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见少年入花厅
一夜平静。
残王夫妻带着独子离家入宫全程毫无反抗之意,神情像是等待多年终有今日一般平淡。除了王妃夜里偶尔咳嗽,竟静得看不出惧意。
换守按时侍卫来报了三轮情况,刘大人只无趣觉得,这晚住在王宫角门是白熬了夜,还不如饭后不来留在家睡。
刘大人好不容易盼到隔日天亮,想着赶快审上一审,横竖有点交待也好回去补觉,人在慎刑司等着过了早朝时间,等得屁股都坐痛了,也没听到许黔今日进宫的消息。
许大人莫不是一觉睡忘了?这软禁的人再残也是堂堂藩王,莫不懂迟则生变?此般晾着那也着实是太不靠谱。刘大人差人去那悉恩居请人,才晓得许黔上午去探望曾外祖母去了,此刻正在太长公主家用午膳。
太长公主那是齐国王族最长辈,她的尊贵恐怕太后都逾不去。刘大人不敢回家也不敢先行提审,只能翻着白眼继续等着,还再三请人将残王一家看顾好。此案犯案的、审案的、栽赃的、嫌疑的、受害的、该死的都是王上那一大家子亲戚,果真是王上不急急死太监。
硬是到下午日头偏西了,许黔才打着饱嗝进宫来,进宫后便让私兵副统领韩旭去喊刘大人即刻去残王住的别苑里。
去别苑是个什么审法?刘大人问不了许黔便问韩旭,韩旭也答不上来,还满脸不耐烦。刘大人看这脸色只好胡乱揣测,匆匆理了仪容便差人带了些刑具遵令去别苑。
而别苑里许黔进了门,瞧见了江疑灵夫妇先是规规矩矩行了晚辈礼,笑嘻嘻喊了舅舅舅母好。
江疑灵乍见许黔本尊现身,不由有点紧张,对这厮晚辈姿态非常抗拒又挑不出什么错,平静地回答:“担不起。”
“哪里担不起,您莫嫌弃。”许黔笑盈盈地道:“小子这辈分喊王上舅舅都喊得,喊您自然也喊得。”
江疑灵被膈应得不行,跛脚一歪差点要摔,他少年出彩之时这许黔恐怕还在吃奶,对这邺都混世魔王根本不怕:“早就出了三服的亲戚,表了几表了,舅得太旧了,不喊也罢。”
“舅舅就是嫌弃。”许黔左手搭着右手腕子自然垂在衣前,如同被嫌弃的盛世小白花一般,望着软凳微微扬起下巴,关切地说:“晚辈前来请安说几句话就走,舅舅有腿疾不必站起来,您还是坐回刚刚坐的椅子上吧。”
话中分明是赤果果的羞辱,偏偏用着这般恳切地神态。王妃与残王对视一眼,都有些吃不准许黔平素走的是这么个风格,去杀人放火的?
残王夫妇也不客气,便都在厅中主位冷脸坐了下来,一眼望去,倒有些像残王夫妇在审许黔的味儿。
许黔依旧温和:“前几日宫宴,宫里闹了桩巫咒案,追究下来竟牵连到疑灵舅舅身上,太后娘娘还病了一场所以不得不查,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小子说呀?”
江疑灵哪里不明白,这个套子恐怕早就做好套在他颈脖上了,如何审问,如何收场,想必早都有了结果。自是懒得扮软柿子与他苟且,硬气起来:“哼,本王能说什么,你大可去搜,搜到什么查到什么,本王都不知道。”
“哎呀,您这样说我怎么跟王上交待啊,您还是好好想想。”许黔顿了顿,还是那副受气包模样:“不然,只好去您府里找下人一个个审问,小子又肯定没那么多闲暇亲力亲为。我虽平日都讲究以德服人,而我养的那些兵油子粗鲁得很,恐怕会吓得那些婆子丫鬟乱讲话,场面难看。”
残王夫妇皆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或者去打扰老太妃,问问她老人家。”
“下三滥!”江疑灵听提起母妃心里着急,终于忍不住咆哮,说话中气十足:“你也算是堂堂王孙贵子,儿时到宫里伴读即便没听课,家中爹娘也不教你做人明理吗?”
“我。”许黔耐性用得差不多了,此境地又哪里轮得到阶下囚议论他爹娘?要不是记得长公主的话,早就不知道做了什么可怕事情了,正要发作,见一白衣少年入了花厅,他便将面上厉色尽数敛去。
此时练完字听到人声的江若楠赶来前厅,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蹙眉愣了半晌。他其实知道的立着的人是谁,也本该低调走到父母身边就好,偏觉得独站之人被亲爹训得有些可怜,眉头轻扬试探着说:“您是许家小叔叔?”
许黔望过去,眼睛亮晶晶,温煦道:“在下与汝平辈,楠楠。”
楠楠。残王一家三口皆失语。
许黔笑得眉眼弯弯,盯着江若楠失神:“叫哥哥。”
鬼才叫你哥哥。江疑灵清清嗓子对儿子说:“过来。”
“是。”江若楠便躲到了父亲椅子后头探头,发现许黔还在看他,有些羞赫的低了头。
江疑灵:“要查便查要杀便杀,不必多问。”
谁不知,多年前未死,活到如今便不是想求死,就能痛快死,偷来的岁月换的苦头,总要吃的。许黔道:“您也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的。”
一家三口不答,许黔只好接着说:“那些下人死活您不在乎,说什么更是威胁不到您,可王爷您是长辈还带过兵,小子晓得您嘴紧,可是您家老人孩子恐怕就不成了。”
“小子只能用长辈晚辈来威胁您了。”
江疑灵轻蔑斥他:“下贱。”
“太妃娘娘进佛堂这么些年,小子从未探望···”
江疑灵道:“许黔,休得过分!”
“要不舅舅舅母将若楠弟弟···”看到了人,就想把人搞到手!许黔赶忙抿着嘴,心想差点嘴快说出来,要不舅舅舅母将若楠弟弟借我玩几天?
残王一家三口还在等这厮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了话来,突然院门被重重打开,内务府刘大人带着慎刑司的刑具轰轰煞煞就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