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再过十个月
天色偏黑的时候,阿婆带着村里的很多女人上山来找我,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
我见着他们,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阿婆见我怀疑他们,她脸色有点难堪,朝我招手叫我过去。
李嫂手里还提着红烧肉和排骨汤朝我晃了晃,也劝我说:“守了一夜都饿了吧,我们刚做好的饭菜,还热腾腾的!”
我心动了,一头扎在人堆里喜滋滋地吃了几口,含糊不清地告诉阿婆:“昨天我守着的尸体不见了。”
阿婆脸色大变,惊慌地问了句:“叮嘱你不要睡的,你是睡着了?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那种事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不敢说,只能摇头说:“没有了,就是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阿婆。”
她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啊。”
半夜。
缠绵的歌声凄凉阴冷,我被吵醒了,撑开眼皮却发现蛇庙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低头一看,我的心都快凉了。
我穿着一身白色的敛衣,衣服上是真的泼了血的,味道冲进鼻子里特难闻,像是狗血的味道。
这东西最能辟邪,可为啥泼到了敛衣上,敛衣还穿在我身上?
思绪乱糟糟的,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阿婆真的骗了我!否则不可能他们都走了,把我留在这儿!
一时间,我又气又恼,眼泪不住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醇厚的声音瞬间抚平了我杂乱的心绪,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男人身穿黑色敛衣,纤长的身形看着就叫人舒心,那张脸却很熟悉,莹白细致,笑容冷淡。
是他!
我的眼睛瑟缩了一阵,想起来了,竟然是棺材里失踪的死尸!
这是诈尸?
我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只一个劲地摇头,惊恐地往后退,直到挨到了蛇像,再也没法退缩。
男人一步步朝我逼近,眼里带着深究和怀疑,我被看得寒毛竖起,恨不能拔腿就跑。
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伏在我耳边,冷冷地说:“你与我同棺共枕,就是我的人,何苦再逃?”
我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却还得勉强笑道:“都是误会,我不用你负责,只要你离我远远的就好!我给你上香,你要什么样的美人我都可以回去烧给你,只求你放过我!”
怕他不同意,我一把撸起袖子指着手臂说:“你看,我长了一身的蛇皮,自己看着都恶心,你怎么能……怎么能……”
不可能啊!我身上的皮一直皱巴巴的,还长着蛇鳞,怎么现在看起来却很光滑,摸着这么舒服?
难道阿婆说的是真的,我和这死尸睡了一晚,就染上了死人的味道,那大蛇就以为我死了,从此放过我了?
但这死尸怎么就诈尸了,还想纠缠我?
见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讪讪地笑了,在他发火之前赶紧说:“都是误会!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的手划过我的小腹,声音很轻很柔和,说:“再过十个月,再过十个月……”
这神经质的念叨让我很紧张,他看出我的惶恐,破天荒地柔和笑了笑,可是很快,他猛地沉下了脸,死死地盯着我的敛衣。
我紧张地问:“怎么了?”
他也穿得敛衣啊!还不允许你我穿吗?
“黑狗血,最避邪的东西,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我死!”他的眼神冰冷怨毒,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也不懂他都死了,谁还能要他再死一次,只能死死咬住嘴,不敢吭声,就怕惹恼他。
他深吸了几口气,摸了把我的头发,竟然没大怒,只是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大半夜的,我被带到他的坟上,这才仔细看见了他的名字:李渊,生于民国初年。
救我们这破山村竟然能生出这么个好看的人,我是不信的,就多嘴问了句:“你怎么会葬在这里?”
棺材是上好的阴木,我只在老书里见过,那是王侯将相死后才能用到的棺材,百年难得找出好阴木来做棺材!
可王侯将相,自古也不会葬在破山村,更别提这是是个风水不好的地方,我们村里人死了都要往外葬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是你们村里的人偷了我的棺材,想要压住这一方风水!”
我震惊地看着他沉痛的脸色,不敢想象百年前竟然有人偷运尸体,这是要遭天谴的大事啊!
那压根不是我克村子,让大家遭了秧,而是这该死的偷尸人!
“被关进棺材的时候,我才二十六,而且还活着。”男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深深的恨意和痛苦。
我好半天回不过神,不敢想他心里的怨气有多重,我甚至怀疑他诈尸是因为一口怨气死活没咽下去,他想要报复!
“是哪户人家干的?”
他垂下眼睛,却摇了摇头:“这人的后代早就离开了村子,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生气不在附近!可是村里的其他人都是当年那些帮凶的后代,我要他们,一个都走不掉!”
我被他铿锵阴冷的声音给吓到了,谨慎地问他:“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前人的错不能怪到后人身上吧?”
但是看了看这座荒凉的坟,再看看我身上泼了狗血的衣服,我心里知道他不可能原谅村里人,因为大家都想要他死得不能再翻身。
我被推过来和他订阴亲大概只是他们的试探,试探李渊是不是真的不能再醒来的,或者想利用我克他!
当他们发现他诈尸了,就在我身上泼了狗血,想利用我镇住他!
居心叵测!
他们的确……该死!
李渊冰冷的目光落在我小腹上的时候突然柔和了一瞬,嘴角轻轻扬起,低声道:“再过十个月!”
陪他在山头上做了一夜,我也没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却被他套话套了个一干二净。
提起蛇皮的时候,他说:“尸毒的确可以解蛇皮的毒,这蛇皮长在你身上太久,要是过了今年,可就真的褪不掉了!”
我心里暗自庆幸,又问他:“是你托梦给我,害我做那种丢人的梦吗?”还害我中了阿婆他们的圈套!
往山脚下看了眼,那里黑压压的,看来是有很多人上山了!
李渊还在说:“我被这村里的阴气压了百年,这几年才渐渐醒过来,要想在阳间行走,只能订阴亲,而身上阴气重的就只有你!”
我无奈地点头,拉过他的手往山上狂奔,他被我拉了个踉跄,一路从后山更险的坡下去。
成功躲过村里人,我带他回了我住的小屋里,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我刚开灯,就看见床上盘了条巨蟒。
怎么会有蛇进屋?屋子里到处都是封死了的!
蟒蛇冰冷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我,猩红的蛇信子耀武扬威地朝我示威,足有我大腿宽的蛇身占据了我大半张床。
我几乎要窒息,恐惧、厌恶压住了我,我浑身像是被泼了冷水,水在迅速结冰要冻住我。
李渊却漫不经心地朝蛇压了压手指,蛇竟然小心地缩回了脑袋,连蛇信子都吞了回去。
不可思议!
李渊到底是什么人?
连我们最怕的大蛇都能不费力地压制,我茫然地看着他,心里却漫上了无止尽的恐慌。
要是他一直不放过我,我岂不是嫁给了死尸,这辈子就没得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