一挥。
“走,去公厨看看有什么吃的。”
顾钦走在前,沿路观察四周景物。菘蓝本欲替他撑着伞,顾钦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菘蓝便又收起了伞,怎料伞架被卡住。他专心收伞,步子却越走越慢。待到把伞收好,再抬头却见顾钦二人已走至数米外,空青正回首向他示意。
他心下一急,连忙追赶上去。
却与斜侧方小道的来人狠狠撞上。
“哪来的蠢货,走路不长眼睛么。”
菘蓝摔坐在地上,完全被吓呆了。
“你是哑巴么。”来人见菘蓝不说话,更是怒气冲冲。顾钦听到声响察觉不对,回头却见菘蓝眼眶发红坐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其身前还站了个十五六岁、衣着华贵的少年,少年气势汹汹,正在责骂菘蓝。
顾钦忙去查看菘蓝状况,“没事吧。”
菘蓝害怕地摇头。
顾钦仔细检查了番,确认没伤到骨头,方才将人扶起。
少年本欲破口大骂,见到顾钦却说不出话了。
顾钦一袭淡蓝长袍,打扮简单干练。在安国侯府养了大半年,皮肤由小麦色变回冷白如玉。他颜如冠玉,却又气质冷淡,竟好似谪仙入凡。
“且慢。”少年见顾钦扶起人就欲走,忍不住出言阻拦。
“我乃礼部尚书嫡子,宋隐宋展成,你是何人。”
顾钦本就憋了火气,只是怕徒生事端,方才忍气吞声。
而今少年自报家门。顾钦确认过身份,是惹得起的人。
他当即柳眉一挑,语气冷冽,“撞到人竟不会道歉的么。怪别人不长眼睛,你倒是长了眼睛,如何也撞到人了。当真是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往后出门记得多吃药,再有下次,头都给你打歪。”
宋隐听愣了。万万没想到,顾钦面容清冷,骂起人却都不带喘气的。
天仙秒变杠精。宋隐觉得,碎了一地的,不止滤镜,还有他情窦初开的少男心。
顾钦扶着菘蓝,“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菘蓝还是摇头。
想是吓着了,顾钦抬手摸摸菘蓝的头,“乖,没事,不怕了。”
菘蓝眼眶微红,“少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你没事就好。”顾钦安慰道,眼神转向空青,空青忙上前扶着菘蓝。
“你且看看,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往后走路注意着些,见到什么都碰,你以为你是瓷王么。”
“你,你是何人。”宋隐出言询问,竟有些结巴。
“上顾下钦,安国公府旁支。”
“你是齐晏之的人?”宋隐心下一惊。
“他姓齐,我姓顾,我能是他的人?看你也没什么事,不用我赔医药费吧。”顾钦果断撇清关系,发完火后语气稍缓。
宋隐见他似是消了气,面色舒缓后,颜色却更似春晓秋月,顿时心如擂鼓,结巴着道:“这,这倒不用。”
“那就这么着吧,空青,我们走。”
三人远去,宋隐还呆呆站在原地。
良久,他方才醒悟惊呼道,“糟了,竟忘问该如何寻他。”
然而四顾却不见顾钦踪迹,徒留满腹懊悔。
翌日清晨,宋隐半靠在案上,神色萎靡。
陆秉文见了,随口打趣道,“展成兄怎么无精打采的,莫不是昨晚佳人来会,夜游横塘去了。”
“你还真别说,昨儿个傍晚时分,我还真遇见一位。”宋隐神思不属。
“这睢阳书院,竟招收女学生了。”陆秉文啧啧称奇。
“什么女学生,我说的分明是个少年。”
陆秉文纳罕,他这好友虽不着调,平日素爱风雅,但也不过是赏花弄月,怎么开始对男子感兴趣了。
“你们说的,莫不是安国公夫人义子,顾钦?”旁侧之人听不下去了。
“昨晚都传遍了,据说他方踏入公厨,不少人都看呆了。颜若夭桃秾李,身后还跟了两个眉清目秀的书童。”
“对,顾钦,是他,没错了。”宋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