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大巴车晚上的时候速度不慢，李白少喝了晕车药，车一发动他吧唧就睡了过去，手机揣兜里攥的很急，怕被偷。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还在迷糊，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发呆。
陌生的地方，独自一人站在这里，胸口发闷。
他握着胸口的小哨子缓神，不安感慢慢散去。
半夜的车站寂静无声，昏暗的路灯一点也不明亮，黑暗的场景跟他不经意见过的某部恐怖片的画面重合。
人已经散去，不知不觉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白少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拉着行李到卫生间洗了手，冲了一下脸。
有人接他吗？有的吧，他有电话，可以联系一下，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会打搅到别人休息的吧。
李白少眼眸闪了闪，走出了车站，外面也没人，时不时会有出租车快速驶过。
由此，站在车站门口的人就格外显眼。
李白少犹豫了一下，按照手机号码打了过去，那人有些不耐，背对着他那出了手机，他没有立刻接通，低头看着手机来电，犹豫了一下才放到耳边。
李白少站在他身后也不出声，等着那人犹豫。
“你好。”他说：“是来接我的吗？”
那人回头，面色看不清，身材高大，容貌有种斯文感，偏偏眉目带着正气，将那份轻浮压下，他走了过来。
李白少礼貌问好：“叔叔好。”
麻烦人家大半夜过来，是应该礼貌一点的。
那人没吭声。
“嗯？”李白少疑惑地歪头，不怎么明白。
那人偏头轻咳：“我是你哥哥。”不是司机，所以不要喊叔叔。
“哦。”李白少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谢谢哥哥。”
许熠然：……
面面相觑。
尴尬。
非常尴尬。
他是脑子抽了吗大半夜不睡觉来接一个他爸再婚人家的小孩儿。
“走吧，我带你回去。”许熠然帮他拿行李箱，李白少躲开了，“我自己可以的。”
许熠然见他拒绝也没勉强，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小孩白乎乎，看着挺乖顺，额前的发湿了几处，像是刚刚洗过脸。乖是乖，乖太过就成了呆。他似乎有些憔悴，眼底透着暗沉，是该阴郁的，但看过了眼中却含着漠然，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你坐前面。”他帮小孩把行李放后备箱。
“好的。”李白少坐上车，“谢谢。”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后缀“哥哥”。
许熠然发动车，找了个话题，“今年几岁了？”
李白少没有好奇往外看，端端正正坐着，不拘谨也不巴结，闻言温和地笑了一下，“15岁，李白少，高一。”
许熠然：……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小孩笑的很假，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小孩已经将笑容收了起来。
小孩好麻烦。
“嗯。”他故作高深的点了一下头。
下马威？还是试探？
看见这个看起来乖的小孩儿，许熠然只想了一下，便决定直接说明白的好，省的耗费心神耗费心力地养出个白眼狼来。
“我听我爸说了你外婆的事。”他说。
“哦，我见过许先生了，是我外婆闯红灯，她年纪大了，小县城里交通意识不是很规范。”李白少接话，十分乖巧懂事，顿了一下，又补充：“哥哥。”
他似乎觉得第一次见面男人纠正了称呼，很在意，便每句话结尾都喊一声哥哥。
许熠然默然：……
感觉被唬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小孩的神情，很神奇地平和，仿佛话中不是他亲外婆，像是转述一个新闻。
鸡皮疙瘩起一胳膊。
“嗯，我爸他早年间忙碌奔波，处理工作，人闷的很，严肃了大半辈子，和你妈年轻的时候认识，学生时代的初恋，他现在……比较随心所欲，没有其他意思。”许熠然斟酌着措辞，生怕把他爸动了一辈子脑子老了开始恋爱脑少女心粉红泡泡公主梦的毛病暴露出来。
李白少几不可问地哦了一声，“令尊很童真。”
一秒，两秒，想起来了，补充：“哥哥。”
许熠然觉得这声哥哥里有九成九的讽刺，他抽了抽嘴角，小孩一脸淡然，手里捏着小挂坠，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算了，他明白就好。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便宜弟弟也没了太多抵触，一来他爸开心就好，二来小孩不大看起来很明白事。
李白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别墅，扫了两眼未来居住的地方站定拿着行李等这个哥哥停车。
屋里出来一个先生，西装笔挺，四十多岁的样子，两鬓染上两抹白色，“你好，小少爷。”
李白少回头，点了点头，咽了两下喉咙，“你好。”
“我帮你把东西拿进去吧。”他说。
“不用了。”李白少摇头，“我等……哥哥。”
不知道名字，就哥哥吧。
男人目光中有着精明，将不礼貌的好奇隐藏的很好。
“走吧。”许熠然走了过来，看见多出的一个诧异地打了招呼，“王叔还没睡啊？”
被撑为王叔的男人皮笑肉不笑，“请称呼我全名，许少爷。”
许熠然摆摆手，“是是是，林王一先生。”
李白少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说话，听出这男人是许先生的朋友，目前在这里借住。
许熠然带着小孩到二楼，打开了靠里的房间，“你住这里，东西我看着备了一份，有什么缺的和我说，上学的事我明天安排，你不用担心，我爸已经和我交代好了。”
李白少笑笑，“我知道了，谢谢哥……呕。”
许熠然：……
成熟稳重面具裂开。
看清了，是个勉强的笑。
很勉强，喊声哥哥都喊吐了。
许熠然看着扑进卫生间狂吐的小孩，有一瞬间怀疑小孩儿是因为年纪小没绷住，装模作样装喜欢他，直接吐了。
他张的很恶心吗？
然后花了两三秒动了动他聪明的脑子，去倒了一杯水，再次回来，“叫医生吗？胃不舒服？”
李白受靠墙蹲着，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颜色，冷汗大滴大滴的滑落，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看像面露关切的来人，勾唇笑了一下，“谢谢哥哥，不需要，我晕车，吐吐就好了。”
他接了水。
这个笑容很软乎，许熠然点了点头，看出李白少的意思，转身离开，“早点休息，不舒服叫我，我在隔壁。”
“嗯。”
“对了，今天你打的手机号是我的，有事儿可以联系我。”
“好的。”
人走了，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笑容消失，他疲惫的坐了下来，手握着脖子上的哨子吊坠很小声很小声的说：“我吹哨子了。”
陌生的地方让李白少很紧张，他以为今晚会很难入眠，但洗漱好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床很软，不是他熟悉的感觉，但是挺舒服，太累了，今晚的锻炼取消了。
梦中他在吹哨子，有人摸他的头，是博顺，他对着博顺的嘴唇吧唧了一口，博顺勃然大怒，骂他恶心，然后走了，他再怎么吹哨子他都不出现。
小胖子埋着脑袋往被子里钻，似乎被吓到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时间，6点多一点，这几天他一直睡得不太好，早上不需要闹铃也很早就起了。
他收拾一下东西，昨天太晚了，衣服都没拿出来。
他不知道这房子隔音好不好，动作很小心，尽量不弄出声响。
他拿的东西不多，收拾的很快，把课本放在书桌上，他茫然了片刻，觉得不出去。
不知道要干嘛，博顺好厉害，去了那么多地方，自己换一个地方就不行了，有些想回去，他看了一下旁边的镜子，发现镜子中的人面无表情，没有一点思念的感觉，淡漠的有些凶。
李白少耸然一惊，连忙抓着镜子凑近了，慢慢勾起了唇角，随着慢慢上扬，他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弧度停下，镜子中的人乖乖巧巧，像一只小动物般纯粹喜悦。
就是这样，博顺喜欢他这样。
他跑了一下神，再次看向镜子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自己吗？是李白少吗？
他眼中没有笑意，只浅浅地弯着眼角，似有若无有那么一点笑，仔细一看，确实讽刺居多。
李白少愣了一下，不过几天，那个乖顺的不惹事的即便是被欺负也没有露出过这样表情的李白少已经恍如隔世，他变了啊。
李白少拿着镜子变着表情，一点点调节着情绪，看着他随心情变化的模样。
……
碰碰——
敲门的声音，“白少起床了没有？吃早饭了。”
是那个哥哥的声音。
许熠然隔了5秒准备再次敲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睡性大，他一会儿还要去公司，需要和这小孩儿谈谈上学的事。
手落在门上准备敲响，咔嚓门开了。
小孩乖乖站的笔直，身高似乎还没有发育，一米六多不了多少，站在一米八三的他面前扬着脑袋看过来。
许熠然愣住了。
李白少在笑，眼中是乖顺的柔和，多一分显着殷勤，少一分显的勉强，界线在微笑和笑之间，一夜之间，他似乎找到了家，浑身都充满着真挚。
许熠然恍然间觉得这就是他流浪街头刚刚找回来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