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冬风止
这个春节因为蒋凯的受伤过得并不顺利。
他的伤势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汤厘去医院的时候看到蒋凯躺在病床上，左边那条腿打了石膏，左臂也缠上了纱布，脸上也深深浅浅有些痕迹。
病床不大，但他一个大男人躺在上面莫名空了很多地方。
汤厘和他没有过多碰面和交流，但是站在病床前感觉他好像几天的时间又老了一大截，脸上沟壑纵横，眼里透出的疲惫不像一个正值当年的人。
曲安坐在他旁边陪护，眼窝深陷，看上去也是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汤厘偶尔过来给曲安送个饭，带点厚衣服。
曲安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在北京也没什么人脉，遇到紧急的事也只能找汤厘。
汤厘等她安顿好蒋凯之后一起到医院外面吃午饭。
两个人相对而坐，因为曲安没有主动开口，整个桌上的氛围都很低沉。
“没想到这事把你折腾了一顿。”曲安苦笑，打开了话题。
“别这么想，不来帮帮你的话我就是一个人过春节。”汤厘安慰她，自嘲一番，“好久没和人一起过春节了。”
曲安抬头打量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问。
“现在情况怎么样？”
虽然来过好几趟了，但是每次都是探望为主，汤厘还不知道蒋凯现在情况如何。
曲安的表情不容乐观，“不好说，医生膝关节受伤严重，恢复得好估计也很难像以前那样了。”
汤厘听完也沉默了，“那他的工作？”
“不知道啊，就算好了我也不会让他再去工地了，对他腿的伤害太大了。”
“他怎么想？”
“他还想去，我先顺着他，工作的事等出院再说吧。”
两人又一次沉默的间隙，两份煲仔饭端了上来。
汤厘抽了双筷子递给她，“先吃饭，你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曲安接过，“没事，我有分寸的。”
饭吃到一半，曲安突然朝汤厘说，“这次你帮我的忙我永远记得，钱我近期还不上，但是一赚到钱我马上还你。”
“你先别想这么多，治病最重要。”汤厘搁下筷子，“我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汤厘想到什么，说：“这个算是工伤吧，老板那边能报销吗？”
曲安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途径，但是无奈，“不是正规员工，老板根本不管，打电话也没用。”
“而且蒋凯还想着回去工作，也不愿意因为钱这事把关系搞得太僵。”
汤厘听完点头表示明白，“钱有问题你和我说。”
“好。”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曲安知道命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汤厘：“晚上我来送饭吧？”
曲安拒绝，“不用，这楼下卖盒饭的多的是，你别老往这跑，好不容易一个春节，你多出去玩玩，你来北京一年多了那□□、故宫、长城都去看过没！”
汤厘倒真没去过，同时也没什么想去的欲望。
偶尔休假她也选择宅在家里，对外界没什么探索的冲动。
当然，也没人约她。
“那你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好。”曲安又想起什么，拉住汤厘的胳膊，“对了，你有时间帮我去感谢一下于医生。”
曲安解释道：“这两天蒋凯住院他来看了好几次，还特意找医生交代了一下，挺照顾我们的。”
“我没文化，见了面也不知道怎么说。”曲安捏了捏手，“毕竟是你朋友，你帮我道个谢，到时候蒋凯出院了请你们吃饭。”
汤厘答应下来，两人这才分开。
回到家之后汤厘想到曲安刚刚交代的事，拿起手机准备给于西呈发两句感谢的话。
【于医生，我朋友的事麻烦你了，她说等出院了请你吃饭，真的十分感谢！】
汤厘很快地打出了一套官方的说辞，然后发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她去厨房倒了杯水。
回来一看，还是没有回复。
她叹了口气，没再去等。
又是一个无事可做的下午。
她随手捞起那本就在眼前的《百年孤独》，盯了半天，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于西呈晚上六点的时候才看到这条消息。
这时候他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于医生辛苦了！”旁边的护士经过冲着于西呈喊了句，“又站了五个多小时。”
“你们也辛苦。”他边回答着边在手机上敲着字。
“于医生明天还有手术吗？”
“明天没了，休息。”他发完消息抬头，“后天再战。”
护士听完咯咯笑。
回到办公室，钱明绍正闭目养神。
听到门的动静，他懒洋洋睁开眼，“哟，结束了？”
“嗯。”
“速度见长啊。”
“继续保持。”
钱明绍笑了，“这是不给我们这种普通人留活路啊。”
说完他又靠上椅背，长叹一口气，“这大过年的怎么人还多了呢？”
“几个春节了，还不习惯？”
“我可不像你，我巴不得焊在家里。”他打趣道，“反正我没你那种日日夜夜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家里也没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催我结婚。”
于西呈扫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响了。
钱明绍一见乐了，“我这嘴开过光啊，说曹操曹操到。”
于西呈没理他，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景束”。
“在上班？”一接通那边的问题就来了。
“嗯。”
“你明天休息吗？”
“休息。”
“那好，你明天上午直接来接我。”她说，“我爸妈明天准备去你家拜访的，我懒得去，我直接和他们说我找你出去玩了。”
“行，把姚志博叫上？”
“他陪他爸呢，问了，说走不开。”她显然已经提前问过，“怎么，单独和我一起你还不满意？”
他笑了声，“没有，我的荣幸。”
“哼，明天早上九点，别迟到。”
“好。”
挂断电话，钱明绍一脸八卦地看着他，“有情况？”
“想太多。”
“啊！我们帅气多金的于医生怎么还砸在手里呢？”他故作惋惜，“还是说把我钱某当外人，不愿意透露一二呢？”
于西呈一副看他演的样子，“你最近手术少？戏这么多。”
“靠。你这人真没劲。”他捂住胸口装受伤，忽然又凑近，“是不是前两天来找你的那个美女？”
于西呈不做声，钱明绍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那美女很有气质啊，像个黑天鹅。”他回想了一下，“不过在你面前，倒像个白天鹅。”
于西呈淡淡看他一眼，语气稍微正经了一些，“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啊，她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
“没可能，别一天天在那瞎琢磨。”
钱明绍拍了拍桌子，硬要和他争出个高低，“那你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家里长辈认识，从小一起长大，就是好朋友。”
钱明绍表示不相信，“你等着吧，就你当朋友，人家可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又靠上椅背，没一会又冒出来句话，“骨科老汪说你最近经常下去玩啊，怎么，年龄大了冬天腿犯风湿？”
“咒谁呢。”他回怼一句，“朋友在骨科住院。”
“哦，男的女的？”
“男的。”
钱明绍终于没说话了。
汤厘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摸过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八点了。
下午看电视看到三四点她突然困了，就跑到床上睡了一觉，没定闹钟，醒来已经是这个点了。
她打个哈欠坐起身来，发现收到了于西呈的消息。
【没事，让她们先养好身体再说。】
也十分官方。
汤厘觉得没有再回的必要，随便刷了下手机就下了床。
刚走到客厅就觉得肚子饿了，打开冰箱一看也没什么食材了。
她在厨房里绕了一圈，就准备随便煮碗面凑合一下。
正在等锅里的水烧开的时候，汤厘手机突然响了。
拿过来一看，发现是姜书竹打来的。
“喂？”
“汤厘！明天有空没！”
“有空，怎么了？”
“出来看电影！”姜书竹热情邀请，“有一个巨好看的电影，咱们一起去看。”
汤厘想着自己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好。”
“那我们下午见。”那边心情很愉快，“我上午看肯定起不来。”
“好。”
之后两人快速地确定了具体时间和地址，然后挂了电话。
汤厘一回头，发现锅里的水已经烧沸了。
她赶紧把面条丢了进去，还顺便摘了几根菜叶子放到里面。
吃完饭收拾完时间也不过九点，刚刚睡醒现在也没什么困意。
她准备先洗个脸洗个澡然后钻到被窝里去追剧。
结果在洗手间刚往脸上敷满洗面奶的时候，“啪”的一声，断电了。
她的心随之一崩，像是橡皮筋被人扯开然后又猛地弹了回来。
心脏骤然收缩，她一时间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身体也软了下去。
她的手撑着洗手台，慢慢地蹲了下去，蜷缩在洗漱台那方寸之间。
感觉呼吸有点上不来。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整个人的意识才逐渐清醒。
洗面奶还残留在脸上，刚刚一段时间里不少东西挤进了眼睛里，刺激得她眼泪都留了出来。
伸手一摸，黏糊糊的。
汗和洗面奶都掺和在一起。
她凭着感觉开了水龙头，在一片黑暗中艰难地洗完了脸。
大过年的，找房东她也怕影响别人过节。
自己也没那个本事找到原因修好电路。
只好作罢。
就当是提前进入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