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无所获&花好月圆
姜亦没傻到挨着在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病房里找，江南的医院连公立带私立少说有五十家，干找得找死她。
喊伍姐帮忙找两个狗仔跟着徐宁意，她开车绕在各个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找江欲铭的宾利或是陈子羡的黄色兰博基尼。
狗仔跟丢过一次，后来传来的消息无一不是徐宁意除了出席活动就是回畲山。
再没其他有用的消息。
姜亦把所有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都找了个遍，连小诊所门口都没放过。
可惜同样一无所获。
屠杳天天变换花样给她推各种男人的名片，安慰她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森林广阔的很。
甚至为了逗她开心：【要不干脆我咬咬牙把席南洲借你几天，还挺有意思。】
彼时姜亦正独自坐在黑漆麻乎的客厅里，透过落地窗俯视被花灯填充的元宵街道。
别人阖家团圆，一起吃汤圆，她一天没吃饭，拎酒瓶喝酒。
无奈的笑笑：【借我还得咬牙？】
【杳杳切克闹：废话，不能让你觉得是我不想要才给你的，看我对你多好啊小贱人，要不祖宗我将就一下和你在一起得了/呲牙】
【je：/呕吐/呕吐】
【杳杳切克闹：/地雷/屎/地雷】
楼晋尘见她一直不搭理他，坐不住了，不知道从哪搞来她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天天按时按点给她发消息。
不是说想她，给她发情话，就是约她出来吃饭见面。
姜亦大多数时间都不回，问就是在忙。
搁在身边地板上的手机屏幕再次因弹出的微信消息而亮，冲破黑暗送入她眼中。
以为是孜孜不倦叫她出去吃汤圆的楼晋尘。
结果不是。
【伍姐：狗仔传话，徐宁意的车现在在江南第一人民医院地下停车场。】
【伍姐：亦亦，把握好分寸，明天就是全国赛，今晚无论爆什么都对你没好处。】
姜亦才没心情管。
爱有好处没好处，总比他妈的她憋屈、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这半个月好。
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就是不酒驾，在昏黄灯落白毛雪中随手拦了辆出租，往司机座位上扔了两张红色人民币，“师傅，最快速度去江南第一人民医院。”
窗外景色极速倒退，被风雪覆盖的枯树强撑枝干，傲梅独自开，街边某家餐馆红火满堂，隔壁那家却无人问津。
斑马线边缘男生为女朋友缠好围巾，牵起她的手一同过马路，旁边错过的是穿着ol包臀套装冻的瑟瑟发抖还止不住对电话对面道歉的女人。
姜亦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未知究竟是什么。
但是想想在万家灯火幸福团聚的夜晚，能再见他一面。
就由心到身的暖，浑身滚烫。
雪天地滑，上班族下班，人与车不算少，姜亦被载到江南第一人民医院时，距伍姐给她发来消息已经半个小时过去。
没停在医院大门口，让司机绕下地下停车场，徐宁意的车还在。
姜亦跛着比在希尔顿地下停车场内更红肿更刺痛的脚，一路乘电梯上6层胸腔外科。
没一个一个挨着找，姜亦去护士站打问叶延坷在哪家病房。
值班的小护士看样子不太想说，甚至都搬出‘这是病人的个人隐私，我们无权透露’这套官方说辞。
姜亦拉下脸上的墨镜和口罩，用恳切的脸为自己做担保，“他是我朋友，我就想看他一眼。”
小护士还有犹豫，不过犹豫了两三秒，在姜亦的眼神勾引中败下阵来。
悄悄告诉她在606。
姜亦那刹那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活起来了，沸腾了，身体暖烘烘的，包裹着咚咚咚急跳的心，甚至盖住平底鞋踏在地面的声音。
白光灯铺洒在每个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身上，有人缠着绷带独自经过走廊，有人躺在病床上被一众家属推进房间。
往606走的几十米内她想了很多。
想叶延坷那晚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疼痛，甚至还可能跟死神擦肩而过。
她其实不该用那把刀指着他。
想不论叶延坷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这些事，好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她没给他足够的信任就是她做错了。
想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参杂因为上一辈阴差阳错种下祸根而生出的愧疚。
她喜欢他，想他，都只是因为他是叶延坷。
想等会儿她见了叶延坷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才能表达出她最诚挚的歉意。
只要能见到他，能跟他和好。
在这个欢聚一堂共度佳节的美好夜晚。
当姜亦站在房门前忐忑良久，身后来来往往的病人更换过两拨，她压下606门把手的时候。
脑海中已经设想过无数个和叶延坷过元宵夜晚的场景。
无一不是温暖而美好的。
但上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不遂人愿，观赏心如刀割。
606病房内空无一人。
被收拾的整齐有序的床被和孤零零的床头柜都昭示这里并没有住人。
可灯确是开着的。
又是这样，又是在她以为她能如愿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猛然给她一巴掌，看她大失所望，看她狼狈至极，就开心了。
挺没意思的，真的挺没意思的。
通风的窗扫进天寒地冻的雪，迅速冷却躁热无比的人心，体温却不降。
额头有些烫，烫的她双眼发晕。
“叮——”
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杳杳切克闹：我草！！你快去看徐宁意微博！！】
姜亦反手摁关病房灯，背靠白墙慢慢下蹲，遍黑的房间内只有小范围的白色亮光照在她黯然神伤的脸颊。
点开微博想搜索徐宁意，都不用输入，热搜第一就是徐宁意阖家团圆
面无表情的扯唇笑笑，笑不出来，嘴角疼。
徐宁意发了一张图片，配文：阖家团圆/爱心
红木餐桌，五六双手，没有脸，只能勉强拍到吃食和上半身，一般人根本无法辨认这些是谁。
可好死不死，其中一个端碗的男人的左手背那个极具辨识性的纹身暴露了他的身份。
叶延坷左手腕上圈戴劳力士保罗纽曼迪通拿，右手拇指与食指捏瓷白汤匙，看不到脸与神情。
单就那纹身与八位数的手表，狂浪嚣张的气场都足以溢出屏幕外。
真有意思啊。
故意派人开车把她引来医院扑个空，她徐宁意反倒是跟她拼命想见却见不到的人一桌吃汤圆吃的不胜欢喜。
屠杳的消息又从上方弹了出来，想忽略都不行。
点进微信界面，从较暗的初始界面猛然跳进亮白界面，眼睛都要被刺瞎了。
姜亦双眼微眯，水雾上涌，贴附整个眼球。
【杳杳切克闹：草啊！！你俩不是因为吵架才分手的？！我爸说叶延坷他妈的要和徐宁意联姻了！！草草草，和她不和我，什么眼光，我家不比她家牛逼？！】
【杳杳切克闹：不对，跑题了，小贱人你没事吧？咱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啊，我把我哥介绍给你行不行？虽然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脾气也驴模牛样的，但我家的财产都是他的，还能有我这么贴心的小姑子，你不心动吗？】
风很冷，呼呼的从她正对面的窗户直灌而入，外头在下雪，看起来好像比她来的时候更大了，纷纷扬扬的，跟去警局那晚差不多大。
怪不得徐宁意挑衅她的底气那么足，怪不得徐宁意说她才是三儿。
原来三十那天晚上楼下宴会厅里的人是徐宁意，商量结婚的也不是叶延坷的叔叔，而是叶延坷。
明明该觉得冷，但她并没有，从头烫到脚，只有双手是冰冷而发僵的。
不对，还有心，像破洞漏风，又冷又疼。
还没来得及回，微信又接连弹进来两条消息。
【伍姐：亦亦，你那天不该冲动得罪徐宁意的，她把你拍好的封面顶下来了，九月份的双封她要一个人上。】
【伍姐：早点回家休息吧，今晚好好拿冰袋再敷一敷脚腕，明天的比赛加油，等拿到冠军我们下次自己上！/握拳】
姜亦垂头哂笑，笑红了鼻头，通红。
硬生生把眼中的雾气憋回去，才知道视线模糊不是因为眼泪，抽了抽鼻子戴回墨镜，扶着墙一瘸一拐朝外科走。
一个人强忍又麻又疼的小腿胀痛、滚烫无比的额头昏沉、猛跳悸痛的心脏碎裂。
一个人透过迷糊的视线避开医院走廊横冲直闯的急救担架，勉强用嗡鸣的双耳听清挂号在哪里挂，沙哑着说不出话来的嗓子缴费、输液。
尖细输液针刺进手背血管的那刻，姜亦在后怕，忘记告诉医生她喝了酒。
万一这里面有头孢她就完了。
……
万幸她还活着，里面没有头孢。
独自在医院输液室最角落坐着挂点滴，椅子挺软，能后仰躺的，人不多，除了她只有一个。
可能别人的病都知道挑时间，不在这么温暖的节日里生，只有她的看不懂眼色。
灯是一半明一半暗的，姜亦整个人陷在最暗的那方角落，微仰头一滴一滴数点滴数。
另一个输液的叔叔在明面，双腿翘在小凳子上正打呼噜，像海啸，像鸣雷。
反正不会让她再觉得自己和没什么人的输液室一样死气沉沉，像是随时就要死掉，就行。
吵就吵吧。
输液室没开窗，很沉静，闷的人心烦，睡睡不着，醒醒的难受，呼噜声有规律的震，250ml的吊瓶才到第864滴。
又来人了。
姜亦头跌在椅背上，阖着眼，只闻脚步声，懒得看人。
步子挺干脆，但带点虚浮感，不像是那种来输液的那种窸窸窣窣，估计是那叔叔吊瓶快打完了，来叫的。
可她旁边的椅子却突然动了，还有嘶啦嘶啦的塑料袋声，叔叔被吵醒，呼噜也不打了，那人紧裹满身寒雪冷风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上，令姜亦眯眼去瞧。
“你来干什么？”姜亦微糊不明的视野被楼晋尘填满，扯了扯唇，眸子半眯不睁的吊着。
楼晋尘把羽绒外套脱下，抖了抖，披盖在她身上。
姜亦乏的没有力气拒绝，任由他给她盖上之后去解塑料袋，甜香气瞬间携带温热白雾蕴满整个座椅，“来给你送汤圆。”
“什么汤圆？”闻起来还挺香。
他笑，今天的脸看起来没那么虚，还挺红润，盯着她缓缓道：“想和你的花好月圆。”
“……”
果然被打字硬化的油腻根本不足以表达出面对面时铺天盖地而来的油腻的千分之一。
姜亦顿时觉得整个空荡荡的胃里都在倒酸水。
“我不吃空心汤圆，”她偏头躲开楼晋尘喂到嘴边的汤圆，视线望向远处的白墙，“你能去帮我买个冰袋和弹力绷带吗，白色的。”
楼晋尘敛眸俯视她一眼，把塑料饭盒搁在旁边椅子上，盖好盖子，握着手机走了。
输液室实在太安静，灯光再暗点就更像停尸间了，久久不闻叔叔的呼噜声，姜亦偏头瞅。
叔叔坐的那个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人了，整个诺大而又宽冷的输液室中只有她一个人。
外面的雪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要是明天的全国赛在室外举办能推后就好了，偏偏是室内的。
一个晚上二次受伤的脚腕肯定好不了。
楼晋尘回来的很快。
没让她自己动，带了个护士回来，护士极为细致的把裹着厚纱布的冰袋缠敷在她红肿的地方。
姜亦被冷的‘嘶’了声，后脊猛蹿上寒意。
眸子因此清明了不少，彻底睁开。
“就我和你说的，考虑考虑我？”楼晋尘又把汤圆盒移搁在旁边的椅子上，靠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脚尖勾晃，“不是空心汤圆，姜亦，你看我历任女朋友哪个过的不比原来好？”
暗灯或关灯永远比亮灯更让人舒服，话也是，姜亦没什么表情，只觉得累，什么都累。
回想楼晋尘在微信上和她说过的会给她更好的资源，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和他在一起她可以继续肆意妄为的做自己……
“四月上任，七月卸任，不仅得接受以后我身上都要被打上‘楼晋尘的某任前女友’的标签，和你的历任比来比去，还得接受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像这样去勾搭下一个女孩。”
她轻笑，眼底没有任何笑意，“楼晋尘，你觉得我像是为了几千万就失去自我的人吗？”
“如果是你，我可以破例，”楼晋尘换了条腿翘，右胳膊仍搭在扶手上，大拇指反复蹭扶手转弯处，眼眸很亮，“我可以现在就分手，什么时候和我分手也可以由你决定。”
“可是我不会再有爱情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姜亦重新阖眼，世界又跌落回黑暗。
她已经搞过那个最带劲儿的男人了，所以无论后来再看谁，都总觉得欠那么点儿意思。
她再也不会有爱情了。
只要不是叶延坷，就全都不是爱情。
“为什么没有爱情？爱情是在对的时间碰到对的人以后才自然而然有的反应，现在下结论未免有点过早。”他侧脸看她，只能看到她流畅优越的下颚线，像被厌世刀切出的冷漠无情。
姜亦感觉脚踝好了不少，适应了冷度，开始犯困，话也不说明白，“因为开过布加迪之后就不会再痴迷迈凯伦了，没劲儿。或许迈凯伦可以偶尔开着玩玩，但布加迪永远是第一选择。”
“说不定那只是辆外观长得像迈凯伦的西尔贝呢？你会比痴迷布加迪更痴迷西尔贝。”楼晋尘不死心。
“那你有西尔贝吗？”她淡淡问。
“没有，那车你在国内根本见不到。”
姜亦勾唇，故意为难道，“那等你什么时候有西尔贝，什么时候再来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