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爱踢就让他踢好了
即将分别之际，陈青勉的手机响起来。
他用左手握着电话，点着头说：“哦，我知道……”
“不是我故意不来……”
黎敏枝歪了歪头，目光猝不及防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我刚到没几天嘛，明天就过去好吧？”
“放心，明天我肯定来。”
说完这句，陈青勉就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黎敏枝还在看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其实她马上扭头就走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做法，但她却在看他。
“是医生，他叫我明天赶紧去医院。”陈青勉有些无奈地解释着。
这本来不应该在他们的对话范围内。
“去医院？”黎敏枝收回了落在他脸颊上的目光，好奇地问。
“嗯，”陈青勉明亮的眼睛挤出无数的光，“我这回来海市是为了看病。”
“哦……”黎敏枝起先还在奇怪呢，怎么他突然会出现这里，她没想过什么，可也万万想不到他是因为那个病。
“还没好？”她问了句足够煞风景的话，刚讲完，她就生出了懊悔。
“好了我还会来这儿？”他用轻快的声音化解了空气里的窘迫。
黎敏枝耸了下肩，没再说什么。
分别不是什么刻意的事情，自然而然，他们走到一个分道扬镳的岔路口，就朝自己的方向前进。
他走得不快不慢，挺拔笔直的身影被光影包裹，透着许多黎敏枝看不懂的气息。
2年多的时间，他被雕琢了不少。
回到宿舍已经8点，黎敏枝跟室友闲聊了几句就去洗漱了。
窝进熟悉的被子，她才彻彻底底放松身体，四肢舒展，神经静静地沉下，他们一起等待倦意的来临。
她掀起张薄薄的毯子盖在下半身，然后把两只手齐齐枕在脑袋下面。
刚闭眼。
陈青勉那张俊秀的脸就浮现出来，没有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那宛若油画鲜明的色彩比9月份的夏天还要热烈。
不过他今天只穿了简单的短袖和运动裤。
白色的衣服。
黑色的裤子。
鲜艳的不是阳光，不是衣物，而是他。
时隔多年再看见他是什么感觉呢？
没办法一句话讲清楚，那种感觉太难形容了……突然在异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一瞬间，实在五味杂陈。
嘴巴里什么滋味都有一点，她实在辨别不了，人类的情绪有时就是这么隐晦难解。
讨厌？
她记得她曾经那样讨厌他，就连看见他一眼都觉得眼睛像是进了沙子。
那……现在？
往日的种种汹涌澎湃地翻滚起来，此刻，她觉得自己这颗脑袋像极了一个正在甩干的洗衣机。
真多，那些记忆一个劲地搅动。
疯狂地甩着，好似要把她的脑水甩个干净。
困倦来了。
它如同潮水一般席卷，把黎敏枝的意识和神经一下子卷入深不见底的大海，令她失去所有感知。
不管是什么……她不想钻研太多了。
这世界总是有难题的，她可以放弃一些对自己而言不算重要也不起眼的问题。
至于他，陈青勉。
大概率不会再见了……思索再多也毫无意义。
若她有这种精神，不如想想发核心的事情……
一周平淡。
与往常没什么太大区别。
上午有两堂课，黎敏枝早早地出了门，打算去食堂买个早饭再慢慢地往教室走去。
清早的7点多，阳光已经有了灼热，黎敏枝握着杯红豆粥，选了一条绿荫密布的人行道行走。
途径一块球场，里面传来不小的声响。
高耸的铁丝网在路面映出一大片密网般的影子，黎敏枝不由自主放慢速度，她侧目，正好看见一颗足球划起一条漂亮的弧线。
可惜。
它只是砰地砸到门柱上，弹了出去。
看衣服是他们学校校队的，应该是在准备联赛的事情。
算是过路的插曲，黎敏枝重新抽回注意力，她走快了些，一步一步地踩着光影相间的地面离开。
整栋楼一起下课的动静真是不小，纵是黎敏枝几乎走在最后，还是被人流挤得七荤八素。
下了楼，数量众多的学生往各种方向散去，黎敏枝夹杂在中间，走上了去食堂的归途，还是来时那条路。
一切未变，
而一切又变。
树影飞舞的水泥地出现一团奇怪的黑影。
“陈青勉？”黎敏从那身影判断出来人是他。
没错。
她没有。
尽管她还没有完全抬起头去凝望他的样貌，不过她非常肯定这就是陈青勉。
他们见过很多次，那是在文明的时候，常在进校的那段路，她的余光会把他扫个一干二净。
他从不躲，素来都是直面相对。
所以，她印象深刻，对他的影子可以辨认得那么容易。
“你下课了？”陈青勉放下嘴里的矿泉水瓶说，像是闲聊一般的口吻。
黎敏枝上下打量着他，身上一件浅灰色的短袖，有几块颜色很深，应该是被汗水打湿的，下半身还是运动裤，手里捏了个快要喝光的矿泉水瓶。
他满头的汗，双颊红红的，脖子和肩上好像还有一些新鲜的泥土。
“你……怎么？”
她应声一看，后面是熟悉的足球场，刚才走得急，她就没在意那边，静下来后，她才发觉到它。
“你怎么在这儿？”黎敏枝不禁微微抬起手来质问他。
这种再遇的可能没在她的意识里存在过，她以为，也许就是她自以为，上一次见面会是他们唯一一面。
毕竟海市那么大，他并不是这里的学生。
何况，他们也没有联系的必要，虽然手机的通话记录还有他的电话，但她没有存下。
谁能想得到，她会在一周后又看见他，还是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英俊。
“唔……”陈青勉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举起一只手来指着她身后的足球场说道，“我跟他们约好了啊。”
“他们？”黎敏枝反应了会儿，接着说，“你说校队的？”
“……嗯。”陈青勉浅浅应道。
“你跟他们踢球？”黎敏枝已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惊讶。
陈青勉仰起头把最后一点水喝掉，坦坦荡荡答：“对啊，上次约好的，只是我拖到今天才来。”
要做的检查既繁琐又痛苦，他有时真想忽略。
“陈青勉。”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和态度都不太好。
“干什么？”他垂垂眸，眼中的光泄了满地，阳光与它碰撞，火花四溢。
“闪开！”黎敏枝压了压嗓子，“你挡路了！”
她还是把一股冲动稳住了。
“……”他哑然，只睁着双眸子呆呆的。
她走得飞快，大步流星的，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还起了一阵劲风。
“你要去吃饭？能不能捎我一个？”
他嘹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能！”
干脆而果决的回答，使得陈青勉不得不打消所有念头，他凝望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快遍布他的眼睛。
行吧。
他们才刚见面而已，一切不能操之过急。
把手里的水瓶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后，陈青勉转头也走了。
她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脱口而问的话她就无比庆幸，幸好她还是够理智的。
他爱踢就让他踢好了。
她拧紧了眉想道。
可是，往后的几天好像被下咒了一样，黎敏枝总能在各种时间段看见陈青勉的身影，清早他在，正午他在，黄昏日暮他还在……
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对话不咸不淡的，彼此的态度都还保留在试探的范围里。
有种他是故意的直觉，但很微弱，因为他的的确确大汗淋漓，他在球场奔跑，黎敏枝不是没看见过。
很多回，黎敏枝都在球场瞧见他，身姿意气风发，架势有股正与热风争抢天地的压迫感。
他很闲？
他不是来海市看医生的？
疑问在黎敏枝的心口蕴绕了很久，不过始终没能得到解答。
周五这天，她很难得跟室友庭嘉美一起回寝，她们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聊一些今天上课的事情用来解闷。
说得正欢时，连黎敏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间会融化任何物质，毕竟庭嘉美是班里唯二的女生，何况她们两人还住在一起，久而久之，黎敏枝跟她也变得亲近了很多。
庭嘉美想接着再说什么时接到了男友应辛的电话。
两人打情骂俏了好一阵，她才软糯糯地答了句好。
“呦，”黎敏枝揪了把庭嘉美肩上的袋子，笑眯眯地打趣道，“谁来接你啊？”
“嗯……你知道的嘛，还要问！”庭嘉美腼腆地提声道，脸蛋很快变得通红，她把手机塞回去，又说，“那一会儿我就不陪你吃饭咯？”
“哦，为什么？”黎敏枝故意逗她。
“你……”庭嘉美咬着唇，支支吾吾地讲，“你明明知道！”
庭嘉美看起来好像雷厉风行，可实际上却是个脸皮薄、性子软的小女孩，在寝室里，她是公认最好“欺负”的。
“我可不知道。”黎敏枝认真地答。
小女孩跟男朋友正处在热恋期呢，每天电话微信都不断，就是临睡前还得相互道个晚安才肯放下手机。
“哼。”庭嘉美鼓起腮帮子。
又走了几步，黎敏枝被她拉住。
“你看看，你帮我看看……”庭嘉美着急地说，“我的妆有没有花掉，用不用补一补什么的啊？”
黎敏枝抿起个笑，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地扫了几眼才说话：“没问题的，什么都没花……很好。”
“真的？”她瞪大眼睛，神情天真得可爱。
“假的，行了吧。”黎敏枝佯装严肃说。
“不要吓我好不好？”庭嘉美轻轻拍了她手臂一下，还是从包里取出块小镜子来查看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