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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上清玉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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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无因一向广行阴鸷,是位慈怀的神祇,对于女仙他向来都不曾落入第六意识的分别,只是美丑当前不过在他看来,是白昼里纷纶宛转的云虹与黑夜掩天的晦冥。

    他不过认为女仙事事烦琐,过于尘相结情挂碍,遂是不大愿意接受莲笙长久的待在自己身边,他便将她带至辰霄馆,一方面为她寻找灵魄,其实心中所盼能说动觅天将她收留在侧,他自然乐得功成身退。

    觅天也会扮得无辜,说自己结茅移居此处,就是为了翼绝外事,“你带来的人,为何硬塞给我?你好歹做了这几万年正统的上神,怎会做此等推诿扯皮之事?”

    无因压压手,“你若不愿,就不要这样饶舌,我自是将人领回去便是。”

    “这就是了嘛,咱们做神仙的总要有始有终。”觅天背着手像个世事洞明的老学究,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再说,我瞧那仙子仙姿佚貌,颇有些清正的道骨,不如你将她收入门下做个女弟子,实在不行或与你做个随侍,时常陪你解闷也未尝不可。”

    无因望向远方正立在珠帘玉泉下的莲笙,他轻蹙了下眉,“我天都峰向来不收女弟子,你是要我破例了?”

    “无独有偶,能有一个便有两个,你们天都峰只就可以收下那女修罗,为何收不得莲笙?依我看,你们天都峰就此凑齐了一对儿姐妹花,也未尝不可嘛。”

    “罗知熠的事情是有情由的,那是天帝与修罗王为两族通事而结其交好,为其开得的先例。”

    “你也会说那是先例,你是先天元后集天地阴阳之华泽始化的灵胎,是东华帝君最为珍视的胞弟,而今你又颇为出息,凭一己之能他日又可承袭月天之位,此等身世这在天界极为殊胜,若你执意将莲笙收入门下,我看这三界哪个神仙会对你有所非议。”觅天的眼神里透着怜悯之情,灼灼望着立在远处的莲笙,“你看她,长得这样弱小,又生得如此春融腻玉,她失了灵魄二形时憨时傻的,若被哪个飞天夜叉钻了空子了,万一被噬了元神,依你之前所做一切岂不白费?”

    觅天的话一语中的,虚无因渐渐醒悟了过来,只这顾虑的神情只稍须臾,寥寥一笑颇有深意,“你这话说得也不错,万年来才结得一株百回草,如今养在那丫头身上,旁人看她尚是秀色可餐,而在我眼里那就是满身的瑰材琦玉,我这上神虽作得久,也会偏私,又岂能容得旁人觊觎,自是要将她奉若珍宝与我好生为伴的。”

    觅天合拢折扇,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照你的意思是答应收莲儿为徒了?”

    “莲儿?”虚无因凝眉问他:“怎么?你才与她相识不过片刻,竟能如此熟络?”

    觅天愣了一下,抿唇微笑,笑得有些涩然,“本君难得见到这样乖巧可人的小仙子嘛,一时恻隐,一时恻隐。”

    “你是知道的,众神君向来知我不善与那迄小仙娥有任何瓜葛,如若将莲笙收入我门下,还是要做些表面文章,除非她隽逸出众,不然难抵悠悠众口。”

    “这个好说。”觅天剑指,捻出一道阴阳太极的开印神咒,循龙涎溪而上,至东渡,依峰顶瞭望,满山冰花玉树迷漫耀眼。

    莲笙站在龙涎溪下向远处眺望,天边有清潋的浮云正与峰顶相接,如同一面镜子苍壁悬空,绚烂之色曜映山间,时而水天澄朗,根本令人分不清遥接之处。

    “如花云擎峰,幽艳夺目,如此景致好不绮丽啊。”莲笙转身,颇有兴致地喊道:“那峰顶上一闪一闪的是什么原故呀?”

    觅天微微一笑,“此为白泽潭,是当年北帝座下神兽,它上达天文无所不通,知天下妖魅鬼神之事。多年前阿修罗王搅闹酆都,放出六洞鬼神九方妖魔,天帝召北帝,统神将天兵制御,白泽作《精怪图》奉予北帝,遂北帝依此图册造浑天玄鼎收复妖神,然阿修罗王一朝震怒便将白泽禁锢在这白泽潭中,自那时起北帝功成昇帝入中天,总极紫微之帝,然白泽虽有救护黎庶之功,但需经此一劫,待有缘人来解其封印,方可难满脱于天罗。”

    莲笙偏头又问:“那么,它等来那位有缘人了吗?”

    觅天扼腕长叹,摇了摇头,“或许,你可一试。”

    “我?”莲笙稍稍迟疑,指了指自己。

    觅天瞬间化为万丈青龙,擎天腾空熠赫盘立在莲笙面前。

    莲笙见此,不禁向后退了退,迭连摆着手说:“不,不上神!您太瞧得起我了,白泽是万乘之灵,与我尚无缘分”

    不待她把话说完,觅天迅速将她驮在背上,莲笙以保命的姿态紧紧抓住龙角,云空中她唔一声,“还,还还请上神另、请、高、明——”

    那声音回荡在云空中透着惶然,随着一声龙吟的振腾,消失在天际尽头。

    觅天把她带进一个峻岭斜合的洞穴中,她脚下踩着潭口,上方有琉璃一样的屏障,光彩万丈,莲笙迟疑道:“上清玉脂?怎会在此出现?这不是老君造的法宝吗?”

    觅天耐着心与她说:“此物本就设在于此,上篆禁锢阵法专以封印上古妖神的法器。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一次不成便不必再试,否则潭内云蒸柱础,业火炽然,定会将白泽蚀骨灼身。”

    莲笙摊了摊手,“业火?如此艰难,你要我如何试?”

    觅天不语,龙头一扭带起龙鬐[qi]的鬣[liè]角随风翩然,莲笙一把扑向觅天,竟扑了个空,却见觅天旋顾迴翔,俄顷腾空穿云破雾,飞驰而去。

    莲笙周身起一阵赤律律的劣风,她立在上清玉脂上有些不甘,便撑手做敞嘴喇叭,恻然地喊向那云蒸霞蔚的云霄:“觅天,你去哪?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呐——”

    “尊神,莫气馁。”阙月若隐若现自她周身凌空冉冉升浮,宛转间沉降在莲笙的眼前,“你看到这玉脂石壁上的琉璃金彩了吗?”

    “嗯,这上面有极多奇怪的符印。但,看上去也并非天族所出?”她蹲踞在阙月的对面,仔细俯下身来端详着玉脂石壁上的符印,“这是,修罗王族的封印?”

    “幸好你只是渐失了记忆,没伤了脑子。”阙月旋个身,继续道:“老君一向仁慈,只是受天帝法旨将此上清玉脂加固在此,并无敕令任何法印,以此仅防宵小之徒无视天庭法度而已。简单来说,在白泽之前这块石头只是块地标摆设,那修罗王不知从哪里风闻了此事,自将白泽加了修罗族的禁锢。”

    “好奇怪呀,你究竟活了多久?为什么知道上古的事情这么多?”莲笙一把捧住阙月的灯面,“你的真身就只是一盏灯?是仙族圣灵还是妖邪?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呀?”

    阙月挣开她,“我的故事很伤情,说出来也和你无关。你还是想想怎样解除这劳什子封印才是要紧。”

    “只是,这下面就是修罗王族的炽焰业火,现下我灵力式微,你要我如何能解?”

    她脚下便踏着上清玉脂的石基,那下方就是一片无底深渊的白泽潭,潭中透着寒冷的光,苍茫的璧色,更像是封酿已久的一瓢冰瓯,渐渐凝结颗颗水粒,辉耀出迸光的砂。

    阙月缓缓贴近玉脂石壁,灯壁瞬间燃起爀熠的光芒,将石壁下的渊潭照得珵亮。

    万丈的寒潭,似是皎皎莹壶,透着波光粼粼秀色如蓝,汞铅一样的流珠渐渐凝结,就像无数只鳞介闪烁如眸,渊底流珠升尘,眨眼间一股水波溯洄,莲笙不得不撑着膝头俯身下视,水中涟漪如墨如绸,一泓水雾渐渐散开,自渊底而上乍见一只目光如炬的眼,正冷冷地看向她。

    隔水的石壁,渊深无底,只有岩壁上潋滟水光霓虹,是星芒蝶翼的光洒下的荧,莲笙与白泽隔水相望,她轻轻抚摸着玉脂石壁下的眼,它的眸看似波澜不惊,虽聚着些许星辉,实则是万丈寒潭下的一片彻底清冷。

    莲笙俯身向他微微一拜,“白泽道君,别来无恙”

    阙月游弋在金彩琉璃的屏障上,“别来无恙?你和它是故人?为何要说别来无恙?”

    “是啊,我为何要说别来无恙?”莲笙撼撼头,只说不管了,“白泽名噪一时,人人皆知,兴许我同这白泽道君曾经就是旧相识呢,我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只白泽这一段我是没有印象的,或许我同他有缘吧。”

    莲笙低首看向寒潭下的白泽,“道君,你别怕,我是来解救你的。”她用袖衫抹了抹琉璃金彩的屏障,“道君,如若小仙有得罪之处,还请容量,小仙我勉力一试吧,如若帮不到你,万望见谅。”说罢,复又谦恭的向他拜了拜。

    她怕触怒它,更怕他失望,纵心情甚是繁杂,也要试上一试。

    她站起身,立在原地踱了几步,若有所思道:“既是修罗族的封印,便要找出应对的天道咒术才是,可我并不懂修罗族的法咒,难不成,会是”

    莲笙与阙月相互对视,一人一灯,恍然想起许多上古之事,遂两相里异口同声:“仁王护国经咒!”

    莲笙目光里透着喜悦之情,“想当年天族大战修罗王族,佛陀曾传授帝释天一套仁王护国经咒,只要诵念此经咒,就会催伏阿修罗王的神将鬼兵,自然也可解得这封印了!”

    “如此,还不快念将起来!”阙月声音里带着轻灵之声,像是有些兴奋。

    “你闪闪身。”莲笙冲它摆摆手,“这经咒很是厉害,倘或你被振伤了,我可不想顾此失彼。”

    “原来你还这么心疼我呢。”阙月在她身前绕了一周,那灯围子闪了闪,倏地一道光飞入她的腰际,化作了簪花金什小灯笼,挂在了她的绦带上。

    莲笙清清喉咙,下意识地轻触了触挂在腰际上的小灯什,“喂,我开始了,你可要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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