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这个中秋节过后，林汜星就很少再见到余洲了。路过画室的时候只有紧闭的房门，在网吧里也再也见不到余洲的身影了。
他大概不能再见我了。
林汜星这么想着，也不知道为何有些许的失落。廖云川和雷霆还是像往常一样。
有好几次林汜星想要去画室询问余洲的情况，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用怎样的立场去询问他的事情。于是作罢。
路口老树上稀疏的叶子也在一场雨后全落光了。
林汜星和廖云川两人中午一起去上学，雷霆却被人堵在了那棵树下，没有了树荫的遮挡，男孩们就那样站在冬天的阳光下散发着少年专有的中二气息。
廖云川首先拉了一下林汜星的衣服，示意林汜星站在远处，他自己上前去和雷霆打招呼。
“雷霆。”廖云川站在距离那些人三步的位置喊。
“跑！”雷霆的声音闷哑，似乎被人捂住了口鼻。
廖云川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汜星所站的方向，人已经不见了。廖云川想着这女生终于学乖了一次，然后随手拿起旁边一块石块冲进了人群里。
对方都是初三和职校的人，廖云川这样的小个子跑进人群里一点气势也没有，仿佛是去送人头的。
雷霆也很无奈，平时他挺会做人不太惹事，可是就是有人看不惯他，觉得富二代就是应该被教训，所以这些初三读不下去的，职校混的不好的就跑来从这个小富二代身上找存在感。
两个男孩靠在一起，护住对方的后背，同时减少一些对方可以攻击的位置。
“就是这里，他们打架！”
林汜星远远地指了指这个方向，廖文海和邓杰带着几个公司里的小伙子跑了过来。
那群闹事的男生见来的都是大人立刻收了手，成年人对于他们来说有着不同的威慑力，力量和人数上的悬殊令他们无法再继续。
“啧，滚滚滚。”领头的人手上扎了一条蓝色的头带，他挥挥手，唾骂两句带着人走了。
雷霆和廖云川趴在地上，脸上都是尘土和红肿。深色的外套上占满了黄土。
“廖云川！”廖文海先一步跑了过来，拍了拍廖云川身上的灰尘然后又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还会惹事了！短命鬼！”
邓杰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林汜星的身边。
“星星，没事的话，我得先回去上班哩。”邓杰的声音很柔和，他们公司就在这附近，这些人都是公司里的员工，林汜星的突然来访，邓杰并没有推脱，他二话没说就跑过来了，对于这个外甥女他也是操心了的。
好在小县城里的公司管理制度不完善，不然林汜星根本没法这么快找来这么多人。
“谢谢姨夫。”林汜星朝着邓杰鞠了个躬，她也想不出别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谢意了。
“没有事，没有事，你是我外甥女嘛。走哩。”邓杰不以为意，领着一帮小年轻又往公司去了。
雷霆和廖云川身上都受了不少伤，但大多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两人站起身之后就擦了擦脸然后站着听廖文海训话。
“叔，你要不先带他们去医院检查下？我上课去了。”
“廖云川，你听下，人家遇到事就想到学习，你看看你，日日就是找事，尽是麻烦林汜星。”廖文海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其中普通话居多，与其说是给廖云川听，不如说是给林汜星听的。
“叔，你也莫怪了，他也是帮雷霆的忙，先去医院吧。我走哩。”林汜星又一次地告别，转身就要走。
雷霆一把拉住了她的书包带子，林汜星一个重心不稳朝着身后一栽。
“廖叔叔还要上班，你陪我们去呗。”雷霆没让林汜星摔着，只伸出一只手撑了她一下，沾了土灰的手一点儿也没碰着林汜星。
“是是，我都要气忘了，”廖文海是供电局的公务员，林汜星恰巧在来的路上透过玻璃窗看见了正在商场跟人谈事的他，这才拉了过来。
“那林汜星你拿着这多钱，先带他们去看看，我把事做完就去医院。”廖文海着实不好意思，“多的你就拿着买点东西吃，少了你打电话给我。”
……林汜星略有些为难，只是悄然看了一眼雷霆的脸，点了个头。
大概是鬼迷心窍吧，林汜星在接过那几张钞票的时候暗想。
廖云川和雷霆脱下外套抖落了许久，灰尘扑面而来，林汜星赶忙捂住了口鼻。
“你俩一边去行吗？”
“别这样嘛，我们脏了你就不喜欢我们了嘛。”廖云川大概也是刚才脑子被打坏了。
“滚，从来没喜欢过。”林汜星自己先跑到旁边去了。
这是林汜星回来县里之后，第一次去县医院。县里只有一家公立医院，林汜星上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在邓希婕出生的那天。
十一年前，林爱抱着林汜星来到县医院，原本林汜星不应该记起这样久远的事情，可是她却偏偏记得，记得那天林爱告诉她阿姨生了个妹妹，记得阿姨躺在病床上虚弱苍白的面孔。
十一年后，林汜星站在地下拍x光线的诊室前，萧瑟的风吹进她的衣领，她身边没有林爱陪伴了。
十二月的风已经开始刺骨，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林汜星却有些后怕起来。
可能真像胡思琪说的那样，她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只是这个闲事要如何定义？
曾经对于林汜星来说，林爱的事，胡明的事，外公外婆的事绝对不算闲事。
如今对于她来说，廖云川，雷霆，余洲的事也不能再算闲事。
两个男生依次走进防辐射的门里，铁门闭合的时候林汜星心生怯意，那个瞬间她居然很担心两人的生死，甚至是害怕他们走进门里就走不出来了。
林汜星攥着拳头坐在门口等，廖云川排在雷霆之后，他伸出手捏了一下林汜星的肩膀。
“我去了……如果……如果……我走不出这扇门，帮我照顾好我的母亲……额……”廖云川表情夸张的冲着林汜星比划着，嘴里吐出舌头装了个死。
“呸呸呸，滚滚滚。”
“嘿嘿嘿。”
廖云川跳着走进了闸门，在门缓缓关上的时候他还很神经地做了一个用手悬空移动门的姿势。
“傻逼。”林汜星笑着骂了一句，却宽心了许多。
这个世界也许只有两种小孩，一种被长辈夸聪明夸懂事，文文静静的不惹事，也不会讨人喜欢；另一种就长辈骂了无数次，却仍旧喜欢的要命的淘气鬼。林汜星和余洲是前者，廖云川和邓希婕是后者。
县医院的人很少，从挂号到检查才用了不到半小时，林汜星自然想回学校，可是廖云川和雷霆果断选择了去网吧。
“现在去学校正好赶上第二节课，姚雄的课，你想上啊？”廖云川和林汜星并肩站着。
在学习方面，林汜星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讨厌姚雄的语文课。
廖云川和雷霆讨厌姚雄是因为他总是检查作业，查到没写就是一顿打，而林汜星讨厌的只是体罚这件事。
纠结了几分钟，三人已经挪到了一家网吧门口。
廖云川和雷霆一人一胳臂夹着林汜星就往里走。意志力不坚定的林汜星也一起开了台机器，准备看部电影混过这个下午。
三个人在网吧里兜了一圈才找到一个空着的四人连坐的位置，走近才发现不是四个空位，而是三个。
说巧不巧，坐在最里面的那个敲打着键盘的人便是余洲。
“哟，余洲洲，今天不上课啊？”廖云川主动上去攀谈。
“人家平时也不上课，边儿去，我今天林汜星组队。”雷霆也来了精神，“最近一直和耗子组队，输的我怀疑人生。”
林汜星没说话，打开了最外面的那台电脑。
余洲笑着与廖云川和雷霆说话，他的声音还是一样轻柔干净，吐字发音标准，没有廖云川和雷霆那样的口音。
网页上跳出几个黄色网站的小窗口，林汜星突然脸一红，条件反射地想用手去遮住屏幕，然后立刻想起应该用鼠标关掉窗口。
一阵仓皇之后，林汜星才进入了自己最常使用的在线观看网页。那时候想看国外的电影还是很容易的，满天乱飞的资源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一部叫做《babel》的电影引起了林汜星的注意，她凭着感觉点了进去，目光不时的转向坐在最里面的位置。
余洲今天也没穿校服，套着一件加厚的灰色卫衣，领口露出了一点衬衫的衣领，依靠在网吧的座椅上。眼神涣散，偶尔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专注得很。
“喝什么？”雷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啧，我手还脏呢。”
言毕，廖云川抬手朝着余洲挥了挥，他手掌还是泥黄色，余洲匆忙往墙边靠。
“离我远点。”余洲的冷漠一如既往。
“我要奶茶。”林汜星朝着雷霆说，“你要洗手！”
“冰的雪碧！”廖云川摩拳擦掌想要靠近余洲。
“奶茶。”余洲把身子越缩越小，几乎要贴在墙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