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李白少看了博顺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从博顺让开的位置进去坐好，前面的女生瞪了他一眼，他迷茫地眨眨眼，不明所以。
“我去买东西了。”他说。
博顺点点头，发现小胖子在口袋里摸摸拽拽，拿出了一条糖，巧克力夹心奶糖，一列5个糖块。
他把糖递了过去，那人接了，他有点开心，笑了一下。
博顺看见了，惊疑地挑了一下眉，心想这小胖子笑起来还怪讨人喜欢的。
糖在手里转了一下，饥饿感慢慢升腾，他拆了一颗放进嘴里，剩下四个都倒了出来拿在手里，“谢谢。”
“没关系的。”小胖子说。
博顺另一边的眉毛也挑了起来，比刚刚的上挑还要高。
真乖啊。
小胖子有良心，接受到他的帮助知道感谢，比很多一部分不知所谓的人好很多。
而且乖。
“让我看看你的卷子。”他说。
班里乱哄哄的，老师出去打电话，在这个空隙里大部分人选择闲里偷忙，抓紧时间搞一下动作幅度不适合在教室里干的事，不时有视线扫过来，他全当做没看见。
他目前只有跟小胖子交流时才会感觉好一点。
李白少递给他卷子，上面用红笔标注了一排排的注释，很认真地听了一节课。
博顺扫了几眼，随口道：“学习不错啊，这么下功夫。”
说完才想起来他选择题悬殊的差距，正准备找补一下，还没组织好合适的话，小胖子已经回答了。
“426分。”
“不错啊。”博顺说，“高一刚刚开学吧，你们月考了？”
“嗯。”李白少点头，“不好的，一共考九门。”
下学期分科，上学期依旧学九门，政史地理化生还有三门语数外。
“九门分数也不错了。”他说，好几门加起来才一百来分，这个分数不高，但也不低了。
李白少：“每门副科100分。”
博顺：“……主科不是吗？”
主科不能加起来才100分吧。
李白少：“不是的，主科目每门是150分。”
博顺：“……冒昧地问一下总分？”
“一千好几？”李白少说，“英语没听力，按百分比加分了，记不清多少了。”
博顺：“……”
他又摸出一颗糖塞进了嘴里。
嘴上功夫没输过的博顺，第一次在懒得搭理以外的情况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晚自习三节课，第二节英语，老师已经进来了，今天晚上不想学习他就真没打算动一下脑子，迷迷糊糊地打个盹儿，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三节课了。
肚子里空荡荡，他迷瞪瞪地觉得有人把他肚子上拉了条口子，什么东西都掏空了，虚得厉害。
眯着眼在口袋里摸摸索索，能吃的只有三颗糖，他全剥开一口放进嘴里，甜奶味在口腔里扩散，糖分瞬间带来了力量。
“看你哥我做什么？”博顺惬意地眯着眼没动，声音有点哑，刚睡了一觉，口干。
李白少偷看被抓包，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
“哎呦，可吓坏了。”博顺在他脸上掐了掐，意外发现手感很好，软软的，像面团子，于是又扯了两下。
李白少没说话，也不挣扎，脸上的表情很羞赧，闷着声任他扯，“不、不要这样。”
博顺知道为什么有人欺负这小胖子了，太乖了。
嘿，怎么会有这种又乖又软的男生。
他松开手，李白少脸上出现了两个明显的指印，博顺难得心虚，没话找话干巴巴道：“谢谢你的糖，哥快饿死了。”
他也没用多大力气吧，小脸还怪嫩，一掐就红。
“对不起。”
“嗯？”
“因为我才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有。”博顺好笑，“我那时候不饿，不想吃，没遇见你那事我也不吃。”
小胖子不吭声，他奇怪地看过去，发现对方眼睛亮晶晶的，像看见什么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稀奇的不得了。
博顺不说话，小胖子在看。
博顺转回头，小胖子继续看。
博顺低头抖了抖小胖子的历史课本，小胖子还在看！
博顺被他看的受不了，恶声道：“把你小眼睛挖出来你再看！”
李白少笑，很小声地说：“你不会的，你很好。”
博顺：……
小拇指动了动，抖了几下，他想这是一不小心招惹到一个什么样儿的小软乎精。
——
下课铃声响起，住校的回家的人一股脑地往外冲。
博顺顺着人群，慢悠悠跟着末尾的队伍。来的时候从市场那边过来，没从大路走。
他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睛，嘴里的奶味没散干净，没去市场，从大路直接离开，他没有记住路，万一迷路就好笑了。
住的地方离的不远，两室一厅，不大，昨天搬过来的，今天收拾了一天。
林女士秉持着旧东西不去新东西不来的原则，所以搬家还是挺容易的，大包小包的带着必备物品，从一个地方离开，去往另一个地方。
他摸出钥匙，在手机的照明下开了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年纪大了，叫醒不容易，屋内没有灯光，同样黑漆漆的。
博顺打开灯，正想着林女士去哪儿找乐子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扭头就看到沙发上交缠的男女。
“操。”他骂了句，关灯离开甩门出去，一气呵成。
林女士你好样的！
博顺三两步跑出去，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难受憋屈。
十点到十二点正是夜生活的高潮，路边喝酒的烧烤的甩着膀子打牌的热闹非凡。
博顺挑了一家烧烤摊，拿了十几串肉，人太多了，没有位置，他直接在路边蹲着吃了。
“汪！”一只狗冲他吼叫。
博顺看了一眼，那狗警惕地冲他呲牙，他慢吞吞咬掉最后一口肉，拍拍手站起来。
那狗觉得他要抢地盘。
突然想起一句电影台词——他好像条狗啊。
狗叫了一声，莫名地带着嘲讽。
漫无目的地顺着路走，看见一家开着门的小卖铺，进去买了烟和打火机。
“学生娃这么小就抽烟啊。”老板说，动作利索地装好等他付钱。
博顺点点头，“不小了，明年就50了。”
老板：“……”
他把烟拿好，揣兜里走了，老板一言难尽梗住的表情让他笑了一下。
腿有点酸，想冲个澡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里闭上眼，无论美梦还是无梦地睡一觉，但是不能，叶女士在放松。
他不理解这种放松方式，但为了与叶女士友好和谐地相处下去，以及对人类繁衍的大局观考虑，他只能离开，要是以后他对繁衍这种大事产生了心理性的厌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弦要是硬不起来就好玩了。
七绕八拐的路从地图上看是没有安全感的，只有脚踏到实地，看到见证到才能有把握，不虚。
以前做过一个梦，梦见他变成了泡沫，跟着叶女士跑着跑着就破了，陌生的地方没有他存在的痕迹，没人记得他。
醒来之后他默不吭声沿着房子外的路走，慢慢养成了习惯，迅速了解一遍落脚的地方，留下一些看不见看的见的足迹，有安全感。
博顺手在口袋里的烟盒上敲着，转过一个弯停了下来，不远处小餐车旁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有够巧的。
嘴里似乎升起一丝巧克力的奶味，他舔了一下有点尖的犬齿，轻微的刺疼打破了幻觉，没什么奶味，只有烧烤的孜然味。
李白少翻着语文本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课本上的字被黑色的影子挡住了，他抬头，发现那人自己认识，笑了一下，认真地喊了一声：“博顺。”
“嗯。”博顺点了点头，在他旁边蹲下了，小胖子坐在摊子旁，灯泡晃晃悠悠地在一根棍子上吊着，隐约有几只黑乎乎的虫子绕着灯泡飞，“勤工俭学？”
“没有，我外婆的摊子。”他说。
“你外婆？”博顺左右看看，没看见有什么小老太太。
“嗯，她去帮牛大爷的忙了，我等她。”李白少说。
博顺点点头，“哦。”
然后就没人说话了，他脑袋是懵的，木然地嘎吱嘎吱按照固定的轨道转动。
小胖子在看他，估计觉得这个神经病跑哪儿不好非跑我旁边蹲着，有病吗？……可能吧。
小胖子动了，从小摊子下面掏了掏，从不大的地方又摸索出个小板凳。
“牛啊。”博顺说，接过板凳坐在小胖子身边，开始放空脑子。
李白少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书，小声地低头念，在他念到第三遍结束的时候书本被抢走了。
博顺说，“给我两分钟。”
李白少点点头，有些期待地等待着。
“好了。”两分钟到了，博顺把本递还给他，在夏天的街边，陌生的地方，一个认识的小胖子的注视下，一句一句背完了蜀道难。
李白少没动静，博顺盯着前面的马路牙子，“哥装逼装完了。”
李白少呱唧呱唧地鼓掌，认真地说：“好厉害。”
博顺四散的少男情怀没能抵挡住这种认真的认同感，深沉的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小胖子，“我之前看过的。”
“那也厉害。”小胖子说。
博顺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勾着边沿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拿出打火机，把开关调到最大。
“吸烟不好的。”李白少说，他低下头，看着本子上的字。
“有什么好的坏的。”博顺打开打火机，准备继续在小胖子面前装个逼，啪地一声，长长的火苗冒了出来，他舌尖一扫，烟从左边转向右边，他往前凑，在火苗上引燃。
计划是这样的，他吸一口烟，然后吐出来，在隆隆烟雾中说一句深沉的话，简简单单的装，没有技术含量。
谁知烟一吸进去，他就发现了不对。
想咳，呛住了，不行，得憋住，不然太影响他大哥的形象。他越憋，越想咳，越想咳，他就越憋，几秒钟的时间头脑充血，脸上涌红，眼看他硬生生地要将自己憋死，身体的本能迫使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今夜逼王松了口，一阵呛天咳地，撕心裂肺，泪都飙了好几滴。
这就很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