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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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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韵锦躺在床上,手指僵硬地拉着被角,闭上了眼睛。

    但她思绪纷乱,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只好拿起枕头边的一本历史小册子来看。

    她心不在焉,看了几行也没有记住内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睡觉。

    ——

    好像上一秒还在辗转难眠,下一秒起床的铃声就在楼道里制造出了巨大的噪音。

    顿时,开、关门的声音连续不断,脚步声杂沓,每一步似乎都踏在苏韵锦的心脏上,重重地发力,她觉得胸口憋闷,呼吸不上来,坐起身盯着门口发呆。

    女生们尖细的声音像碎玻璃划过耳膜,咯吱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苏韵锦拖着沉闷的脑袋和身体下床、穿鞋,其他三人已经穿好衣服,她匆匆套好校服,随便梳好头发就往外走。什么时候睡着的呢?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的空地上走着三五成群的女学生。

    午后,天空湛蓝,几朵白云被风吹得慢慢飘远。

    天气温热,在灿烂的阳光下,浅蓝色的校服像是一片温暖的海水,缓缓流向教学楼阴凉的走廊。

    走到后门的楼梯口,苏韵锦突然停下脚步说:“我去卫生间。”

    陈露和陈曦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刚才去过了。”

    苏韵锦看向姜妮,她左右为难地说:“那我等她?”

    苏韵锦忙说:“不用等我,你们先回教室吧。”

    “你快点,马上要上课了。”

    “好。”苏韵锦转身就跑,影子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姜妮也转身往楼上走。

    苏韵锦从卫生间出来时,校园里变得空荡荡的,上课的铃声还没响,她不慌不忙地往走廊里走,侧耳听着教室里的动静,一片安静,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样的午后,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消灭,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风很轻柔,天空是一览无遗的蓝色,刺眼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照射下来,地上的阴影是灰色的,并不浓烈,也不凉快。

    那样的午后,又安静得令人心慌,好像被遗弃在世界之外,漂浮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里,再没有陪伴的人。她感受到深深的孤独和恐惧,不自觉地仰头看向天空,金灿灿的光芒都落在脸上,斑斑点点,温暖惬意。

    突然之间,一种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她,好像隐藏的危险突然冒出了头。她察觉到了,快走两步,刚迈上台阶,就看到楼道里站着几个男生,他们围成一圈,大概都在抽烟,烟雾弥漫,低声交谈。她看不到脸,放松了警惕,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她走近时,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大笑,“我靠!”一个男生往后退了一步,很不幸地踩到了她的脚上。她看向男生,他留了一头灰绿色的头发,削颊深目,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拇指粗的银色链子,校服敞开,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银白色的骷髅头男生也在看她,两人对视着。

    她还没来得及惋惜那双可怜的小白鞋,腰背就挺得直直的,像一根绷紧的弦,不断地发出嘎吱声,她大义凛然地摆摆手,“没事。”转身就跑,却被另一个人拦住去路,那人说:“你看,她还跟你说‘没事’。”

    她觉得声音熟悉,抬头便看见林时远那张讨人厌的脸,他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人家又没道歉。”

    苏韵锦觉得他像蟹钳草一样粘人,又刺得人发疼。

    凉飕飕的穿堂风吹过,苏韵锦闻到了被阳光烘烤后的塑胶味和苦涩的杨树叶的味道。

    上课的铃声似乎永远不会响了。她焦急地抓着衣角小声说:“要上课了。”

    “早就上课了,你迟到了。”林时远嘴角含着烟,流里流气地笑。跟他一起的男生们也笑,还说些风凉话,她不受控制地脸红了。她站在旁边,握紧拳头,好像溺水般的窒息感,她尝试着深呼吸一次、两次,终于,她用力推开林时远,像上一次一样推开他就往楼上跑,脚步声在寂寥的楼道里回响着,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刚刚差点摔倒的林时远,他和其他人一样正对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吹口哨、大笑。后来,就是一片模糊的黑影,谁也看不见了。

    跑上三楼,苏韵锦才意识到自己的腿脚酸软,呼吸急促,胸腔里被无名的怒气涨得都要炸掉了。

    她缓了缓气息,朝着教室走去。

    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已经上课了,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

    她紧张得有些晕眩,在门口背靠着墙壁等了几秒,犹豫再三,还是喊了声“报告”。

    老师没有理她,继续着刚才的内容。也许是没有听见。她轻轻地推开门又喊了一次,等着老师的回应。老师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示意她进去。

    “我没听到铃声。”她刚坐下就解释了一句。

    姜妮歪着头小声告诉她:“故障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没上课呢。”

    “迟到的同学,别说话了。”历史老师的语气不冷不热,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别处,好像是在对教室里的另一个人说话。

    苏韵锦自知理亏,她吐吐舌头,乖乖闭嘴,找出历史书,认真听课。

    历史老师在讲某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遗留下的历史教训。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有力量。苏韵锦听得很认真,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她看见前排的李斐正用校服蒙着头睡觉,他的身体刚好挡住了最下面一行的字迹,她欠着身体看清楚字迹,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

    姜妮悄声说:“那么多睡觉的学生,他不管,就知道不让我们说话。”

    苏韵锦笑出了声,轻轻的,不易察觉的,她忙捂住嘴巴,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老师也没听到。她在练习本上写了一句:“老师也无可奈何,只能对我们这些认真听课的学生下手了。”

    姜妮看见她写的字,又在白纸上写:“你怎么会迟到?”

    “没听到上课的铃声,以为还有时间。”

    “哦,听说是一个学生搞的鬼。”

    “是吗?怎么知道是学生?”

    “听他们说,是后面班里的男生,已经传遍整个学校了。但老师们不知道。”

    “这样啊!他们为什么”苏韵锦的字还没有写完,一颗粉笔头就重重地砸到手边。

    粉笔在练习本上滚了几个回合,停了下来。苏韵锦看着关节上留下的粉末,后背一热,抬起头看着老师。

    面色黝黑的历史老师也眯着眼睛看向这边,眼镜片反射着冷冷的微光,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冷酷。

    一时之间,苏韵锦分不清他是在看谁。

    他优雅地抬起手,又扔了一截粉笔头,从苏韵锦的鬓角擦过,细微的痛感和强烈的羞耻感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又低下了头,看着那行字,视线逐渐模糊了。

    她觉得有一些污点被强硬地塞到了自己的心里,她再也不是清清清白白的人了。

    她再也不能那么高高在上、无忧无虑地直视别人。她的眼睛不由得湿润,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那些正在听课的学生也转过头看着她。她一动不动,伸出手指盖住刚刚写过的几行字,克制着发抖的身体,没有哭出声来。

    秒针一格一格地流逝,时间像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煎熬又是一截粉笔砸在桌面上,苏韵锦快崩溃了,她抬起头直视老师,才听到老师慢悠悠的声音:“不是你,是你前面睡觉的同学。”

    泪光一闪,苏韵锦松了口气,吞下差点流出来的泪水,身体软塌塌地靠着桌子,手指蜷成一团,她将练习本夹到历史书里,伸手推了推李斐,他睡眼朦胧地回过头,“干嘛?”

    “老师,叫你。”她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李斐瞬间清醒,转过头看着老师的脸,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老师冷嘲热讽地问:“既然这么想睡觉,为什么要来教室,躺在宿舍的床上睡,不是更舒服吗?”

    李斐想都没想就说:“校长不让在宿舍睡,被撵出来了。”

    他的话引得哄堂大笑。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挥了挥手,“再睡觉,就出去吧。”

    他说完,转身继续往黑板上写字。

    苏韵锦小心翼翼地抹了抹眼角,没有湿润,没有眼泪,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板,却是一团模糊的白光,什么都看不清。窗外的光芒全部洒进屋里,屋里的气氛真令人昏沉、想睡觉,她手托着腮,看着时钟上的时间,无意识地等待着下课的铃声。但那阵铃声始终没有响。难道真的是某个学生做的好事?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

    历史课下课后,李斐整个人突然像活过来了一样,他神气活现地问姜妮:“上课的时候,历史师说什么了?”

    “说你是一头猪,就知道睡觉。”姜妮毫不客气地说。

    “滚。”

    姜妮大声喊道:“那你问我干嘛?犯贱。”

    “我问你了吗?我问苏韵锦,是你要自作多情跟我说话。”李斐一如既往地用一种贱兮兮的语调说话,让人忍不住想使用暴力。

    果然,姜妮猛地起身,狠狠地瞪着他,白眼差点翻到天灵感。

    苏韵锦推着姜妮坐下,对李斐说:“没说什么,她逗你的。”

    姜妮不甘罢休地说:“我哪有心情逗他,老师在心里默默地说而已。”

    苏韵锦笑笑不说话。李斐转身拧着姜妮的手腕,用历史书敲她的脑袋,边敲边念念有词,他像老和尚敲木鱼一样让人发笑。

    姜妮挣扎、反抗了半天,还是被李斐死死地钳住双手动弹不了。

    苏韵锦在一边看着打闹的两人,只觉得时光如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男生脸上得意的笑容,女生通红的脸,边笑边骂,青春洋溢、热情似火。

    男生打得更欢了。在他们身后,是整个班级的狂热,刚刚还在睡觉的男生醒来了,用暗示性的语言交换着大脑里深藏不露的秘密,他们言语粗俗,夹杂着下流话,而女生们避之不及,她们喜欢聚在一起议论某个不合群的女生是如何得令人讨厌,苏韵锦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女生,反正,她们有时候会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是外星生物一样。她能感觉到,但她不会说,只是默默地放任一切发生。

    她看着那些晃动的人影,有多少个昏沉的午后就这样过去了。

    记忆里数不清的日子,重重叠叠,渐渐失真,最后定格为青春里为数不多的好时光,每次想起,都会勾着嘴角轻轻地笑,那样的日子,总是在混沌中看到格外明艳的光芒;在不明所以中,感受着心跳、悸动和热烈的爱恨,那么分明,那么耀眼,怎么也抹除不掉,无论过去多少年。

    听到教室外面的吵闹声,班里的男生起哄说:“苏韵锦,你暗恋的人来找你了。”

    几束不友好却又饶有兴趣的眼神往她这边射过来,锋利得令人害怕。

    苏韵锦下意识地蹲到桌子下面,不敢言语了。没过几分钟,那阵喧闹归于平静。姜妮低头看着她说:“黎阳走了。”

    苏韵锦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我真服了,这些人是有多无聊?”

    姜妮冷笑着说:“你不知好歹,那么帅的男生来找你,你不开心吗?”

    “那我让给你好了。”她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说完又觉得后悔。最近太压抑了,她忍不住会说些难听的话。

    姜妮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苏韵锦拍拍她的肩,安抚她的情绪:“没什么,我开玩笑的。”

    ——

    当上课的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苏韵锦知道故障被解决了。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英语老师拎着收音机走进教室,开始播放要学的课文。

    他讲完限制性定语从句和非限制性定语从句的区别,开始讲习题。

    苏韵锦只是走了一下神,就被叫起来,胡乱地说了一个答案,坐下了。

    老师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看来是肯定了苏韵锦的答案,并且讲了一下语法规则,接着是下一道题。他叫了英语科代表。习题一道接着一道,语法一处又一处,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高三生涯,被模拟试卷和题海战术淹没的学生,大概也体会到了溺水的恐惧,苏韵锦在这汪洋大海里浮浮沉沉,无数次想沉到底,最终还是因为怀揣着对彼岸的憧憬而坚持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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