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肯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真是……”黎敏枝话音刚落，一阵凌乱而快速的脚步声从她们身后传来。
庭嘉美拽着黎敏枝，将她拉近，免得跟后面来的人撞到一起。
眼熟的影子从黎敏枝身旁掠过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他一定也知道了，因为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陈青勉……”
“你怎么了？”
黎敏枝挣开庭嘉美的手，往前面已经停下来的两个男人走过去。
“我……”陈青勉想说些什么，可他一动嘴，鼻子里的血就汹涌地流下来。
“哦，我来讲吧，”站在陈青勉左边的男人主动开口，“刚刚我们踢球的时候，足球砸到他的鼻子了。”
从穿着来看，这是校队的，黎敏枝重新看向陈青勉，他上身的白色短袖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还没干。
“哦。”黎敏枝淡淡地应了句。
“可校医院在那边啊。”庭嘉美走上前，用左手指着与他们前进方向相反的一面小声地说道。
“校医院？”穿着球服的男人愣了几秒，“去校医院干嘛？”
“不去吗？”庭嘉美喃喃。
陈青勉摆摆手，血慢慢停下了，他松开捂住它的手，解释说：“这哪用去医院？我们只是去洗一洗。”
他不晓得被砸过多少次了。
庭嘉美小小啊了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刚下课？”
他的寒暄跟以往一模一样。
黎敏枝瞥瞥他：“嗯。”
陈青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谁也不晓得他明亮的眼睛里装了什么。
见两人有了些互动，庭嘉美就好奇地望向黎敏枝：“敏枝，你认识他？”
如果是的话，那可就是个大怪事儿了，要知道，她们跟黎敏枝处了那么久，她身边还没出现过她们不认识的人呢。
“算吧。”黎敏枝说。
又是这么讲。
陈青勉眨了下眼睛，微微地撇开了脑袋。
“难道……”那男人指着黎敏枝，恍然大悟地说，“你……你每天来这儿等的人就是……她吗？”
此话一出，让四个人附近的空气变得无比沉重。
“什么？”率先发声的是黎敏枝，她本能地抓紧了帆布袋的带子，一脸凝重地质问陈青勉。
陈青勉刚把目光从身旁的男人身上抽回来。
四目相对，赤/裸裸的视线毫无保留地进入对方的眼中。
“他……”黎敏枝抿抿唇，“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陈青勉平淡地说：“就是他讲的意思。”
“什……”
一辆汽车的声音打断了黎敏枝，驾驶位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阳光的脸，他举起右手，跟自己的女朋友打招呼。
“嘉美~”
“你来了……”庭嘉美望向应辛，甜甜地笑出声来。
几乎是同时，陈青勉刚恢复的鼻子又滴出了血，它们先是一两颗，随即速度越来越快，血花落在他的胸口，砰地绽开。
黎敏枝不禁皱紧眉，她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动不了。
等到陈青勉身旁男人递给他一把乱七八糟的纸巾，黎敏枝才满脸冷漠地开口：“你赶紧去医院吧。”
“这没什么的。”陈青勉的声音很低。
比这更严重的伤他都受过，他一点儿不慌张，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健康的。
因为他可以无畏鲜血，无畏疼痛。
“没什么？”黎敏枝匪夷所思地冷哼，莫非他没看见他那件衣服已经血流成河了么，这叫没什么？
“说实话，还是去看看吧？”跟着陈青勉的男人也开始劝诫起来，持续不断地滴血，这看上去还是很吓人的。
“敏枝……”
庭嘉美轻轻地叫。
“怎么了？”黎敏枝回道。
“要不让阿辛送他去医院吧？”庭嘉美低声地提议，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黎敏枝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拒绝，她常这样，就算跟庭嘉美关系还不错，她也不会忘记注意交往的距离。
但是……
她看了一眼陈青勉，他正在接下另一堆干净的纸巾，脸上简直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很麻烦吧，”黎敏枝还是委婉地说，“我带他去也可以的。”
她带他去么？
“没什么啊，反正也是顺路嘛，”庭嘉美知道她的潜台词了，于是扬起个笑，“那快上车吧，我看他流了好多血啊。”
“嘉……”黎敏枝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改变了，“那谢谢你。”
“没关系的！”
庭嘉美宛然一笑后就朝副驾驶走去了。
这头的陈青勉刚跟对方说完谢谢，余音未落，他就被一只手拽了过去，皮肤上熟悉的触感告诉他。
是黎敏枝。
“做什么？”陈青勉呆呆地问。
“去医院。”黎敏枝将他塞进车后座，可能动作有点粗鲁，她听见他吃疼地叫了一声。
“校医院？”说话的是应辛，他认识黎敏枝的。
“敏枝，你说呢？”庭嘉美把问题交给她。
“校医院吧，谢谢。”
陈青勉按下车窗，先跟窗外的男人打了简单的招呼才把注意力移到车里，把内部扫了一圈后，他才望向黎敏枝。
算是他的习惯吧，看见汽车总要到处看一看。
还不错，这车他在实操课上见过好几次，对于它的结构了然于心。
“安全带！”黎敏枝的提醒把陈青勉从对这辆车的评估中叫醒。
他眨眨眼，还有几分茫然地举起空余的一只手去抽身旁的安全带，勾了半天，他竟然好几次都没勾到。
黎敏枝沉沉脸色，她知道他还得用一只手按住堵住鼻子的纸团。
她放下手里的帆布袋，干脆探过身子去帮他。
陈青勉感觉到她的靠近，刚抬起眸，她的气息就前仆后继地包裹住他，搭在那条安全带上的手突地没了力气。
他注视着她的侧脸，入眼皆是，太清晰了，他连她皮肤上的小绒毛都看得见。
黎敏枝伸手，想帮他扣好安全带，尽管从这儿去校医院不算远，但最基本的交通规则不该被忽视。
后背惊起一片冷汗，当手指被他停在那儿的手握着的时候，黎敏枝就本能地微瞪眼睛看向他。
那双眼睛就在距离她几公分的地方，幽远涌动。
“我自己可以。”陈青勉认真地说，他毫不客气地侵吞她的眸光，两片光芒相遇，总会有一方落败。
黎敏枝定了定心神，抽走目光冷冷地回答：“你太慢了。”
事情发生得很快，一个急刹车，导致黎敏枝直直往陈青勉身上栽去，她没压住嗓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
是下意识吧。
她感觉到他用那只空闲的手将她牢牢地按住，按在他的胸前。
短暂的一秒，她的记忆回到了很久前的文明，他也曾这么抱紧她。
顿时，男人铺天盖地的气势就把她圈了个彻底，她屏住了呼吸，可还是依稀能嗅到一点……很微弱的一点……在他身上的味道。
像是柑橘的味道。
甜甜的，也有一点涩味。
听见她的声音，庭嘉美马上回头来询问她是否有事。
黎敏枝咽下一口闷气，她勉强撑住他的肩膀，只得这样，这时她手下没有任何可供她支撑的东西。
陈青勉微仰起头，以防把血弄到她身上。
“没事，”她轻声答，“怎么了吗？”
“一个车飞快地冲了过去，真是的！这可是学校，我敢打赌他/她超速了！”庭嘉美气愤地抱怨。
黎敏枝还有些愣神，她从陈青勉那儿抽离，冷静了会儿才答了一声：“哦。”
四周是热的，脸蛋、耳朵还有脖子都好像被放在火焰里焚烧。
明明车里有足够的冷气，它吹得尽兴，让她的牛仔裤变得如同冰块一样寒冷，将无措的双手按在大腿上时，她还微惊了一下。
可她仍觉得浑身滚烫。
眼角里映入他身体的一角，看不见什么，唯有那件血迹满满的短袖最吸人注意。
比起东海复交附属医院，校医院的人流量少了很多。下车后，黎敏枝就飞快地挂了急诊号，没有半分休息，又马不停蹄地领着他进了诊疗室。
做过了简单的处理，陈青勉的双手才得以解放。
“嘶—”
麻木已过，他终于品味到疼痛，他抬手去轻触，一出门就看见还在等待的黎敏枝，她似乎知道是他。
“怎么样了？”黎敏枝站直了身子问。
“都处理好了。”陈青勉缩回手回答她。
“走吧。”黎敏枝把肩上的帆布袋往里提了提，做出了离开的动作。
“去哪儿？”
“送你回去。”黎敏枝瞥向他。
漂亮的鼻子绝对遭遇了一次重击，可能也是没有把血清理干净，她好像看见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红肿。
她走了，根本没管他是不是跟得上。
陈青勉没思考什么，三步并两步地追了过去。
“但是只能是那个。”黎敏枝毫不避讳地指着医院外面的共享单车说。
“你说了算。”陈青勉挑了下眉。
“好吧。”
黎敏枝点头。
扫码解锁，黎敏枝小心翼翼把袋子放在车筐里，随即招呼站在一旁的陈青勉，他动作很快，她才说完，他就坐了下来。
并且那两只手像藤蔓一样捆住她，位置是腰，但是她却觉得整个咽喉都被囊括其中。
难受与紧张，她握紧车把手，努眉问道：“你会不会骑？”
如果他会的话，她可以大方地给他扫一辆。
“我不会啊，”陈青勉往前凑过去，“你忘了吗？”
那颗脑袋就在黎敏枝的胳膊上，他把脸蛋贴在她的皮肤上，双目从下往上地直直盯着她说。
“忘了。”
黎敏枝抬手把他推开，没好气地说。
自行车启动。
速度只带起了一点风。
依稀间，黎敏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是不是切了一声？听起来还有点不快。
“那么……”陈青勉看着地面不断流逝而过的耀眼光斑，慢慢地说，“你应该要记得它。”
“这话有什么依据吗？”黎敏枝没好气地说。
那不是什么好听的笑，完完全全是对他的嘲弄和不屑。
“我肯定我们还会再见的，如果你连这个都不记得，我们以后怎么聊天？”他望着她纤弱的背影说。
黎敏枝翻了个白眼：“你凭什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