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下午葛远一直没有回来，就在博顺以为他不会回来，晚自习放学可以直接回家睡觉的时候，他回来了。
头上还带着昨天的轻微红肿，鼻子上贴了创可贴，进来先指了指博顺，才狠声道：“你别想就这么完了。”
博顺无奈，他是真想把事情了解了的，谁没事会喜欢麻烦，就不知道这小智障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觉得他会在这个时候退却。
下学铃声响起，外面站了七八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引来一阵围观。
“走吧，转校生。”葛远勾了勾下巴。
“去哪儿？”博顺问，打了个哈欠。
“市场里那边的三面墙。”
博顺没听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你们先去，打个架还要手拉手一起去，有病不是。”
葛远指了他一下，“赶跑就是孙子。”
博顺无语，他小学六年纪都不放这样的狠话了，他会笑眯眯地说：“宝贝儿一点要来哦，哥等不及要让你爽飞一次了。”
一般有口气的都来，能当孙子也受不了阴阳怪气。
等人走了他不紧不慢地坐回去收拾东西，塞了两张卷子，“你不走？”
小胖子抱着包坐的端正，“我想跟着你。”
“……行吧。”博顺把包递给他，“帮我拿包吧。”
光明正大地凭借走读证出了校门，博顺拉着他在侧面围墙那边把烟点上了，这次没有再呛，他沉默着吸了一根烟，掐灭了随手扔一边，伸了伸腰，“三面墙是哪儿？”
李白少愕然，反应了一下才道：“第一次见面我被打的那块往里走，有个三面墙围住的空地，晚上有路灯但没人，他们一般喜欢在那儿呆着。”
博顺斜了他一眼，“这么有经验？”
“没有的。”李白少低下头，反驳之后看博顺满脸不信，不好意思地补充，“只有一次，我忘了，只拿走了二十块。”
博顺没说话，白眼都懒得翻。
他耽误的时间不长，书包扔回小胖子身上，手机外套烟火机都扔里面，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往里走，“你别出现，找个地方躲着。”
“嗯。”李白少点头。
“这不是我遇见傻逼最多的地方，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三步一傻逼，五步一奇葩，不知道是他们有病还是有病的是我。”博顺说，然后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突兀地笑了一下，“哥这么英俊怎么会有病，有病的肯定是他们。”
李白少呆呆地没有顺着博顺打岔就岔开话题，“什么时候？”
“……初二。”博顺笑容僵硬，上扬的嘴角慢慢抿直了。
“天天打架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博顺拉着李白少靠在了墙边，一层黑暗笼罩下的阴影能看到人影，安全感多了一些，但其实实际上没太大卵用。
前面传来打声，嘈杂混乱，噼啪的闷响和叫骂，你来我往地互相问候对方的十八辈祖宗。
“他们这是……太寂寞自己先热身一下？”博顺问。
李白少抱着包，心碰碰剧烈跳动，手抓紧包，声若蚊蝇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博顺说。
“我和你一起。”李白少跟着他往前迈了一下。
“一起什么？”博顺将他按回去，语气不耐，“就在这儿等着。”
李白少想起自己笨拙的身手，蔫了：“……好哦。”
博顺听着声音往前，在转角处看清了这场混战，两波人正打的火热，场面一度混乱，他眯着眼滤了两遍才找到葛远，正把人按地上锤，口中骂骂咧咧，打的正上头。
他看了几眼转身离开，怕他们又叫了人，来时看见路边的小胖子，不放心加快了步子。
“好快啊。”李白少说。
博顺快步出了巷子，“今天很忙，轮不到我，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太旺，大晚上不回家睡觉，打什么架。”
义正言辞的样子仿佛他不是这美好夜晚约架的一员。
“对的。”李白少说。
博顺嘿了一声，有人反对他说话他生气，现在有人迎合的不行他也觉得刺挠，把书包拿了过来，“你家在哪儿？”
李白少指了个方向，两人方向一致，一起晃荡着步子回家。
路上没说什么话，走了二十多分钟小胖子到了，指了指街边一栋老式居民楼，“我到了。”
博顺看了一眼，“那我们离的还挺近，我住在。”他手比划了一下，“那儿。”
李白少顺着方向看去，那是对街新建的楼房，他没去过，“嗯，我知道了的。”
“走了啊。”博顺背对着他挥手，拿出一颗糖扔嘴里。
到家了时候他没直接开门，他在门口站定，甩了甩钥匙在门上，故意弄出一点声响，生怕遇见什么开门一杀。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客厅大灯开着，叶女士在念诗：“我是自由的云，自由的风把我吹向远方，没有尽头的远方，不留下任何痕迹。”
博顺想，如果我是云，我不是自由的云，我想留下痕迹，留下一条云飘过的痕迹。
“儿子回来了。”叶女士放下书，“要吃点什么吗？”
博顺摇摇头。
“妈妈自己写的诗，怎么样？”叶女士挑眉看他。
“那妈妈好棒棒哦。”说完还两掌合十，用指头尖尖碰了两下。
“虚伪。”叶女士嗔了他一眼。
“我洗个澡。”博顺把书包放一边，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突然想起来钱的事，“妈，我需要现金。”
“哦，对了。”叶女士点头，“忘了这儿回事了，那你今天怎么吃饭的？”
“用同桌的卡。”
“这么快就交朋友了？”叶女士拿了五百块，“不亏是我儿子，基因里带着流浪四海的心。”
“是啊。”博顺脱了衣服还没开始冲澡，“继承了您的美貌与智慧，谁见了不得爱上我。”
“你这小子。”叶女士笑了一下，说什么他听不见了，哗啦的水声从头淋下，耳边只有水声，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
从浴室里出来，李白少很满意身上的甜柠檬味道，爬上了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破手机，是他妈妈用剩换下来的，太慢了，还卡。
他凑到床里侧连上隔壁家的网，暗暗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手机慢慢打开，微信上有个小一，他点开新朋友，有一个申请人——顺路。
很有意思的名字，他点了同意，小圈圈转了好久，页面才跳转：你已添加了顺路，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李白少笑了一下，有点开心，感受到无数平淡有了波澜，发过去一个笑脸表情包，一朵大红花旋转着开放出一个微笑。
那边没回应。
李白少把手机放一边，拿出题开始做，他拿的是数学课本，翻到今天上课时让做的那道题，把博顺写的小纸片拿出来，自己做了一遍，得出了正确的答案。
他有点开心，拿起桌边的一本《小王子》，把博顺的那张小纸片放到有玫瑰插图的那页。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了起来。
顺路：你中老年表情包的传承者吧，失敬失敬。
李白少笑了。
顺路：转账15元。
他点了，算了一下发现多了三块。
他回复：多了的。
顺路：别发给我了！你发给我我发给你烦不烦，给你就拿着。
其实他是记不清小卖铺的东西多少钱了，老板没说，只在刷卡机上按了金额，他扫了一眼，没记住。
李白少愣了一下，没有还回去，那他就帮博顺接水吧，每次人多，他不喜欢挤的，他可以帮忙。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是很大声的喊：“小白啊，外婆烙的鸡蛋饼，满满一大盆，快出来吃啊。”
外婆不知道在那儿看见了青少年心理问题，上面有个故事，大概是家长开门不敲门，孩子崩溃大哭产生矛盾。她之后就一直很注意，偶尔忘记了也会退出去敲了门才进。
“外婆。”他下床，打开门，桌子上放了一摞饼，切好的扇形，“好香啊。”
外婆招手，又夹了一筷子白菜丝，“快吃吧。”
她目光慈爱，仿佛眼中不是个胖子，而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好哦。”李白少坐下，他不饿，但还是吃完了，肚子很撑，鼓胀的满足感。
“还是小白乖。”外婆说，“我给你妈拿饼她说什么我看不起她，还嫌脏，外婆的饼不脏的。”
“不脏的。”李白少揉了揉肚子，想了想又道：“好吃。”
妈妈讨厌外婆，因为当年找了相亲对象，是他爸，现在出轨了比他大还带着孩子的女人，不在家住。
她讨厌外婆，但李白少不那么认为，外婆没有强迫妈妈一定要嫁给爸爸的，她当初也是满意的，只是现在出了问题，需要发泄，她把外婆当成了发泄口。
晚上睡前他又做了几道题，把不会的都圈起来，现在他有了同桌，还是一个聪明同桌，他有不会的同桌可以给他讲。
他放下笔闭上眼，揪着衣领闻了闻，甜柠檬中有鸡蛋饼的味道，不是臭的。
第二天早上李白少走之前看了一眼手机，博顺没给他发消息，但他发现他换了名字，叫云迹。
他到班里等人来问：“你微信换名字了？”
“嗯？”博顺看了他一眼，“是啊，换了。”
“我看不懂。”李白少说。
“有什么看的懂看不懂的。”博顺笑了一下，“昨天我妈写诗，说她是没有自由的云，到哪里都不留下痕迹，我就想我要是云，所到之处一定要留下脚印，充满痕迹。”
“嗯，会的。”李白少说。
博顺心头一跳，“会什么？”
“会留下痕迹的，我看到了。”李白少说，指了自己的眼，博顺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博顺：“……小胖子你还有当渣男的潜质啊，你要是帅，不，要是瘦点，就你这撩人本事，肯定能驰骋一片海洋，但是你撩哥是不行的。”
李白少：“撩是什么？”
博顺：“……没什么，小胖子看你的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