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别
江缨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要不一边走一边说？我正想去……”
她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阿金，“集市吃早茶。”
阿金：“……”
两人并排往集市走。阿金问道：“红叶娘娘，杀了符泓对吧？”
“这么大的事情传言早就应该传遍西渡了吧？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外面的人都在传得是：‘符泓为了西渡人民不顾性命协助金吾府除妖师、铲除红叶鬼守护西渡镇’呢。”阿金冷笑一声，“我一个字都不信。”
……看来符泓副官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她都要被传言中的符泓感动了。
“看你的表情，果然这个传言假得可以。”
“你觉得传言是假的，却来问我吗？看来你还挺相信我的。”两人走到早茶摊，江缨拉着阿金坐了下来，点了一堆东西。
阿金坐在她对面。他顿了顿，像是向她这个大恶人开口是极难启齿的事情，但是挣扎了几秒还是道：“你是个奇怪的人。奇怪的除妖师。”
阿金不说话了，他睁着眼睛看江缨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江缨抽抽嘴角，“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接着把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推到他面前，“吃吧。”
“吃不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江缨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头吃了起来，“不吃就算了，我饿了，吃完再说。”
阿金黑着脸坐在一旁，江缨选择性无视了他叫了几次的肚子。
江缨吃完把多余的点心打包走出早茶铺子，阿金跟在一旁咬牙切齿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江缨慢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将打包的早点甩到他怀里：“太重了，帮我拿着。”
在阿金爆发之前，她接着说，“符泓确实因为红叶鬼死了。”
阿金抱着早点走了半天，半晌道，“那，红叶娘娘，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吗？”
“……嗯，算。”江缨道，她摸了摸怀中的小瓷杯。
阿金垂下头喃喃道：“那就好。”接着不说话了，出着神跟着江缨走了好久，直到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荒凉，他才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道：“你要去哪里？”
“红叶林。”江缨道。
“——你去哪里干什么？红叶娘娘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你好奇的话，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金抿了抿嘴，还是跟了上来。他看一眼江缨，犹豫着开口：
“喂、除妖师，你知道太守府的小怜吗？她去哪里了？太守府的人说她离开了金吾府，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去向。”
江缨挑了挑眉。
“你认识小怜？”
阿金恶声恶气道，“对啊，不行吗？”
“她离开了，”江缨想着姜鹤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嗯，回老家了。”回老巢也算回老家，她也不算说谎。
“回老家？你少哄我了！”阿金跳了起来，“小怜姐说她自己就是西渡人，除了西渡、她还能回哪去？”
“你好像和小怜很熟的样子啊，阿金。”
“……管你什么事？不说就算了。”阿金撇了撇嘴。
两人就这样走到了红叶林，现在这里显得一片安静平和。江缨左看右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用了个小型爆破咒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接着怀中的瓷瓶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阿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道：“……这是？”
江缨道：“叶——红叶的骨灰。”
在火化完埋在红叶树下的红叶尸体以后，江缨特意收集的。
阿金没了动静，半晌，江缨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阿金凑到她身边，“我来帮你。”
两人一起动作就快了很多，不到一会就堆好了一个简单的墓。阿金从旁边的红叶树上折了一枝漂亮的红叶枝，插在了红叶的墓前，权当做墓碑了。
“除妖师，你说的事情，就是给红叶娘娘做墓吗？”
“嗯，现在红叶林也没有邪祟了，我想她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除妖师。”阿金走到她身边一同看向红叶的墓，“虽然我懂的不是很多，但你是金吾府的人，也就是符泓那一边的是吧？红叶娘娘杀了他，我听说还伤了你的那个同伴。但你还是带来了红叶娘娘的骨灰、甚至给她做了一个墓——我不懂你。”
“这有什么好不懂的呢？”江缨道，“我所行之事，不过是除魔卫道罢了。除作恶之魔、行良善之道。这和对象是谁、甚至是人是妖都没有关系。红叶为她所做的恶行付出了代价，也应因她的善心得到回报。”
阿金便没再说话。
两人又待了一会便离开了红叶林。阿金出声问道，“喂，你今天为什么要带我来？”
“嗯……我想，红叶也很开心有个人会来经常来看她吧？”
阿金便没了言语，他抱着点心跟着江缨走出红叶林，突然说，“之前在他——那个畜生死之前，我就时常出去卖些柴补贴家用。有一天我被折磨得狠了，早上实在爬不起来去集市卖柴，那个畜生就扯着我骂了几句——大白天的他也不敢怎么太动手。”
“那时候小怜姐路过，替我解了围。她说她是太守府的人，太守府每天都需要不少柴火，可以直接送到太守府。后来我追上去向她道谢，她没说其他的，只说我挨打也一声不吭的、眼神看起来也很倔强。
“‘这让我想到一个人。’她是这么说的。说完就走了。
“后面我就没再见过她，但是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所以太守府出事以后，我特意向拿柴的小厮打听，都说小怜姐离开了金吾府，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我很担心她，因为她帮助了我。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却一直让我供柴给太守府，让我可以补贴家用。……小怜姐，是个好人。”
“你的事情……她知道吗？”
阿金摇了摇头，“我只见过她一次。而且我的事情连专管此类事的巡逻街使都不管，我又何必为难她？”
看来小怜也没有完全说假话，看来是那天阿金在红叶林碰到了红叶，才让小怜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至于决定杀了阿金继父的到底是小怜还是红叶，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事已至此，是谁的意思也不重要了。
两人走到了阿金家附近的一个岔路口，阿金停下脚步说，“我要从这条岔路回去。出门这么久，母亲应该担心我了。这包点心你自己拿着吧。”
江缨耸耸肩，“饱了吃不下，你受累帮我解决了吧。”她看了眼阿金，“不想吃的话你就扔了——但是浪费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我告诉你。”
阿金看了一眼江缨，将包裹收回了怀里，他低头看了眼包裹，又抬眼盯着江缨，“你说关于小怜姐回老家的事情，是真的吗？”
江缨点点头。
“是吗？”阿金嘀咕了一句，看了她一眼，“那我就信你一回吧，除妖师。”
“阿金。”江缨道，“现在和你母亲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阿金回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良久，露出了江缨认识他以来第一个笑容。接着，他肯定地说道，“是的——现在的生活，现在和母亲两人平静的、相互扶持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是吗？”江缨也忍不住微笑了，“红叶和小怜也一定会为你开心的，我确定。”
阿金转回身子，举起手摇了摇，算是向江缨告别，接着身影慢慢消失在他回家的路上。
长宁的人赶在符泓葬礼的前一天到达了。宋元昭带着西渡太守的继任者和金吾府的一众除妖师来到了这个边陲小城。
江缨和宋元昭及一众除妖师说出了她关于解除唐泽身上安魂咒的推测，和江缨预想中、可能会出现的阻力的不一样，除妖师们对她的推测没有多加异议，甚至很快就一致同意了江缨提出的用黄粱咒术进入唐泽意识帮他解咒的方法。
因此江缨结束了这次会面的时候还有点稍微回不过神，她本来还准备一堆说辞来说服金吾府的除妖师，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那自然是因为我啦！”宋元昭凑了过来卖乖，邀功似地说道，“我和他们说，如果准备接手师父的咒术治疗的话，就要做好治不好就会被父皇降罪的准备，然后重点地夸奖了一下你的高超咒术，他们自然就不会多说什么啦。”
“不过霜月你真的好厉害，连黄粱咒都会！我曾经听师父说过，这是非常高深的咒术，比安魂咒还要难掌握。”
“……要是治不好唐泽大人的话，真的会被皇上降罪吗？”江缨明智地在话题深入之前换了个方向。
宋元昭回头看着江缨，“如果治不好师父会被降罪，霜月你会因此不去救师父吗？”
“……那倒是不会。”
“对啊，所以我就说，你就是最合适的人。”宋元昭看着躺在床上的唐泽，“别的人一听这话就退缩了，但是你不会的。所以，如果这世界上只有能救得了师父，我觉得那一定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