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中午十二点，“春江”餐厅。
谢美麟在包厢门前深吸了口气，犹豫了几秒，这才硬着头皮推门而入。一进房内，她就看到秦复在主位上面色如冰地瞪着她。那双虎目没有一丁点慈爱，只有严厉的责备。
“那个……秦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谢美麟明知故问。
秦复冷冷地说：“这里是餐厅，你说能有什么事呢？”
“看您这架势，不像是来吃饭的。”
“饭得吃，”他可是连早餐都没吃好。“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和你聊两句。”
到这个份上谢美麟也懒得装傻了，她坐下来说：“不就是我打苏晓的事吗？是死是活，我任您处罚。”
“瞧这语气，你还不服气是吧？”秦复瞪她。“打了她，害得她被隔离，天爱半个月见不到妈。”
谢美麟也是胆大，她说：“正好您有机会当奶爸，增进父女感情。隔离也好啊，到时候小别胜新婚嘛！”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那倒不用。”谢美麟也不敢太惹他，她撒起娇来：“秦叔叔，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就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嘛。”
秦复不吃她这一套，“你怎能把气撒到晓晓身上呢？她又不知道你爸爸那些破事。”
“她现在知道了吗？”谢美麟很没好气。
“还没有。”秦复也没好气。“我跟她说了，待她隔离结束后再当面跟她讲。”
“她能等这么久？这么好说话？”
“你才知道她脾气好？”秦复又是瞪她。“我告诉你，晓晓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昨晚她那身打扮我很喜欢，你看不惯就憋着，再敢找她麻烦，我真不饶你。”
谢美麟是真的不懂了，她耐着性子诚心诚意地问：“为什么你们男人都爱这种女人？我爸爸是这样，您也是这样？”
秦复大方地说：“我知道你们女人现在流行什么思想，但是我以男人的身份告诉你，只要男人这种生物还存在，晓晓这种女人永远有其一席之地。”
“娇滴滴，可怜兮兮，靠着男人生活，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的？”谢美麟是真的欣赏不来。
“晓晓是个毫无背景的孤儿，又是个柔弱女子，找个依靠过份吗？”秦复看着眼前这位晚辈。“你依不依靠家里，依不依靠蕴华？都是靠别人，就别分三六九等的给自己找优越感了。”
谢美麟冷哼，“她就是想过好日子！”
“想过好日子有错吗？”秦复失笑。“谁就是活该受苦的呢？只要不违法不违背道德，为自己争个好前程有什么错？”
“看来她真是讨您的欢心！”谢美麟很不服气。“果然女人还是得会装。”
“装？”秦复笑了。“我告诉你，晓晓跟我这么长时间，所有言行举止哪怕一频一笑都无可挑剔。如果这些都是装出来的，那我只会心疼她的难处，佩服她的意志与毅力。你扪心自问，你自己能做到几分？”
谢美麟撇撇嘴，“我出身好，无需如此做作。”
“出身好有出身好的活法，出身不好有出身不好的活法。都是女人，为什么不能互相体谅呢？”秦复真诚地问。“晓晓在我面前就从未表现出对任何女性的丝毫恶意。”
“她真得感谢那悲惨的成长经历，造就她如此隐忍的个性。”
“你以为所有人在逆境中都能变得更好？更多的是自暴自弃的认命者。”
什么叫“老房子着火没救”？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谢美麟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她不想再争辩下去，只好服软说：“行了，别再肉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
秦复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原谅你。”
“好说，您讲。”
“蕴华是不是有什么事？”
谢美麟一愣。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秦复指的就是那件事。问题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姑姑能有什么事呢？”她蹩脚地搪塞。“不就是生意上那点东西吗？”
“别想骗我了。”秦复双手拢拳搭在桌面上，悠哉地看着她。“这回去，她的一些反应很不正常，而且莫名其妙地问我，晚云在还有没有朋友，我的感觉就是不对劲。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有什么事？”
谢美麟一方面佩服他的直觉，一方面不想背叛姑姑，一方面又很想知道姑姑为什么要找那个人，所以她很纠结。但也是她的纠结表明了确实有事情。
“美麟，别纠结了。”
“我哪里纠结了？”谢美麟嘴硬。“确实没有事嘛。”
“你要是不说，船务生意就别想了。”
“我有姑姑帮忙呢！”
“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我点头还真不行。”
谢美麟知道他本事大，只好心一横说：“姑姑让我找一个人。”
“谁？”
“是一个女人。”谢美麟索性都说了。“名字叫虞新月，明湖人，二十年前去的美国。算算年纪，今年应该五十多岁。秦叔叔，您认识这个人吗？”
“没听说过。”秦复真想不起来。“有照片吗？”
谢美麟忙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发过去。
“怎么样，秦叔叔，您见过她吗？”
秦复摇摇头说：“我确实没听说过这号人。但是看照片，又隐约似曾相识。蕴华为什么要找她？”
“姑姑不肯说，就只是让我找。”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找这个人的？
“一年多前，刚好是宋阿姨走后不久。”谢美麟答。“因此我问过姑姑，这个人是否跟您或者宋阿姨有关？她一口咬定说没有。而且一再叮嘱我，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就是和我或者晚云有关呢？”秦复看着照片中的陌生女人。“美麟，你有在明湖找过她吗？”
“不好找，我对明湖又不熟。”谢美麟如实说。“而且我人在美国，所以我更多的是找她在美国的具体下落。”
“你在美国有什么收获？”
“有具体的线索了，正在核实，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你这丫头可以，居然真找到了。”秦复脸色稍霁。“比你爸爸强多了。”
谢美麟故意激他：“我爸爸干正事不行，追女人的本事可是一流。要是他也在这边，嘿嘿……”
“他想都不要想。”秦复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有那个人的确切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但是先不要让蕴华知道我也知道你们找人的事。”
谢美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好了，开始上菜吧。”秦复是真饿了。“托你的福，我连早饭都没吃上几口。”
“为什么？”
“给见不到妈妈的天爱折腾的啊！”
谢美麟这时候也不好意思了，她不情不愿地问：“苏晓的脸怎么样了？”
“还肿着呢，她连看都不让我看。”秦复叹气。“这个傻丫头！”
“对不起了嘛！”谢美麟低下头去。“我姑姑也没少受罪呢。”
“她受罪还不是因为你？”秦复白她一眼。“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家休养呢。”
“看你干的好事！”
谢美麟知道秦复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赶忙说了几句好话哄他。看着他对待苏晓和姑姑完全不同的态度，她的心里又不免酸涩起来。
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难道这就是缘分？
在另一处餐厅中，梁自如正和王霖吃午饭。
“霖霖，自得他自己都不记得有这张照片了，你就原谅他，好不好？”梁自如可谓诚心诚意。
王霖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本来就没有生他的气啊。”
“虽然晓晓正和他在一处隔离，但是晓晓拎得清，她不会给自得任何幻想的机会的。”梁自如很温柔。“自得现在就是把晓晓当成妹妹看待，你不要多心。”
“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解释呢？”
“他就是死要面子嘛！我这个弟弟就是这个毛病比较讨厌。”
王霖不语。一方面，她因为真相而感到高兴，一方面想起自己可能无法生育的事实，又不免哀伤起来。好在苏晓没有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她还有或进或退的余地。
“梁阿姨，还是等梁自得隔离结束再说吧。”王霖拿捏着分寸。“谢谢您专门来跟我解释一番。”
梁自如望着她爱怜地说：“客气什么？你可是我相中的弟媳呢！”
王霖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她。
梁自如一看到她这个反应，心里什么都清楚了。她不再多说，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霖霖，你知道思楠和秦涛是个什么情况吗？我怎么听佣人说，他们两个是分房睡的？”
王霖感激她专门来跟自己解释梁自得的事，以及她对自己的肯定态度，于是她就把周思楠和秦涛暂时做假夫妻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死丫头！”梁自如想扔筷子了。“婚都结了还不同房，有这么欺负秦涛的吗？”
王霖忙说：“她还放不下耿冰川，而且秦涛也理解这点。”
“耿冰川是很不幸，但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啊。”梁自如叹了口气。“秦涛也真是的，竟然这么惯着思楠。”
“这恰好说明他对思楠是一片真心，而且非常尊重她。”
“思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所以秦涛格外珍惜她。男人就是这样了，谈恋爱的时候想方设法占女人便宜，结婚的时候又希望女人冰清玉洁。”
梁自如并不知道王霖的过去，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这些话对王霖是何种伤害。果然，王霖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了。她再次后悔自己当初跟程明远同居，而且还流产过两次，从而导致自己可能无法生育。从前的她真是太傻气，太下贱了！这样的她，梁自得怎会看得上？
蓦地，她又想到了苏晓。
苏晓也曾经和程明远谈过恋爱发生过关系，可梁自得为何还那么尊重她，保护她？是了，是因为苏晓当时还是个学生，被骗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她没有和男人同居过，更没有怀孕流产过，最重要的是她够美够娇够可怜，抵消了那些过往带来的负面效果。可是自己呢？没有那么美不说，而且还和别人同居过，而且还流产过两次，而且可能无法生育……
怎么会有男人不想要孩子呢？小宝多么可爱啊！看看秦天爱，当真如天使一般。生出这样讨人喜爱的宝宝，难怪秦复对苏晓如此疼爱有加了。
王霖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与挣扎之中。
“霖霖，你怎么了？”梁自如看出她的异样。“想什么呢？”
王霖赶忙摇摇头说：“……我在想，如何能让思楠和秦涛真正在一起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梁自如笑了。“看我的。”
王霖看着她阴险的笑容，心里“咯噔”了一下。
下午五点，苏晓刚刚看完李秀龄发来的《庄子》绘本的画稿。她正要给李秀龄打电话以表达惊艳之情，秦复的电话就来了。
“晓晓，你这边怎么样了？”
何存知已经把早上鸡飞狗跳的场面告诉了苏晓，于是苏晓故意说：“我很好啊，家里怎么样？”
“别提了！”秦复果然没好气。“天爱太折腾人了！以前你在家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只有我，她非要粘着我。”
“你现在知道秦涛妈妈当年带孩子的不易了吧？”
“是是是，我错了。”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你带孩子也不容易，是我之前忽略了。”
苏晓笑了，她说：“我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什么家务都要做。现在的工作又不忙，带孩子也有何姐帮手，这种生活已经非常安逸了。”
他在那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声，过了半晌才说：“晓晓，能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吗？我不放心你脸上的伤。”
“不要。”苏晓撒起娇来。“真的已经好多了，过两天再给你看。”
“真的不行？”
“不行。”
“狠心的丫头！”秦复拿她没办法。“工作室搬家的事情，是等你隔离结束，还是照常进行？”
“还是等我回来吧，我怕落下什么东西。”苏晓看了看时间。“秦复，我不能跟你多说了，我该去准备晚饭了。”
“秦太太竟然当起了煮饭婆？”他很不痛快。“好奇问一下，你打算做什么菜？”
“西红柿鸡蛋汤，回锅肉和白灼菜心。”
“回锅肉不是川菜吗？”他纳罕。“你一向不吃辣，连胡椒都皱眉头的。”
“梁大哥无辣不欢。”
电话那边的秦复深吸了一口气，“隔离十四天，你要做四十多顿饭？”
“差不多。”苏晓笑了。“届时归来一身油烟，还望秦君不弃。”
“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给抓出来。”
“别胡说。”她脸红了。“我真要去做饭了。这些天，辛苦你在家带天爱了。”
“放心吧。”
通话结束后，苏晓去做饭，而秦复则是把徐斌叫进了办公室。
“你帮我在明湖找找这个人。”他把虞新月的资料拿出来。“重点看看她和我或者晚云有没有关系。”
徐斌不无为难地说：“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得需要一点时间。”
“无妨，你尽快去办。”秦复颌首。“这个事情先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包括秦涛和晓晓。”
徐斌点点头，出去了。
秦复站起身来，望向窗外。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何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