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时间还早，阳光很晒，博顺跨上车，“我带你。”
李白少摇头，“你带不动。”
博顺看了他一眼，上上下下地扫视，“串一串你都能带得动。”
“我又不是冰糖葫芦。”李白少爬上了后座。
博顺没有说话，脚上使劲，车蹬了出去。
链子没掉。
两个十五岁的少年，本就不该有太多的愁绪，阴郁总会被阳光晒透，他们未来迷茫但眼下真实，这个年纪他们相信未来是美好的，学校生活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或许有些许的小烦恼，离开校园毕业的那天他们就会知道，不过是一笑置之。
假期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在家的生活过得很快，到学校的时候坐在同样的位置上，拿着笔，盯着本子，恍然间会想，啊，我放假了吗？我回家了吗？我是不是一直在上课啊？回想一下多出来吃喝玩乐的记忆，才相信了已经放过假的事实。
今天的晚自习上的很敷衍，老师们知道学生刚刚放过假，心态很浮躁，商量了一下，上课的步骤整齐统一。
同学们好——作业拿出来——对答案。
李白少对答案的时候发现博顺给他讲的都对，惊喜中混杂着骄傲，他向旁边看过去，博顺认真地在看投影仪上题，他皱着眉，笔尖在卷子上某处轻点，漫不经心的样子，认真起来也是散漫的。
很温柔的人。
噫？怎么这样想，李白少一下子回神，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要是让博顺知道一定会揍他。
……博顺可能不喜欢这个说法，但他不会揍他，博顺给了他哨子，要罩着他的。
晚上放学的时候有一个班两个男生打架，酣战高潮激烈处，四周看热闹起哄的人突然默默沉寂，那两个人依旧没有停手，被巡视的王主任逮个正着。
“三千字检讨，下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念。”王主任说。
隔壁班的热闹散了，博顺拉着小胖子下楼，没办法，小胖子连一句不好意思让一下都说不出来，他不拉着估计得等到人都走了，他没那个耐心。
“一会等我，我去拿车。”博顺说，自行车停在操场旁的车棚里。
“好。”李白少点头。
小破车已经洗过了，大致擦了一下，看上去干净了一点，但还是很破。
博顺单腿撑着地，往前蹬一下，车子往前进一点，“我决定赐它一个名字，就叫小破了。”
李白少走的不快，但博顺刻意等他，他还是提了一点速，勉强和博顺同行。
博顺说一句之后又换了话题，“给我背诗吧。”
“嗯？”李白少疑惑，“这是你不为人知的癖好吗？”
“滚，这是我不为人知的变态，发作起来厉害了，不叫你背个通宵停不下来。”博顺这一步太大，他停下来等人。
李白少小跑了两步，“是语文作业要求背诵的那几篇吗？”
“是。”博顺继续用腿划拉着向前，“给你传授一下装逼的秘诀，明天语文课上让背书你就不用抄写了。”
李白少摇头，“我不行的。”
“背。”博顺说：“明天就背下来，不许写。”
李白少背了，吭吭哧哧，罗芳芳一点会打回来的那种，博顺纠正他，讲了他断掉的几处诗句的意思，“理解记忆，你再背。”
李白少又背了一遍，比刚刚的好了一点。
“再背。”博顺说。
李白少又背。
在他背第七遍的时候，李白少到家了，他已经能不错一字的背下来了，但还是会有几处猛然间记不住，停顿下来。
博顺挥了一下手，手举在空中随意地点了几下，蹬着车子离开了。
太可爱了。
……又又来了，李白少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不是觉得博顺温柔就是可爱，明明应该是形容女孩子的词，男孩子的话……楼上的好学生？他后座的葛远？都不喜欢，还是博顺好。
“外婆。”他进屋的时候发现外婆没去摆摊子。
“小白啊。”外婆坐在凳子上发愣，看见他的时候才恍惚地反应过来，“我忘记去摆摊子了。”
李白少笑了一下，“外婆，你之前还说你记性比我好呢。”
“不许你外婆出去大话呀。”外婆走过去在他头上摸了摸，“小白都这么高了。”
李白少低了头，他没有看见外婆眼中的伤感。
博顺骑着自行车回去的时候发现叶女士还没有回来，他沉默着洗了澡上床，突然感觉一阵压抑，他和叶女士之间平衡的桥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这源于他，他什么时候会崩溃，会忍不住松开叶女士的手，留在某处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叶女士会继续向前。
他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的。
早上上学的时候李白少偷偷地出门，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昨天外婆没睡好，他听到了动静，不想打扰外婆。
他有一点点心慌，对让外婆忘记摆摊子一夜没睡好的事感到恐慌。
啪——后脑勺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砸了一下。
现在很早，天蒙蒙亮。
李白少扭头，楼上黑毛鼻子上贴了一块纱布，脸上有几块淤青，他应该去学校的，但他没去，他应该没事可做可以睡懒觉的，但他一大早在这儿蹲他。
李白少想骂人，这傻逼有病吗？
他眼神恶狠狠，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但天没亮，破旧的小楼道里光线更暗，黑毛眼角还肿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李白少的表情。
“那天你跑的挺快啊。”黑毛说：“真是几天不见人都机灵了，知道跑了。”
李白少没说话，手握上了衣服内的哨子吊坠。
“那个路过的傻逼玩意你认识吗？你追过去巴结上人家了吗？”黑毛阴阳怪气道：“看见我出丑被打你开心极了吧。”
李白少盯着他，想打他，拽着他的头往他鼻子上再来一拳，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骂博顺！他可以被欺负，他可以忍受自己被骂，但是博顺不行！博顺不行！
他的拳头握的很紧，第一次生出难以忍受的愤怒。
一只搭在了他的肩上，带着熟悉温暖的温度。
“黑毛。”那人嚣张地说：“不好意思，这个小胖子，我罩了。”
“所以，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配合一下好吗？”
黑毛跑了，骂了一句什么，博顺作势要追上去，黑毛吓的窜回了家。
他嗤笑一声，扭头回去的时候，李白少握着胸前的一块衣服还在站着。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手指顺着他握紧的掌中挤了进去，李白少松开了手，迷茫地看着握着的一根手指。
“吹哨子了吗？”博顺在他掌心戳了两下。
李白少揪着他的手指没让他抽出去，“吹了。”
声音很低，明显的低落，“我一直在心里喊，小哨子，你快去告状吧，有人在欺负他罩着的小胖子了。”
“不是来了吗？”博顺说：“脸色可真难看，笑笑。”
李白少扯了一下嘴角。
“啧，你还不如哭呢。”博顺在他脸上掐了掐。
“走吧。”博顺骑上车前放了音乐，连了耳机，拿了一个塞在李白少耳朵上，他也塞了一个。
听不懂的英文歌，浅浅的小调，背景中有海浪的声音。
李白少：“你有自行车了还出来这么早吗？”
博顺还是一脚蹬的前进姿势，“没办法啊，哥把哥的这个夏天送人了，送了哨子，得罩着人呢。”
他回头笑了一下，眼中细碎的光全全映入李白少的眼中，他觉得开心，往前蹦了两下，无线耳机很奇妙，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将李白少和博顺这两个人连接在一起了。
博顺看到他明显的愉悦，心中也升起一点放松，小胖子太好哄了。
语文课如他所料要求背诵假期的几首诗，博顺在罗芳芳跑着离开前拦住了人，“我现在要背。”
罗芳芳不想听，她作为组长一直都是第一个背诵的人。
博顺不笑的时候不是面善的人，他在课本上点了点，“我背了。”
他没低头看，罗芳芳没走，他一句不停的把要求的内容背了。
罗芳芳也不知道听没听，等博顺背完就敷衍地点点头，“好了，你背完了。”
她说完就要走。
“等等。”博顺说。
“又怎样？”罗芳芳不耐烦。
“他也要背。”博顺指了一下右边。
“你说什么？”罗芳芳还没来得及展示她的表情变化来嘲讽一下，博顺拍了一下李白少面前的桌子，“背！”
李白少吓一跳，抬头茫然看着罗芳芳的同时，下意识听话地背了出来。
罗芳芳没说话，李白少茫然地眨眼睛，博顺拍了两下手，“很好，我们背完了。”
罗芳芳表情不太好，这两个人对自己简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太过分了，她瞪了李白少一眼。
李白少继续茫然，博顺夸，“厉害，你已经将我装逼功力掌握大成了。”
李白少没听懂，但博顺在笑，他也觉得开心。
博顺早上按李白少的时间点出发，偶尔心情好了会听听音乐，心情很好的时候博顺还会带着李白少去学校，大部分时间还是单脚撑地地往前滑，李白少在旁边跟着走。
叶女士在第二天就回来了，家里多了一个人，这让博顺缓了口气，没那么紧绷了。
日子仿佛按着固定轨迹在齿轮间转动，只李白少一天比一天不安着，惶恐的样子一抬头便是满眼的惊慌失措。
博顺无言，只暗自上了心。
这天晚上，李白少给他打了电话，“哥，博顺，哥，我想找你，我，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儿。”
失去一切的恐慌，寻找希望的稻草。
“哥，抱抱我吧，我现在快要，快要死掉一样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