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账目拿到手的第二天,寒梅就辞去了公司的职务,一门心思的铺在了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上。
苏格兰做到了他说过的话,每天端水做饭,陪她熬夜看报表,直到三天后她将报告发给组织。
组织的回复异常迅速和简洁,寒梅看见她手机屏幕里那个机械意味十足的端正的字体,发着冰冷的光
——杀。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明山先生表现的很坦然,他没有求饶或者惊慌失措的请一大堆保镖逃亡国外。他甚至专门登上了一个空旷的小山谷,那里没有任何遮挡物,只有开的漫山遍野的紫色黄色小花。
苏格兰的狙击容易到,似乎明山先生对这一刻近乎期待的等了很久的时间。
之前他从来没有邀请过一个和他的白月光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去到任何一个承载了他心底美好恋情的地方,作为对曾经的缅怀与追忆。
但在迎接死亡时,他终于回到了那个让他对她一见钟情的地方,从此与深埋在记忆里那些纯粹而美好的日子密不可分了。
生离死别总是诗人最爱描绘的情感,因为这样的悲剧最可以为心脏带来疼痛,而疼痛才能隽永。
寒梅恍然心想:
原来无论多少钱也无法买断刻骨铭心的感情,但如果要加上那个深爱的人的性命呢?
那就无论如何都要放手了。
组织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从来不仅仅是利诱。
我甘愿与你生离,数十年如一日的品味着那些拥有你的珍贵的回忆,再怀抱着这些回忆拥抱死亡。
唯有一愿:愿你安然无恙。
寒梅坐在酒吧,为明山先生的爱情,默默饮下一杯烈酒。
只是最后,那个被他深爱着的女人还是死了。
她穿着颜色艳丽的和服,就像身披一件嫁衣,站在高高的楼顶,那里可以看到那片开满紫色黄色小花的山谷,那是她和明山先生初遇的地方。
然后她微笑着,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红色的衣摆和红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飞舞,像一朵妖艳的彼岸花紧紧包裹着她。
寒梅匆匆赶去时,只来得及远远看见她坠落的身影。
她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一路走好。
现在,连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对了,她又想起来了,组织做事不仅滴水不漏,还会斩草除根。
晚上,她又碰到了那个金发的帅气服务生。点餐之后,她浅笑着对那个服务生说:
“明山先生这个精明的商人,这次却做了赔本的买卖。”
……
没有任务时,日子流水一般过去。每到这个时候,寒梅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其实也是那些每天只需要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烦恼、为酸甜的爱情苦笑的平凡中的一员的错觉。
可是,错觉就是错觉……
因为那些平凡的人们不会想方设法抛弃自己的真实,然后在谎言与怀疑中挣扎求生。
……
组织里有老鼠,而且藏的极深,若不是这次击杀的任务目标太过重要,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
任务目标是c国一位议院议员,他的一些提案极大的阻碍了组织的发展,组织于是决定清理掉这个障碍。
这本是一场计划严密,精英备出的暗杀,但还是因为提前走露了风声,导致任务失败,几位成员被捕。一切都表明有人提前传递了消息。
boss非常震怒。
上一次boss如此震怒的时候,是在五年前。
那年,组织里一位科学家突然叛逃,原因不明。逃跑时他带走了所有的实验数据。
组织在精英尽出的情况下,那位科学家还是落到了fbi的手里。
那次,boss的怒火是用卧底的鲜血平复的,这次恐怕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把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
首当其冲受到怀疑的就是参加任务的一群人,这群人里就有作为狙击手的苏格兰。
在苏格兰被关押的时候,寒梅亲自申请调查,要还室友一个清白。
不论是苏格兰本身对她的善意和包容,还是苏格兰那张对她意义不同的脸,她都无法做到对这个人的危机与死亡无动于衷。
调查需要两个人,表面为了提高效率,实际为了相互监督。
组织派来了她的老熟人:贝尔摩德。
在清查卧底的时候将贝尔摩德调过来作为监视者,看来果然像组织中流传的那样
——贝尔摩德是boss最宠爱的女人。
见到贝尔摩德时,金发的美丽女人给寒梅抛了个让男人看了足以血脉喷张的眉眼。
寒梅默默移开视线,
“贝尔摩德,我不是那些男人,性取向也正常,你的挑逗对我没有作用。”
贝尔摩德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包裹在黑色紧身皮衣下的身材凹凸有致,性感撩人。
寒梅看到在她叹气时周边至少有五个男人蠢蠢欲动,想要安慰佳人。
“难得遇到一个对胃口的新人,结果他又跑到z国执行任务,现在连小潘诺都这么冷淡,真让我伤心啊。”
潘诺不为所动,无情道:
“莱伊大概就是想要躲开你,才频繁的往z国跑吧。自从你看上他,他接任务的频率都提高了不少。”
贝尔摩德并没有生气,她用一根细细的手指,勾起寒梅尖尖的下巴,细细的端详寒梅的表情,望着她的表情蛊惑而又危险。
细腻纤长的柔夷和白瓷一般的芙蓉面,一时间让人难以比较出哪个美的更惊心动魄些。
“潘诺你可不要学的像琴酒一样无趣啊。”
寒梅握住她的指尖轻轻移开,对贝尔摩德微微一笑,学着贝尔摩德的样子挑了挑眉,
“放心,我只学了他的不会怜香惜玉而已。”
寒梅没有未讣先知的提前给所有参加任务的人,每人安装一个24小时监控器,当然她也做不到。而那些在审讯室里等待自己命运的人,更不会开口承认自己就是卧底。
寒梅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追踪一个人近几年的经历,由此来佐证这个人不可能是卧底。
在茫茫人海和时间的洪流中追查一个人的经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不知是寒梅的幸运还是苏格兰的幸运,她确实是找到了苏格兰之前生活的一些蛛丝马迹。
整理出来的资料差不多涵盖了他五年来的足迹。
苏格兰进入组织之前几乎一直在各国之间辗转。在每个国家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就像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者,从不在乎脚踩的是哪片土地,头顶沐浴的是哪国的阳光。
这种人,是没有什么归属的,而没有归属的人是无法为某一个国家工作的。
更何况,哪怕再周全的部门,也不会做出,为了培养一个不知道未来会被派往哪里的卧底,将一位优秀的警员在各国放逐五年甚至更久这样的事情。
贝尔摩德一路旁观,回到组织和她分开前,才带着几分感慨道:
“能做到这个地步,你有心了。”
为了苏格兰做到这个地步,你有心了。
寒梅顾不上休息,一身风尘的直奔审讯室。
苏格兰几人已经被关押快一个星期了,她觉得不论boss还是琴酒,大概都快到耐心告罄的时候了。下一阶段的审讯,恐怕会严苛到无法想象。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一盏极其刺眼的大功率灯板发出冰冷的光,将这间方方正正的屋子照的惨白发青。三个脸色同样惨白发青的人虚弱的瘫靠在墙角,寒梅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里面没有苏格兰。
屋子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琴酒,两条长腿看似随意的交叠在一起,双手环胸,停在腰侧的左手上握着一把枪。金色的长发迤逦的垂在他的身后。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整个人冷凝极了,如果不是他嘴里咬着的烟冒出袅袅烟雾,寒梅甚至以为那里坐着一座雕塑。
没有犹豫,寒梅径直走向琴酒,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
“苏格兰没有问题。”
那几张资料最上方有一张苏格兰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比现在年轻几岁,所以显得多了几分棱角。
当时的他应该刚好路过一群跳着热情的弗拉门戈的吉普赛女人,穿着有些陈旧却清洗的非常干净的夹克,走在热闹喧嚣的欢声笑语中,又仿佛游离于载歌载舞的人群之外。空间到了他的身边像是被分了层,与他独留寂静。
应该是意识到有人在拍照,他转头望来,眼神中带着三分的淡漠与七分的薄凉,却让他好像终于从半空重新落回地面,与身处的世界多了一丝联系。
身边就是四处流浪的吉普赛人,但他却比那些流浪者更像一个没有跟的浮萍。
也更像她记忆中的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