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雷霆跟周玲道别，随着愤懑不满的王娟三人一块走了。
王娟是学会计的，当初就读了一个高职，没什么文化，高职毕业就嫁给了廖云川他爸，这么多年来她没见周玲这样的人。
“你们以后干脆都别和那个余洲玩了。”王娟总是心疼林汜星，“他妈妈那模样生狠。”
林汜星没什么反应，手里掐捏着雷霆的校服外套，手指在粗制的布料上婆娑。不知为何，她有些同情起余洲来。
“妈，这也不关余洲的事。”
廖云川作为旁观者，居然成了最明事理的那一个。
王娟似乎是发觉自己失态了。
“也是，管他什么事呢。小仔也可怜。你们平时多照顾点他，我看他瘦瘦小小的，”王娟停了停，“我下午做了月饼，有莲蓉蛋黄的，也有鲜肉的。雷霆和星星也来吃点吧？”
林汜星家就住在廖云川家楼下，不过是上个楼的事，她点了点头。
“雷霆你屋也不远吧，回去吃法啵？”王娟直接用县里话问雷霆。
“去，阿姨你手艺最好了，每次做的都好吃。我还没吃过鲜肉的呢。”
“那好，你来我这里，你爸妈也放心。”王娟低头看了一眼林汜星，“星星在虎城也是吃鲜肉月饼吧？”
林汜星又是点头，始终没有抬起脸。似乎觉得刚才那番太过丢人现眼。
这个县城里让她所厌恶的模样太多，街边凸出的排水管，恶臭的污水顺着地面流进下水道，楼上泼出的地沟油和泥土混合的气味，以及林汜星自己。
这一晚，林汜星结结实实的理解了一句俗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好在还有王娟，女人的手因为常年洗衣做饭，手掌呈现一种踏实的粗糙感。林汜星鲜有牵过这样的女人的手，记忆中林爱的手总是比她自己的还要光洁。
廖家，廖文海坐在沙发上看着农业频道，“种植”，“培养”，“生产效率”等词汇不断出现。
“文海，你去屋里去，让他们看会电视。”王娟一回来就把廖文海赶进房间去了，她自己钻进厨房去热月饼了。
没了长辈在场，客厅里显得十分融洽。
“你没事吧？”雷霆这时候才缓缓开口。
林汜星摇头。
“我们大猩猩可厉害了，不会有事的。”
“女生总归是女生，喝不喝牛奶巧克力？上次说请你来着。”
“我喝。”廖云川倒是没脸没皮地接起了话。
“那我去买。”雷霆这次却没跟他闹腾，立刻踏了鞋子就跑下楼去，落下了一句“阿姨，我出去一下。”
初中的时候，外卖还不普及，想吃什么喝什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动身去买。
王娟端着两盆月饼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把热乎的鲜肉月饼送到林汜星的面前。
“这雷霆去干嘛了？”王娟就随口一问，继而转身跟林汜星讲“阿姨也是第一次做这个，烤坏了一盘呢，这盘味道还不错的，你尝尝。”
酥黄的月饼在灯光下格外诱人，林汜星是不饿的，却也忍不住拿起来尝了一口。
来到县里要两个月了，林汜星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思乡情切，酥皮的月饼中淡淡的黄油香味混着鲜美的肉糜咀嚼在口中，林汜星的脑海中却是虎城那个小小的房间，与林爱依偎在一张椅子上的日子。
很可笑的是，林汜星从未与林爱一起吃过这样的鲜肉月饼，不过一起在客厅里闻到过隔壁房间里传来的香味而已。
“特别好吃。”这是林汜星走进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妈，你干脆开个私房菜吧。”廖云川也给王娟以赞美。
“你们这合伙来哄我啊。”王娟说着吟吟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夸张的咧开了，笑得眼角都是鱼尾纹。
廖云川打开了电视，随手调了一个点播的电影频道。电视里在播一部科幻电影叫做《人工智能》。林汜星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过这部电影，只是看见了小男孩大卫就想起来剧情。
王娟陪着他们看了一会，发表了许多感慨，抱怨了两句计划生育的麻烦，很快又反过头来说如果不计划生育就更麻烦。
“妈，你都扯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大门被人踹响了，雷霆两只手里都拎着奶茶，一共五，他只能用脚踹门。
“来了。”王娟给廖云川使了个眼色，廖云川就不情不愿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开门去了。
雷霆走进屋，放下了奶茶，然后抓起一张纸巾随手在短发上擦了擦。
“下雨了啊？”廖云川打开窗看了一眼，“没啊。”
“刚下了一点小雨。”雷霆又抹了一把脸，“进屋去。”
奶茶有五种，甜度不一，王娟拿了两杯走进屋子里去了。
“诺，这个味道也一般，县里买不到更好的了。下次我从市里给你带。”雷霆把一杯棉花糖巧克力送到林汜星的手边。
廖云川随手拿了一杯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喝着。
“谢谢。”林汜星的手指触到纸杯的时候，一阵暖意。
“啧，没事，下次月考记得给我传答案。”雷霆一句话又把气氛给破坏了。
林汜星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电视，不再看他。
这部电影完全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一整场电影下来竟然没人再说话。
“哎。”林汜星握着纸杯叹了口气，很有那么些伤春悲秋的味道。
“哎屁啊。”廖云川分明也是憋着内伤说了这么一句，他其实是最容易动情的那个人，看这样的电影都要强忍着不落泪。
“妈诶，你看他要哭了。”雷霆一言戳穿廖云川的伪装，一手抓起廖云川的下巴往林汜星的眼前掰。
廖云川果然是泪眼朦胧，腮帮子被雷霆捏着，婴儿肥的脸看上去更有肉感了。
“你行不行啊，多大的人了。”
“我怎么不行，我可行了。”廖云川抓着雷霆的手扑了过去，两人就在客厅里扭打了起来。
打闹，捏揉，各自护着自己敏感的位置。林汜星就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偶尔还扇扇风点点火。
“还打起来了，起开，起开。”王娟听见动静太大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把拉开廖云川，“你怎么还和雷霆打起来了。”
“打着玩。”廖云川一句话把他妈说懵了，却是实话……
王娟一巴掌拍在廖云川的背后，手劲不重，声响却大。
“我也打着玩玩。”王娟转眼就去收拾桌上的月饼和奶茶盒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汜星见雷霆笑，也跟着笑起来。随后去了厨房帮着洗碗。
廖家的厨房比林汜星外婆家的厨房大不少，两人站着里面也不嫌挤。
“星星，你奶茶也没喝完啊。”王娟难得皱了皱眉头，“你吃的是少啊，肠胃不好吗？”
王娟是县里第一个问林汜星这个问题的人，林汜星着实很感动。
“嗯，吃不了太多，会反胃。”林汜星也没有隐瞒。
“那是麻烦，我下次让我做点红枣姜饼给你送去，你爱吃点心的吧。”王娟没有像所有人一样让林汜星多吃点，而是自己做了决定。
“谢谢阿姨。”林汜星用把洗完的碗倒扣在碗橱里，“真的谢谢你。”
林汜星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词来表达自己对王娟的谢意，也没有什么可以回赠给她的东西，就这么质朴的两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寒碜。
“没事，你以后就多教教廖云川作业，他那个成绩，我都不想看。”王娟打趣起来。
林汜星当了真。廖云川的苦日子就这么来了。
窗外各家的灯火熄了不少，雷霆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王娟在楼上望着他一直走出视线内。
林汜星也打开了外婆家的房门，她刚进来就对上了林琴的眼神。林汜星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阿姨好。”
“诶诶，星星好。最近还好吗？阿婆哇你期中考试考的很好啊。”林琴还是和之前一样，殷勤地关心着林汜星。
“嗯，挺好的。”林汜星换了拖鞋，知道自己要在客厅了坐许久了，于是把没喝完的奶茶直接搁在了桌上。
“星星回来了。”外婆也从里厅走了出来，“你阿姨非要留下等你回来，你看她。”
林汜星窘迫地笑了笑，喝起奶茶来。
“你妈妈今天打电话回来了，你又不在。”外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可是却停住了，“你和廖云川他们在一起玩吗？”
“嗯，我就在楼上廖云川家。王娟阿姨也在。”林汜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前因缘由一概不提。
“那好，那好，王娟人也好的。”
“妈，你也莫多管她，星星晓得分寸咯。又不是我屋那个细伢子，什么都不懂。”阿姨终算把话题引向了邓希婕，“星星也不会跟她计较的哦。”
林汜星不说话，舔了舔嘴唇上的巧克力，有些太甜了。
“嗯，哪里会。她年纪小嘛。”林汜星的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对窗户说话。
林琴听了就高兴了不少，伸手就去抓林汜星的手，开始絮叨起这几日她家中的情况。抱怨起邓希婕烂泥扶不上墙。
“也不会，”林汜星听见林琴说起邓希婕的成绩的时候插了一句，“她有她的好。”
林琴握着林汜星的手颤了一颤，仿佛要留下泪来。林汜星有些惶恐，也不敢缩回手，只是心生些许的不满，有些话终究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