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烂柯人
钟沄真恢复意识时，察觉到体内灵力正以极快速度运转着，伤势居然减轻了很多。
她本能地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晕倒前发生的事，回想到最后见的人是风焆，紧绷的身体才缓和下来，她慢慢睁开眼。
入目是略显柔和的火红色光芒，映照出了四周岩壁的景色。
钟沄真微微侧脸，只见风焆盘膝坐在自己身侧，他身周跳动着明亮温暖的火焰，在这缕火焰带动下，钟沄真身上的余烬之火与凤凰真火产生了共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进行周天循环。
看到钟沄真睁开眼，风焆松了口气。
“你醒了。”
钟沄真单手撑起身体，这才注意到她躺在一张石床上，床上居然垫着一条织法奇特的软垫。
软垫的针线走的是十字纹，针法粗糙，颜色是红色和黑色，看不出纹样，像是胡乱编织在一起，边缘甚至还有火烧的痕迹，像是随便织到宽度和长度，不知道怎么收针，就直接用类似胶状物的东西烧成边沿。
风焆顺着钟沄真的目光看去，难得有些窘迫。
“……让你见笑了。”
钟沄真环视一圈，发现这里是个空间不大的山洞，头顶一点火焰跳动着，山洞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石床，什么都没有。
但风焆坐下的位置有个绣法与石床上的软垫相同的垫子。
显然这两条软垫是风焆自己拿出来垫上来的。
钟沄真表情微妙，她试探着问风焆：“你自己织的？”
风焆先是脸色僵硬，继而破罐子破摔一样点点头，不说话。
风焆的小妹曾沉迷十字绣，但女孩的热度只维持了一天不到就没了。
当时风母认为孩子喜新厌旧，这不是好习惯，同时也为了培养兄妹俩人的默契，就发话说如果不将十字绣绣好，下次兄妹俩别想再要其他新鲜玩意儿了。
被连累的风焆只能在小妹可怜兮兮的眼神下，拿起十字绣研究起来，虽然最后成品破破烂烂，但好歹连在了一起，风母看到两个孩子都吃到了教训，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们。
风焆穿越后，在只有岩浆和火焰的地宫里百无聊赖，除了修行不知道做什么，就开始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这两条垫子。
别小看这一大一小两个垫子，这可是用他破壳后长出来的第一层绒毛编织而成的垫子！！
钟沄真细细抚摸着软垫，入手柔软细腻，像是某种妖兽的绒毛编织而成，甚至对火焰有着极强的包容性，若是刻画阵法，甚至能自发吸收火属性灵力。
她有些爱不释手：“这是什么材料编织而成的？风道友还有吗？我可以换吗？”
风焆的语气干巴巴：“没了，不换。”
钟沄真有些可惜，她从石床上起身，风焆连忙将软垫收了起来，一抬头，正对上钟沄真饶有兴致的眼神。
风焆全身僵硬。
钟沄真倒是大方地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抱歉，我不知道这是道友心爱之物。”
风焆心头的尴尬和窘迫缓缓消散，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小声说：“这、这其实是我换下的毛……”
钟沄真：“……”
她瞬间感受到了之前风焆的僵硬，但她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了，钟沄真轻轻咳嗽了一声，飞速换了话题。
“还要感谢风道友相助，我觉得身体好多了。”
风焆也莫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钟道友，恕我冒昧，你身上的火焰为什么会和我的九凤火焰引起共鸣？”
风焆带着钟沄真来到这处藏身山洞，他本想着武侠小说不是有什么内里相助疗伤之类的功法，那修士的灵力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效果，就试探着放出妖力。
结果感受到风焆妖力中蕴含着的火焰气息，钟沄真体内的余烬之火自动跳了出来，并在凤凰真火的共鸣下自发运转疗伤。
风焆看着余烬之火，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剧情是不是不太对？
钟沄真应该在修为被废后才从赵普珠那里得到了余烬之火，为什么现在她就会了？
之前在地宫时，钟沄真虽然展露了超凡的火系灵术实力，但她的控制力太强了，风焆只是觉得钟沄真的术法有些熟悉，他没想那么多。
现在看来是他太没经验了。
余烬之火是修行六离圣书的简化和低阶版本术法，风焆思考许久，决定等钟沄真醒了后直接问。
看在他帮忙的份上，女主角应该不会隐瞒或欺骗他？
钟沄真的确没有隐瞒的意思：“是普珠教我的，赵家和地宫有些关系，地宫是九凤一族孕育后裔的地方，传下来的余烬之火和九凤传承有联系是很正常的事。”
钟沄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委婉地询问风焆：“妖族对这种事很忌讳吗？我不知道……”
好像上一世风焆看到他会余烬之火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好奇。”
风焆连忙打断了钟沄真，他搞不清楚剧情哪里发生了变化，但他想，只要保证钟沄真的师尊含弘真人活着，尽量别让钟沄真在张敬这一株歪脖树上吊死，应该就没事了吧？
想到这里，风焆好奇地问：“你是遭到敌人攻击吗？怎么受伤了？”
钟沄真想到现在梅灯之死应该已经传遍了，于是她坦然道：“我和冲虚剑派的梅灯打了起来，我干掉了他。”
风焆一愣，梅灯？
他茫然了好久都没想到这人是谁，主要是梅灯的剧情在后面女主角复仇那部分，出场并不多，只在钟沄真干掉曲绮后才冒出来说了几句话，风焆不记得很正常。
风焆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修士之间的争斗，就又道：“你突然在我面前昏倒，还气息微弱，我还以为你要……”
钟沄真想了想，还是告诉了风焆一个小技巧：“若是重伤撑不下去了，可以使用一种敛息秘术，呼吸若有若无，身体会自动沉入土中，与周遭融为一体，直至醒来。”
风焆记下了这个秘术，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看起来重伤垂死，其实是假象？”
钟沄真摇头又点头：“不是假象，是本能。”
她只是经历了太多战斗而已。
钟沄真不欲多说，她转而问起别的事：“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师伯他们打起来了吗？你来时情况如何？”
风焆想到三方元婴大能为了一瓶丹药动手的样子，撇撇嘴：“还能怎么样？为了一瓶丹药打起来了呗。”
顿了顿，风焆有些不解：“至于吗？反正泉溪前辈已经炼制出来了，为什么不能等下一次再开炉？”
钟沄真微笑起来：“因为谁都不知道是否会有下一次。”
风焆先是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他脱口而出：“难道泉溪前辈会出事？”
给元婴大能炼丹可以换取更好的资源，泉溪真人不可能不答应，既然如此，那只可能是泉溪真人出事了，没法再炼丹了。
钟沄真沉默了一下才道：“泉溪师伯也卡境界很多年，他有了丹药，可以进阶为元婴后期，那之后他要为晋升化神期做准备，他为什么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给元婴中期的修士炼丹？”
风焆怔住了。
钟沄真语气平平：“泉溪师伯也是修士，他开炉炼丹，归根结底是为修炼，我请他炼丹，不仅能让他得到突破的机会，也能让他尝试炼制没炼过的丹药，再加上过往人情和报酬，他才同意的，以后……”
“除非是能帮助元婴后期修士晋升化神的丹药，或者有人拿类似的东西与他交换，他应该不会再开炉炼制已经炼过一遍的丹药了。”
风焆听后有些不可思议：“哪怕丹阳宗主请他炼丹，他也不会开炉吗？我跑出来时，龙云剑派的掌门好像想请他炼丹，泉溪前辈若是答应了，他会开炉的吧？”
钟沄真觉得风焆天真得令人发笑。
“就算泉溪师伯反悔又如何？掌门师叔一个元婴中期，能对元婴后期的前辈做什么呢？”
风焆僵住。
钟沄真轻咬贝齿，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风道友，你这份心是好的，但在修真界，所有规则和约定都建立在实力上，请务必记住这一点。”
风焆沉默良久，才小声问：“可我听说，若是欠下因果会对修行产生影响，这也没关系吗？”
钟沄真莞尔，她举了个例子：“偿还因果的办法有很多，打个比方，假如掌门师叔让泉溪师伯炼丹，泉溪师伯违约了，他可以用一张生子丹方交换给掌门师叔，这就可以偿还因果了。”
风焆听后瞳孔地震，满脸不可思议：“生子？这能偿还晋升的因果？！为什么？这两个是对等的条件吗？”
“是否对等要看当事人怎么想的，谁让掌门师叔的儿子死了？”
钟沄真像是在说路人甲一样语气平淡，“掌门师叔虽然悲痛，但他可以再要一个嘛。”
谁死了？
掌门师叔的儿子？那、那不是张敬吗？
风焆缓缓看向钟沄真，喃喃地说：“你那位师兄死了？”
女主角最爱的师兄居然在剧情开始前就死了，这剧情彻底完了。
钟沄真嗯了一声，她察觉到风焆态度有异：“怎么了？”
风焆仔细观察钟沄真的神情，纠结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了：“我听说、额，听李滔说你和张敬情谊深厚，你节哀……”
“我为何要节哀？”钟沄真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漫不经心地说：“死了就不要再提了，还有，李滔也死了。”
风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他居然成了烂柯人。
为什么？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他们怎么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