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尤明戈的炫耀
尤明戈是真的好奇。
在机械采购这方面，说来是她仰仗庞贝许多，军部的订单虽然也是块肥肉，但对于垄断星系行业的庞贝机械来说，恐怕也是九牛一毛。
就为这么点钱，庞贝这个臭脾气居然直接找上门来……至于吗？
庞贝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元帅，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么点钱。”
尤明戈：“？”
你要这么说，她可就不困了。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您当然不记得了。”
庞贝呷一口茶，气定神闲，“元帅贵人多忘事嘛。”
他说得信誓旦旦，眼神意有所指。
虽然没有说明，但尤明戈大概理解了。
她的记忆里有很大一段空白。
大概是在她十二岁以前，也是在第一次与庞贝见面之前，那之前的所有事，她都不记得了。
她全部记忆的伊始，是一段纯白的甬道。
那甬道内是无瑕且空旷的，尤明戈此刻回忆起来，只觉得很不真实。
甬道尽头的日光在记忆里是一种很刺眼的光，她被人牵着往前走，眼眶因光线的刺激而不自禁地涌出眼泪。
身旁那个人，好像是父亲。
父亲牵引着她，走出隧道，然后带她走过熙攘的街市。
他们走进城市中央的行政大厅，在那里，她被赋予史上最高的精神力评级。
就尤明戈本人而言，那感觉其实还不错。
走出甬道那天，她望着日光下崭新的一切，听着从未听过的街市喧嚣，仿佛能感受到很鲜活的属于世界的脉搏。
有关她失忆的事情，大多数贵族都有所耳闻。
尤明戈对此并不在意。
她无所谓那段空白记忆里有什么，比起隐藏在迷雾里的过去，她更重视此时此刻掌握在手中的，看得见的现在与未来。
也可能她就是真的有点冷血吧。
冷血就冷血吧，反正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至于庞贝说的钱……
尤明戈捧起茶杯，却不急着喝水，只是将茶杯放在唇边，“有欠条吗？”
“……”
庞贝喝水的动作顿了一顿，“没有。”
哦，那没事了。
尤明戈安心地猛灌一口，“那我不记得了。”
庞贝：“……”
对于这个反应，他倒也不怎么意外。
“你还没有回答我，元帅，怀恩医生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每人申请一支吐真剂吧？”
才说完，尤明戈就看见庞贝脸上露出笑。
看起来是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啊。
“庞贝公爵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女人唇边带着很淡的笑，话说得客气。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尤明戈才对庞贝充满耐心。
果然，男人将十指在身前交叉，姿态里明显透出一些兴致盎然，“……刚取得了一些技术上的突破，第一批样机已经制作完成，只要检验合格的话，也许能让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男人越说越兴奋，语调明显有些上扬，尤明戈拇指摩挲着茶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一点好笑。
“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尤明戈很配合地接了一句。
“我们掌握了读取精神力波动的技术。”
有那么一瞬，男人脸上闪过相当自得的笑。
庞贝本就是细眼浓眉，不安于室的相貌，这一笑，更显得傲慢又乖张。
不过尤明戈此刻很愿意包容他。
一直以来，精神力是风一样，永远不为人类所停留的存在，人类将人脑的结构翻来覆去地研究，最高的成果就是研制出了能够模拟精神力波动的驱逐塔。
然而，那只是依葫芦画瓢地仿制了人脑的结构，具体这些结构究竟是如何起到了如今的功效，没有人知道。
读取精神力波动的技术，就像是一把尺子，也许仅凭这一把尺子难以丈量天地的距离，却会是一个开始。
现如今，人类虽然筑起了高墙，重新圈画了自己的领地，但这星际防线并不牢靠，甚至是摇摇欲坠的。
人类正需要一把足以丈量未来方向的尺子。
“我们研制的第一批产品，就是能够读取记忆的追溯仪，”尽管尤明戈什么也没说，但庞贝分明在她眼里看到很明亮的笑意，这让庞贝心情非常好，“当然，这种产品的问世势必引起争议，我想，由元帅来为它开一个好头，应当是不错的选择。”
说着，庞贝便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一个砖头大小的方匣，放在女人面前。
“就是这个？”
尤明戈左右打量着这个东西，视线一刻也移不开，下意识就伸出手去。
“等——”
庞贝的手指尖，最终只刚刚触及女人的指甲，尤明戈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眼前忽然像是浮光掠影般闪过异样的画面。
画面里，男孩的红发只那么一个指节的长度，薄薄覆盖着头皮，他唇色相当明丽，展露笑容的瞬间，像朵藏红的花盛开在金色的日光下。
尤明戈愣了一愣，很快回过神来。
她转着鲜红的眼瞳，视线从庞贝棕红的头发，移到他蔚蓝的眼睛，顺道路过他鼻梁上的一颗痣。
怎么看都像是同一个人……庞贝和刚刚画面里的那个男孩。
所以，是看见庞贝小时候的记忆了吗？
“……”
一瞬的静默后，尤明戈忽而深吸了一口气。
不对，庞贝的记忆里，怎么会有他本人的画面呢？
又不是在照镜子……
是……她自己的记忆？
画面里的男孩满脸天真稚气，看起来最多五六岁……她还见过那个年纪的庞贝？
“尤明戈？”
男人听上去似乎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尤明戈这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会儿呆。
她掀起眼来，对上庞贝的视线，总觉得从男人的眼神里读到一丝探究的意味。
“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这只是个临时的试验品，没有设计开关。你……刚刚是看到什么了吗？”
尤明戈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皱起眉。
疯了吧……该不会真欠着庞贝很多钱吧？
女人猛一下眨眼，然后对着眼前的男人露出一个玩偶一样的笑容，“嗯，看到了我第一次受领军章时候的画面，那时候还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真不愧是我。”
庞贝：“……”
庞贝：“？”
呸，他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