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有句俗话说得好，那个装逼那个雷劈。
博顺拿着小胖子递过来的纸擦泪的时候无数个一加一起的超级多次闪而过灭口的念头，他整个想原地爆炸无脸面对这场景。
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些场面他是不能应对的。博顺深沉地想。
“博顺，你没事吧？”小胖子语气平静，仿佛无事发生，手在他背上轻轻捋着给他顺气。
博顺同样装作无事，挥了挥手，强自淡定道：“没事，别弄了。”
殊不知他此刻耳朵红透，眼睫毛都沾湿成一捋一捋的，那个语气平静的小胖子眼里充斥着笑意望着他。
等博顺独自面对完内心的风霜凋零，抓了几把头发才缓过来尴尬，这才发现手里没东西了。
“我烟呢？”他惊疑地问。
“你丢掉了。”小胖子说。
“我丢了吗？”
“你丢了。”
“……”已经想起来手里的烟被小胖子抽走丢掉的博顺手抖了抖，哑口无言。
这个小胖子不是个好小胖子。
不是个好小胖子的小胖子语气无辜地问：“怎么了吗？博顺？”
“……”
很好！很不错！极其精彩！
我不怎么！博顺不怎么！博顺他想给你也呱唧两下！
就在博顺以为他发现这小子的真面目的时候，李白少不好意思地低头挠了挠脑袋，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吸烟不好的。”
乖顺笨拙的模样搞的博顺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误会他了，这还是那个乖小胖子。
博顺没多呆，林女士发消息说结束了让他回家，小胖子的事转眼就忘记了，终究不熟，算起来充其量几面之缘的同桌。
他的心神大部分不在这里，不在这个刚刚到达仅仅刚见面的地方。
“林女士。”他敲门。
“我儿子回来了。”林女士笑得自然，“快请进快请进。”
博顺翻了个白眼，“行乐完毕了还想起有个儿子来了。”
“那肯定的。”林女士抱了他一下，像一只花蝴蝶扑棱着翅膀去了里屋，“别的都是过客，我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博顺：“……呵。”
“你吃饭了吗？”林女士问。
“吃了，刚出去买的肉串。”博顺说。
“今天学校生活怎么样啊？”她又问。
怎么样？遇见一个傻逼玩意又遇见一个傻逼玩意……
“多姿多彩五彩纷呈。”他说。
“那就好。”林女士冒出个脑袋，“你明天上课太早，不用叫我，还有钱吗？自己记得吃早饭啊。”
“有钱。”博顺换了鞋打了个哈欠，“您就可着劲睡吧。”
玲南高中绝对说不上纪律严明，他把包拿出来，烟盒打火机往里丢，明天早上再丢个手机就齐活了。
他冲了澡，淋浴头有着年久失修的黄，水温不是太高，温的，落到身上就变得凉嗖嗖的了，夏日里刚刚好。
把房间的灯关掉，从窗户能看见外面路灯的光晕，他闭上眼，进入在这个地方第一个安眠，梦里他与城市交谈，在本子上记录下旅途的模样。
“什么样！什么模样！多吃点怎么了？”老太太大声说，“张身体呢！健康！”
李白少无奈地想提醒外婆很晚了，小点声，但目光对上，老太太慈祥的目光让他说不出什么，点点头，小小的舒出一口气，把碗中的两个鸡腿啃了个干净。
老太太表达爱意的方式——投喂，大概流程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孙子，我给他吃的吃的吃的，彭！大孙子就白白胖胖了。
“我去睡了。”李白少说。
“行。”外婆说，“明天外婆给你煎蛋饼，你最喜欢的那种。”
李白少：“……好的，谢谢外婆。”
他回到小屋子里，靠在床头看书，今天看的蜀道难，真的很难，“难于上青天。”
他小声念，想起那人，随意扫了一下，嘴唇张合，似乎念了一遍，然后背了下来。虽然他说他之前看过，但是他依然觉得酷。
他走来的时候说：“好巧啊，碰到你。”
他摇摇头，“不是巧，是这里太小了。”
这个小小的地方，从小到大生长在这里，熟悉到产生诡异感，外面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出不去？
博顺来了。
他从没见过像博顺这样的人。
很强大，很洒脱，像个大侠。
李白少能磕巴地背下来了，他把书本放好，闭上了眼。
早上天蒙着雾，黑夜舍不得离去，留下一丝睡眠的安详。
博顺伴着这份安详走在路上，踹着兜，带着帽，斜挂着背包，半眯着眼随时都能倒地不起。
不行了。
他有点恼火地再次停下，睁开眼打量眼前的路灯杆子，45度转身，第二次回归正路。
他用力绷着自己与瞌睡虫战斗，眼角搭拉着，显得有亿点凶，披靡着一切的样子，无意识贯彻昨天暴躁校霸的人设。
走到教室里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没太大精神，昨天那个臭脚兄已经来了，看他进来的时候扭头看他，瞪着眼珠子一直看到脖子扭不动了才猛地扭向另一边继续瞪，扭得博顺下意识地想伸手接住，怕他头转掉地上。
六点二十五早自习，博顺看了看表，六点二十三了，早自习是语文，教室里嗡嗡嗡地没有安静，却也不是在背书，聊着天谈着八卦嘻嘻哈哈，还有被摄了魂的躯壳，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除了一个人，他旁边的小胖子，闭着眼，把课本抱在怀里，小声背诵。
不错，蜀道难已经会背了。
他没有课本，想着可以眯一会儿了，老师出现在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走，拿课本和资料。”
博顺：……好的呢。
九门课本外加相应的资料习题，厚厚的一大摞，博顺抱起来都快顶到他下巴了。
“分几次吧。”老师说，偏头打了个哈欠。
“不用。”博顺摇摇头，先一步迈了出去。
早上空气凉快点，没那么闷。
博顺把书本撂桌子上，开始写名字，一勾一画，迅速地写了个名字，写一本放桌兜里一本，右边放课本，左边放资料，他不喜欢桌子上有太多东西。
有些人喜欢把所有的书堆在桌子上，好在上课的时候看看小说玩手机，更有甚者来盘象棋，励志比村口大槐树下退休老大爷还悠哉。
博顺一般不做这些，他听课，或者发呆，用不着自建围墙。
小胖子拿的本子是高一到高三通用的一本语文必备书，综合了所有古诗和文言文，博顺也有，他拿着翻了两页开始盯。
高一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在上个地方只呆了那么久，老师张什么样子同学张什么样子已经记不清了，他没有记住他们的脸，但是记住了讲的知识点。
博顺成绩不错，初中的时候班级前五，高中的时候不知道，但目前觉得还可以。
桌兜里满满当当他的包就没地放了，博顺掏出了小挂钩，出门的时候顺手拿的，撕开一层透明的膜，把黏的那一面贴到他和小胖子书桌中间的空隙里，把包挂了上去。
“你碍事吗？”博顺指着包，客气地询问，虽然他已经做了并且并不打算改变这个决定，但他依然虚伪地问了一下。
李白少摇头，“不介意的，你可以放在这里的。”
博顺看了他一眼，在他不明所以的回视中又收回目光。
下课后喇叭喂喂几声，有个人说去操场集合，周一升国旗开早会。
博顺慢吞吞地站起来，发现他同桌比他还吞吞，周围的人三两个结伴说笑着往外走，讨论一会儿去吃什么，在高中校园中总有那么几个玩的不错的饭友，没事一起溜达，他发现没人靠近小胖子。
小胖子并不在意地做着自己的事，合上本，盖好笔帽，站起来，穿上外套。
他看着博顺，疑惑地歪歪头。
博顺动了动嘴皮子，“给哥带路吧，我不知道班里人站哪儿？”
明明寻求帮助的话，偏偏嚣张的很。
李白少笑笑，右脸边上有个小窝，“我们一起走，你跟着我。”
博顺听出了他语气的小雀跃，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反应过来又立刻抿直了。
他不是喜欢抱团的人，自然而然地认识几个点头之交，然后离开，忘记，重新开始。
他可以自己溜达着随便跟一个从这个班里的人出去就能找到位置，但他没有，还喊了李白少。
他不去与人相交熟识，但是对小可怜儿随手可帮扶一二的善意，还是可以让小胖子感受一下人间有真情。
哥就是这么善良有爱心。
可以夸一下。
操场不小，高三的没来，高一高二的排成十几个队。
校长不知道哪里的普通话，非常有地方特色，照着稿子念，一页又一页，似乎到不了头了。
操场上劣质跑道的塑胶味随着太阳升起味儿越冲，薰的博顺头晕。
“你们。”他咬着牙微笑着平和地问，“学校开这个会大概多久？”
李白少：“快了，马上就结束了，然后我们升旗，就结束了。”
博顺从口袋里掏，没有发现口罩纸巾，挡都挡不住，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英勇倒地选那个方向倒的时候，讲话环节终于完结。
升旗，红旗伴着国歌飘扬在空中，结束。
所以人一窝蜂四散开，都是一副释然的神色，看来不是他瞎矫情。
李白少没走，“我带你去食堂吧。”
博顺昨天确实没有在校园里转，也并不清楚食堂的确切方位，以及这会儿被塑胶味冲的头晕，没有拒绝。
“这种大型杀伤性武器谁批的啊？送走几波了？”博顺嘲弄道。
李白少点了一下头，“你刚来不适应的，慢慢就会好的。”
博顺蔫唧唧的，想着课表上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更提不起精神，一会儿随便吃点就回班，站风扇下好好吹吹散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