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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姐知道了一半等于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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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水珠像是从江海到腾而入,方才从严寒中解脱出来的京都又陷入瀑布般的雨幕里。屋舍墙角无一处不沉水线般向下滴落着雨水,街上也没有行人的身影。

    孙员外随着管家来到自家前院里,前院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皆身带佩刀,身材魁梧,而唯一身材纤细一点的女子身穿全黑的斗篷,宽大的帽罩盖住了她的半张脸。

    管家和孙员外都被来客的这般阵仗给唬住了,他向后退了两步才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却还是强作镇定,“前几日我已经说过了,纵使我目前身负重债,但孙家还没到了要发卖婢女的地步,况且婢女连翘亦是我幼子生母,我岂会让他们母子分离。”

    连翘是当年前朝宫变叛军入京时,与灾民逃难时流落到他家前院,他见此女子长相姣好,便背着妻子做主留了下来,只是连翘怎么会与这些来者不善的人有牵扯。

    指尖的黑色斗篷的女子转身看向她,将自己头上的帽遮揭下,露出精致美艳的面容,嘴角勾唇带笑却似寒冰一般,“我府上有一姨娘,听说她时常与你们府上的一个婆子有私交,想请她过府聊聊。”蕙茉缓缓开口,声音漫不经心,却是一语惊人,“况且我出的价也不是她一个婢女的价,而是买你整座宅子的价。”

    孙员外和他身后的管家都是目瞪口呆,许久之后,孙员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整座宅子。”

    蕙茉笑了笑,容中轻蔑与嘲讽显而易见,她漂亮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这府上的一草一木,也不看孙员外,“我知孙员外如今苦撑祖业,府上更是入不敷出。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价格。在我还愿意给你价格的时候,你最好做下决定。”

    看着女子漂亮的面容,他想到自己钱庄里欠下的债,咬咬牙,换来小厮,当孙员外在地契和府上人口的卖身契上签字转交的时候,他还如在梦里。

    他将这些东西提交到眼前女子手上,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蕙茉已经站起身,世间人就是这般,不管多么珍惜重要的东西。只要有足够的价格来衡量,都是可以轻易出售的货品。蕙茉看向不远处躲在一根红木柱子后的妇人,对着身旁待命的侍卫道,“带她走。”

    妇人泪如泉涌,不可置信地冲到众人面前,发疯一般夺过孙员外手里的卖身契,暴雨梨花地冲他,“你居然把我卖了,我当年还不如死了,我信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说的护我,便是把我卖了抵债。”

    孙员外扯过袖子,掩面不敢看她,只对仆人道:“去给三姨娘收拾行礼,莫耽误贵人路程。”里堂里还传来了稚子的哭声,应是听闻了婆子通风报信,急急忙忙赶来寻自己娘亲的稚子。

    风雨更甚,母子分别的凄厉哭声惹得前厅人人闻之不忍,孙员外更是以袖掩面,不敢去看自己妾侍幼子。

    蕙茉抬头看看顺着屋檐成串而落的雨珠,雨势似乎更大了,今晚父亲还特意嘱咐全家早日回复一同晚饭,她垂下眼眸,淡淡瞥向哭地泣不成声的女人,面无表情冲身旁的侍卫挥手示意带人走。

    稚子哭声更大,双手紧紧攥着母亲的手,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肯让人把他拉开。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宋姑娘何忍。”

    一声清淡的男声打断众人心绪,转身看去,门檐外不知何时走来两位男子,为首的身穿月白长衫,玉容清骨,神色亦是一片清朗。

    蕙茉蹙眉,身旁的侍卫更是第一时间拦在她身前,警戒地看向来人。

    男子冲她微微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如朗朗清风,“见过宋姑娘,在下姓徐,字世卿,与孙府的三姨奶连翘乃是远房,听闻其事特来相助。”

    蕙茉长长的睫羽微抬向徐世卿,又划过连翘一脸迷茫的面容,眼眸里浮起不屑和可笑,起身拂袖而去,不想搭理此人,却在脚步踏向门槛时,听到身后男子依然淡然的声音,“宋姑娘自幼与生母分离,分离之苦何忍让他人亦尝。”

    天空恰巧划过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鸣如炸心头,蕙茉缓缓侧身,眼眸里却是一片低沉与狠戾,“你,知晓……”

    徐世卿看着眼前满眼肃杀的少女,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一笑,有意思,小姑娘这么在乎生母的事,他的赢面更大了。

    “姐姐,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厅外飘扬着鹅毛大雪,宋浅行乖巧地坐厅中的一处暖桌旁,冲着从雪中走来的蕙茉甜甜笑了笑,桌上摆的是她俩姐妹从小就爱吃的暖锅,旁边还摆着不少下锅烫涮的新鲜蔬菜牛羊肉片。

    这是安谭几年前从边疆带回来的新鲜吃法,讨了丞相两个小女儿欢心,尤其在沸腾的锅水中浇上浓辣的热卤水,两个女孩最后吃的都是脸色坨红嘴唇嘟嘟。只是后来因父亲公务越来越忙,一家三口大部分时间都是分餐自食。

    蕙茉淡淡的看了看桌上的暖锅,眼神最后落在了宋浅行的身上,身旁的大婆子赵姑看着她神情不对,迅速上前给她更下落上雨雪的狐毛大氅,又塞了个暖炉到她手里,低声道:“姑娘在外面忙碌,可吹着风了,二姑娘等你许久了,一会丞相也就从宫里回来了。”

    宋浅行也看出姐姐神情不对,轻声道:“可是姐姐出门办事遇到什么不顺利。”

    她眼神带着关心,使得蕙茉从出神中醒来,侧过身避开宋浅行扶她的手,坐到暖桌一旁,勉强笑了笑:“无事,再等等父亲吧。”

    姐姐心思一直很细,十五岁后还由管家协助管理中馈,故而时常为府内事务烦忧,宋浅行不敢多扰姐姐,此刻也是静静坐在她身旁,看着厅外大雪,默默等着晚归的父亲。

    “二姑娘和您异母,异父……她并非丞相亲女。”

    “宋家二姑娘的身份,在本朝来说,可是个禁忌。”

    “若是中元节那天,大姑娘愿意配合,你想知道的在下定知无不言”

    蕙茉恍若梦里般,脑海里依旧是徐世卿的面容以及他每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蕙茉出神许久,连父亲何时回来,坐到她身旁,自己又如何僵硬寒暄地皆没有印象。

    宋秣吃饭时话不多,回来后和两个女儿寒暄两句,便一直拿着筷子给两个女儿夹菜,自己倒没怎么动过筷子。

    蕙茉才想起父亲素来都不爱吃这暖锅,但是每次都愿意花时间陪着听她姐妹俩闲话叙旧。

    姐妹俩,她心里募地一痛,从徐世卿那知道的过往秘密,如当头棒喝,将她拖入了一个未知秘密的深渊。

    她看向父亲又看向宋浅行,她不会被陌生人一番话轻易洗脑,可如今仔细想过,为何妹妹与自己长得没有一处相像,她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与自己完全无一处相似的影子。

    这个秘密一层网将她笼罩,秘密的背后怕是自己最后无力承担,可她又迫切的想知道,若破釜沉舟,最后总是一无所有,好歹落得个心死。

    因为蕙茉的心事,也因为宋浅行的婚事,这一顿饭比往日吃的都显沉闷许多。

    宋秣夹起牛肉放到俩人碗里,“你们爱吃这个多吃些,以后只要想吃了便与我说。我下半年公务要轻闲许多,也有时间陪你姐妹俩吃饭。

    宋浅行的筷子微微一顿,父亲公务被削减,是因为自己的婚事吗,今日从朝堂回来,父亲就很累,莫不是因为自己,和君上起了争执。。

    为了她的婚事,父亲要做出多大的牺牲。

    如果这一切,可以由她自己解决,是不是父亲就无需如此劳累。

    廊外大雪纷飞,一片白净如初,宋浅行静静站立在石子路,耳边响起脚踩新雪的嘎吱声,她抬眸看去,蕙茉身穿大氅缓缓从路的尽头走来。

    宋浅行扬起笑容,道:“爹爹今日公务繁忙,看样子很累,这会回房休息了吗。”

    蕙茉没有作声,慢慢走到她面前,端详着那副面容,她眼底的寒冰渐渐消失,轻轻抬眸,对着由衣,却是淡淡一笑,“二妹,上次你说上元节想出门游玩……”

    那个男子说了,上元节若她将二妹带去泸河桥边,他便告诉自己丞相府的所有秘辛,包括二妹的亲生母亲,和她自己未曾谋面的,生母。

    宋浅行蓦然,她看着眼前的姐姐,想到自己私下和谢知庭的上元节计划,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恍惚与迟疑,如果她上元节可以趁乱失踪出事,是不是父亲,就不用如此为她为难。

    只是未待她多言,蕙茉已经轻轻拉起她的手,满面温柔:“父亲担心你的安全才拘着你,让你近日不得出门,你放心,我会和父亲多求情,毕竟……”

    她语缓缓,“毕竟妹妹与我,以后并不一定能有许多一起度过的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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