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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吃货粥撒痛惜,颓男人入旧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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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可以出门。戚远洲和阑缇走在街上,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你能别吃了么。”戚远洲恶狠狠道。

    从出府宅到现在,阑缇一路上嘴就没闲着,鼓鼓囊囊的肚子里盛满了炙猪肉、麻椒云吞面、烧鸡、桃花酥、肉包子

    她不会撑的吗?怪不得是妖怪,戚远洲掂量了一下自己,悲哀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肉可能还不够她敞开吃两顿的。

    “别想了,你我一顿就能吃完。”阑缇咽下嘴里,又买了一碗瘦肉粥。

    “填填缝。”她风轻云淡地说。

    戚远洲又掂量了一下钱袋子,再看向那碗粥,就觉得那里正坐着一只打着饱嗝的吞金兽。

    “那我努力长胖,让你多吃几顿。”小侯爷无奈道。

    阑缇猛地被粥呛住,咳嗽半天才道:“不愧是小侯爷,有想法,有前途!”

    这边正吃着,那边厢房却突然传来混乱的吵叫声,甫一会儿,一穿着绀青色衣服的男子被人扔出来,力道之大,砸倒了阑缇刚吃了半碗的粥。

    粥里的肉丝用碱面煨过,再辅以黑胡椒面,用中火炒到半熟,撒上零星的盐巴,放进米里,再开始煮。那肉丝粉嫩顺滑,咬一口不柴不松散,反而爆出汁儿来。

    如今这碗瘦肉粥孤零零四散,部分被压在正哎哟哎呦叫唤的男人身下。

    “我地粥啊!”阑缇双手挠住桌子,嘴角向下弯道:“公子啊,你可对得起这只勤勤恳恳完成自己使命的猪?”

    仰壳被丢在桌面上的男人翻身下来,他大概是太疼了,倒抽着凉气。

    绀青公子艰难地看向那碗粥,头上便又挨上一个茶杯。

    厢房那头走出来一个胖胖的男人,对着绀青公子啐了一声,又道:“逃兵也有脸吃酒来?”

    逃兵?戚远洲看向阑缇,她还在对着桌上的粥哇啦哇啦的伤心。

    被骂逃兵的公子未回嘴,反而是胖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吃酒就算了,还敢打扰爷的雅兴?滚!”

    戚远洲眼尖地瞄到厢房侧面闪过一神色慌张的女子,女子脸上有泪痕,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既是“逃兵”,又是英雄救美?

    阑缇哇啦半天,这才缓过神关注这场争端。

    绀青公子垂着头,安静地任打任骂,随后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

    颓废地甩甩头,刚要迈动脚步,一个委屈的声音把他叫住:“公子还没赔粥钱!”

    他抬眼看,一个穿着普通脸灰扑扑的小姑娘抽着嘴角看他。他塌着背,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趿拉着脚步过来放到她桌上。

    绀青公子瞥了一眼戚远洲,脸上一道斜贯右边脸颊的狰狞疤痕从头发间露出来。

    “谢啦!”阑缇愉快地开口,“这粥是好粥,撒地上的,留碗里的都是一样的。”

    她把银子揣进兜,向胖男人道:“我这碗粥撒了,你也有份儿。”说罢手向他伸过去,开口:“一锭银子,不过分吧。”

    胖男人道:“他撞的你,关我什么事儿?”

    “你不扔他,他何以撞来?”

    胖男人双手叉腰,刁钻无比,“你谁呀?”边说边向他们靠近,“哪家的小娼妇,找茬找到本大爷头上!”

    刚说完,晴空一道雷斜着钻进大堂劈在他脚前,他华贵的靴子尖儿冒了股青烟,前方的木质地板焦了个大洞。胖男人吓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在场的也都摸着胸口后怕。

    “啧啧,说瞎话可是要天打雷劈哟!”

    “一锭银子。”阑缇不再嬉皮笑脸。

    许是被这雷吓着了,胖男人脸上一层汗,衬得他更加油腻,银子被抛在桌子上,阑缇拾起交给绀青公子,道:“万物循生,自有其道,公子今日这般颓靡,便是连地上的粥都不如。”

    “你知我为何颓靡?”

    绀青公子笑起来,嘴角是尖的,声音开始激动,“你知为何那人叫我‘逃兵’?你知我这道疤如何得来?”他笑得几乎无法自持,“我要你这银子做甚!”公子怒极,一把将银子掷到她身上,瘦削的脸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戚远洲挡在阑缇身前,阑缇扒拉开,淡淡地开口:“公子不要,这银子就归我了。”

    说罢拉起戚远洲便走,侍卫们随后跟上,暗道这场戏看得不过瘾,那可是雷哟,竟然真的劈下来了!走着走着,俩人突觉脑袋发晕,骤然倒地。

    绀青公子东倒西歪地走在小巷,手里拿着一葫芦酒。醉眼朦胧间,那刚才的一男一女出现在视线之中,“这酒不错!”他大赞,直到那两个人影愈来愈近,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顷刻间,他被猛地拉入一个漩涡。漩涡之中有个人,他看不清模样。

    那人周身金光灿盛,走进来一指按在他额头,他一震,顿觉酒力散尽,神海一片清明。

    那声音道:“我予你清明,却发觉你心中一团乌黑之气,铁骨铮铮之辈,如何有如此重的恨意?”

    铁骨铮铮他眼眶湿润,“我曾于穹顶立誓,以血为祭,誓死捍卫我的誓言,但最终,我得到了什么?”

    那人道:“最终,发生了什么?”

    他向后退,意图离开那指头。那是他心底隐秘的一块儿,然而腿脚梆硬,根本动不了。

    “想必是一段惨痛的记忆”那人手指施力,他一阵晕眩。

    他掉进了一场梦,黑压压的人与马,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是了,这还真的是无比惨痛。

    悬崖两边,战士们奋勇厮杀。着亮漆黑甲的一方骑在马上,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而银甲的一边已是损伤惨重。

    他们是最忠诚的战士,既已发誓效忠于帝王,便即使只剩一个人,也会继续战斗下去。血滴被剑刃扬在空中,配着皑皑白甲,有种诡异的浪漫,这两方就像地狱中的厉鬼和天上的明神,鲜明地是、撕裂开天空。

    箭矢如雨点般砸下,黑箭穿透白马,穿透银甲,士兵坠下悬崖,如夜空中划过的星子,他那时多英勇,利刃直劈面而来,温热的血流进衣襟,他也未曾喊一声痛。血晕进眼睛,一个失察,箭矢就逼近胸口,月光下,他想自己是要死在这了。然而一道人影猝然划过身前,闷哼一声,在他眼前绽放一朵红莲。他被撞的后仰,血泪随着身体一齐落下。

    他是顶幸运的,崖底已堆了一层尸体,他因活着,被崖壁上密密的树一路挡下来,竟只是摔断了条胳膊。

    那是初秋。他日日寻着出路,终于走出山谷的那天,泛黄的树叶掉没了,他单薄的衣服也已经抵御不了寒风。他踉跄着往家走,路上喝溪水,吃野果,孩童们以为他是个流浪汉,一齐组团欺负他。待他终于走到家门口时,手背上都起了冻疮。

    已是冬了。

    他怔怔地瞧着府门上的白绸,府里谁故去了?天色熹微,开门的家丁见到他,嚷嚷着乞丐走开,他道:“你可细瞧瞧我是谁?”家丁这才仔细地端详他,眼神儿刚开始是迷茫,接着又是不可置信,最后则溢出恐惧。

    “将军?诈、诈诈尸啦!”他眼看着家丁往屋里跑,不一会儿,仆人婆子就都互相搀着出来,彼此窃窃私语,谁也不敢靠近,明明是自己家,他却有些不敢进了。

    一人从厅内出来,裙裾翻复,脚步急切而凌乱,“兄长?”隐忍激动又试探着的声音发出,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素服,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终于有了倦鸟归巢的感觉,缓缓道:“禾禾,是我,我回来了。”

    叶将军活着回来了!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全城震动,皇帝于是特昭他入宫觐见。叶禾给哥哥梳好发髻,拨弄间拔下一根白头发,“哥哥受苦了。”她心疼道。

    他拍拍妹妹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安慰道:“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而且没缺胳膊少腿。”他戴上梁冠,穿上赤罗衣,没有接好的左臂不大好使,他不好意思地瞅了眼妹妹,叶禾过来帮他系上。

    他也曾大雪满弓刀,敌军的血温热剑刃,剑指云霄,如破竹之势。“而今却连系个衣带都要人帮忙。”他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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