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早点回班里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吃早饭了。
博顺看着每一个窗口前挤成一堆人挤人头碰头的人瞠目结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不吃了！
李白少看他转身要走连忙道：“你不吃早饭了吗？”
“没胃口。”一想到要挤着进去挤着出来，前胸贴后背地和一些人近距离地擦身挤扛，本来就胃酸的肚子彻底没有吃东西的念头。
“那、那你等我一下……吧？”李白少说。
“昂。”博顺轻轻点了一下头，“去吧。”
小胖子有些高兴地挤进人群里了，博顺微微偻着腰，没一会见小胖子就挤了出来，然后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换了方向继续挤。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起争吵，一个人端着一碗小米粥连蹦带跳地往外挤，另一个低着头快速路过，拥挤吵杂中，小米粥扣了那人一背，稀里哗啦往下淌，看的博顺一个旁观者都眉头直跳，身临其境地往背上摸了一下。
“你他妈张眼了没！”
“操你大爷走路不看路，你把老子的饭撞翻了，老子还没骂你呢！”
顶着一身饭的人冲了过去，准备找到这碗饭的主人好好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
真有激情啊。
博顺选择性忘记自己昨天一而再的嚣张了，村口看戏老大爷似地啧啧称奇。
“博顺。”李白少出来了，冲他喊。
博顺点头，“走。”
身后那两人已经被拉开了，依然蹬着腿骂。
“你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怎么没买到东西？”博顺想起来。
“那里买的是面汤，不是我想买的，我就出来了。”李白少解释，“换位置了。”
博顺想了一下，要是他拼死拼活挤到跟前，发现不是自己要的，可能会气得……退学，拜拜了食堂！
李白少拿出两个鸡蛋，递给博顺一个，博顺看了一眼，“干嘛？哥看起来像是爱吃蛋的人吗？”
李白少说：“我买了两个的。”
对于好意博顺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他接了过来，刚扣开一层皮，空袋子已经准备好了，小胖子张着口子等他扔鸡蛋壳。
博顺顿了一下，才自然地扔进去，“少少真贴心啊。”
李白少抿了一下嘴，“不用这样叫的，叫名字就可以的。”
博顺：“好的，少少。”
“……”
两口把鸡蛋吃了，博顺拍拍手，看见了小卖铺，这会儿人都在食堂挤着，没几个人，他下巴朝那边抬了下，“走。”
两排铁架子，没多少东西，两步就转了一圈。
博顺拿了一个夹心小面包，没什么好买的，看到昨天小胖子同桌给他的那种糖，拿了两条，“你不要吗？”
李白少摇摇头，他已经买了早饭，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外加一大碗皮蛋瘦肉粥。
博顺点点头，准备付账离开，手在兜里已经碰到了手机，理智终于回笼。
“现金或者刷卡。”老板站在门口。
学校啊……手机啊……
灵魂回归。
博顺看了一眼门口放的小桌子，有一个刷卡的机器，几个钢镚儿，没有发现有二维码。
……绝了。
继昨天吸烟被呛的尴尬之后，又一无法面对的场面突如其然，买了东西掏不出来钱倒还可以，大不了说不要了，把东西放回原处就完了，反正他也不是一个多要脸的人，这一点认知还是有的。
但偏偏，偏偏小胖子在后面站着！看着他！
是谁都可以，是谁他都不在乎，但是这个小胖子，他以一个贼装逼的出场出现，把三个围他的人打趴，又极其肆意地把他后座那个臭脚教训了一下，一个光辉的大哥形象已然立住，然后就是吸烟呛的泪流满面，今天买东西掏不出钱，他不想从大哥变逗比谢谢。
老天就不能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威武雄壮的大哥吗？！
滴——机器响了一声。
李白少收回自己的校园卡，放到口袋里拍了拍，“走吧。”
博顺：……
小胖子走了出去，一点反应也看不出，和昨天一样的平静。
博顺拉住他，发现他胳膊和他的脸一样软。
“嗯？”李白少看他。
博顺：“加我微信，一会儿把钱转你。”
“不用的。”
“加。”博顺不容置疑，以强硬掩饰尴尬，“加我微信。”
李白少只得讷讷点头，“好的哦。”
回到班的时候没什么人，博顺开了一个下面没有人的电扇呼呼吹了几分钟，头脑清醒了点，小胖子乖乖缩成一团吃饭，博顺觉得他吃东西像仓鼠，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
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博顺跟小胖子聊天，“你这儿学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平平淡淡又凡凡。”李白少说。
“那到是。”博顺说，“生活大部分是平淡的，向往着不凡。”
李白少看了他一眼，“是有一个事的，学校里，不知道算不算不平淡。”
博顺来了点兴致，“你说。”
“高二那边的人说，他们上高一的时候，有两个老师谈恋爱。”
“然后呢？”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吧。
“女老师上课被气哭了，打电话给男老师，男老师提着斧子跑来了。”
青春校园剧本秒变暴力高校。
博顺：“……结局呢？”
“男老师把斧子往桌子上一放，说谁欺负我老婆我就砍谁。”
霸道斧子男之我在学校当老师之谁欺负我老婆我砍谁。
博顺：“……”
李白少最后说：“然后女老师十分感动，他们就结婚了。”
“……啊。”博顺点头，面无表情：“好有意思哦。”
李白少笑：“是编的，当时是男老师找那几个不听话的学生谈话，没有这样的事。”
博顺继续面无表情：“你们老师好热血哦，小胖子你好会讲故事哦。”
李白少笑得停不下来，博顺翻了个白眼，把糖都拆开放口袋里，一共十颗。
第一节课是语文，是个打扮特时髦的女老师，走到哪儿都能带着甜腻的芬芳，念着大长段的话轻飘飘来一句：这些都要背，考试会考的。
微笑着看着一片哀嚎的学生。
李白少奋笔疾书记笔记，发现博顺还有空转笔，他偷偷看了一眼，博顺勾勾画画只记三两个字，最长不过一句，很酷，也很耀眼。
博顺成绩肯定不错，虽然看起来懒散，李白少依然觉得他厉害。
第二节数学，差距明显就出来了，都是扬着脸听课，而且博顺转校肯定耽误了不少时间，当数学老师指着课后题让大家做的时候，博顺轻松做出答应的同时，还写了两行公式，用两种不同的办法得到了答案。
李白少拿着小纸条小声说：“是给我的吗？”
博顺上课一般不爱说话，闻言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小胖子配合着他很给面子，点了点头。
他看见小胖子夹进本里很珍惜的样子，“不是。”他挑了一下眉毛，自以为很纡尊降贵地动了动嘴皮子，“你会了吗？夹本子里干嘛？”
李白少小声说：“看不懂的。”
“少少。”博顺笔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你是小胖子，不是小傻子。”
李白少笑了一下。
博顺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伸手把纸从书本里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写了步骤，“看吧，哪儿不会问我。”
李白少点点头，然后发现自己都看的懂，每一个步骤都懂，他把纸片放书本里夹好。
博顺注意到了，觉得小胖子被自己第一次如此聪明感动了，夹进本子里纪念一下。
夏日里空气中带着一股燥热，蝉在树杆上用生命呐喊，学生们在教室里用生命瞌睡。
博顺撑着下巴，适应良好的融入集体中去，眼睛已经闭上了，但和别人浑然忘我的状态不同，脑子与困顿的身体是不一样的清醒，班主任在讲台上的话一字一字在脑海中连成画面。
半个班都倒下了，唯有几个孤立无援的独苗苗在努力挣扎。
李白少看了闭着眼的同桌一眼，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与这个年纪的学生有着很不同的淡漠感，这种淡漠不是距离和不苟言笑，像书中写的那样，有一个背着行囊的少年，路过，我看了他一眼。
体育课是开心的，男生们抱着篮球捋着袖子下课就往操场上冲，女生们嘻嘻哈哈拿着小镜子小梳子放进小包包里这里特指他前面那个女生，还抹了口红，很红，猛地一扭头吓得刚睁眼的博顺一个激灵清醒了，虚伪地挤出个假笑，怕一张嘴蹦出个操。
不文明，不健康。
他是积极向上的当代高中生好榜样。
体育课在博顺脑子里等同于被塑胶味包裹的非呼吸场所，这件事真实表明了人类的悲欢，他不理解别人的欢乐。
“我带你去。”李白少说，似乎觉得引路的活很好，已经适应良好的权权接管。
“我认得路。”博顺说。
“哦，好的。”李白少点头，听不出失落，但发现博顺依旧跟着他走的时候，往前走的步子小小的蹦了一下，前脚还没起来，后脚已经落地了。
博顺没有看见，眯着眼在太阳下也懒得伸出手挡一下。
操场上如他想象的那样，阳光炽热地蒸烤着大地，励志要把着劣质的塑料味道彻底挥发出来，好好地非要给普通的高中体育课加个地狱存活模式的buff。
好在老师也非常知道体恤自己，集合，立正，解散，没超过五分钟，端着保温杯晃晃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