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染病
原来寺中这几日都风平浪静的，直到昨夜，寺门口昏倒了个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流民，便有小和尚将其扶了进去。
这本没什么，可那人一直昏迷不醒，直到第二日，也就睡今早，那人就开始呕吐不止，醒来后也胡言乱语起来。
萧清晏刚刚找到这个人问话，那人说自己本是在城外的乞丐，有位好心人说有活计找他做，为了一口饭他就同意上了那人的马车。
在马车上有人给他吃食，他吃饱就渐渐睡着了，再起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还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这结果不言而喻，就连那乞丐自己都觉着是有人给他投毒。
“属下已将那人安排好，有府中的侍卫看守，长公主可以放心。”萧清晏不卑不亢道。
“属下？”一旁的别傅捕捉到字眼，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穆南霜知道他在想什么，干干咳了两声，开口解释：“他原在府上做杂役，本宫见他才高八斗，便拔擢他做本宫的幕僚，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前几日还说喜欢他，如今见了老相好，关系撇的倒是痛快。
萧清晏一怔，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别傅更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好似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玩意儿一般。
“这次疫病疑点重重，本宫深居简出，调查之事就多劳烦二位了。”其实，她心中已有了嫌疑人选，那便是萧弋，只是没有证据证实。
这件事若是闹大，那便会有大臣给她安上牝鸡司晨，必有大乱的帽子。
到时皇帝面对言官的压力，也不好再多听她的建议，这坐收渔利之人，除了他萧弋，她便想不出第二人选。
她将此事交给萧清晏处理，也是想助他搜集搬倒萧弋的罪证。
离开前，她安排人驻守九门寺，禁止闲人出入，那十几人也被拉走去了疠所医治。
别傅先行一步去了南寺戒备，以免再有人做手脚，萧清晏则将那名乞丐转移保护起来，做好一切后，他又转去了万花坊。
这地方明面上是青楼，暗中却是他的情报处。
到了地方，他将一块玉牌自怀中拿出，就有人引他去了暗间。
“那日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朝着门后问道。
那边传来一个女声：“回世子，张居士有去无回，也没有惊动官府，萧弋已经开始怀疑您了，要继续放出消息吗？”
他抬手：“再等等。”
——
穆南霜坐在房中闲敲棋子，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戌时，她惊讶的发觉这几日身体好像好了不少，从午后到现在，一直未躺下睡觉也不会感到乏困，她将此归功于跟着萧清晏学习舞剑。
思及此，他也该回府了，于是便披上狐领大氅去了后院。
窗内烛火将人影映的微微摇动，房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后，得到应声后，便推门而入。
他正坐在桌前给自己包扎下午的咬伤，但因是一只手不好操作，摆弄了半天也没弄好。
穆南霜思索片刻，走过去按住他的手，就见她纤细的手指灵巧的将那散乱的纱布拆开。
烛光打在她的面庞上，她低垂着眸子，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片刻后她将纱布重新包好，然后还系了个蝴蝶结。
她收回手道：“好了，一会儿你也喝一碗防疫汤吧，今日我们都近距离接触过，喝了安心些。”
萧清晏回过神来，愣愣点点头。
她眼神扫到了桌上的白瓷瓶。
这是她一开始送他的药，她伸手拿过来，发觉他还没用，又补了一句：“这药放久了便不能用了，你若有需要只需到药方去取。”
不等他恢复，她便直入正题道：“下午你可还查到些什么？”
萧清晏如实回答：“那乞儿身上也疑点颇多，他虽说自己是讨饭的，但下午我发现他拇指处有一层厚茧，应当是常年射箭留下的痕迹，我已经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看管起来了。”
闻言，穆南霜点点头，这倒是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她思索间，眼神扫过他腰间的墨玉，嘴角忍不住地浮上坏笑。
她知道这块墨玉的来历，正是他日后用来证明身份的。
要是拿了它，将它藏起来，想必他便不会对自己轻举妄动了。
“青奕，还记得上次本宫说要取你身上一样物件儿吗？”
萧清晏看向她，道：“长公主请明言。”
她指着他腰间的墨玉道：“本宫很喜欢这块儿玉牌，不知你舍不舍得忍痛割爱。”
他视线由腰间转向她，眼神有些古怪。
她所指的这块儿玉牌，是当年他父亲给母亲的定情之物，她母亲死前将它交给他，说是让他给未来的妻子。
穆南霜却被看的背后一阵恶寒，心中忐忑不安，她差点忘了他是个什么人了，自己竟然熊心豹子胆，敢在虎口夺食。
正当她要开口说算了时，萧清晏将玉牌解开，放在她面前问：“你确定？”
连公主都不叫了，他不会要杀自己灭口吧，她感觉自己的处境堪危，有点后悔自己出门没叫上长凤了。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要是舍不得，那本宫不要便是。”
并没得到回应，短短几息之间，她已经都想好下辈子怎么活了。
却突然听他语气毫无波澜道：“没什么舍不舍得，长公主喜欢，拿去便是。”
直到她回了房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传来墨玉温凉的触感，还觉着有些不大真实。
她细细端详着墨玉，心中暗暗思忖着，他给得那么痛快，该不会是假的吧？
而另一边，萧清晏看着手上的纱布，上一次别人帮他包扎伤口，还是在□□年前，那时他淘气掏鸟窝，却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
母亲知道后并没有责骂他，而是一脸心疼的低头为他包扎着伤口，就像……今日这般。
他的长指不由自主的在上面轻轻摩挲起来，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
翌日午后，穆南霜拿了一瓶新药想着送过去。
往常他这时会在院中等着她过来学剑，今日却反常的房门紧闭。
她在门口敲了敲房门，却并未得到回答。萧清晏并不贪睡，根本不存在一觉睡到午后的可能。
考虑片刻，她推开房门，见到萧清晏竟真的躺在床上。
她尴尬地想离开，却瞥见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而且若是平常，自己这么大声地敲门他早该醒了。
这一切都不正常。
她慢慢走近，发觉他的呼吸也很错乱，嘴唇紧紧抿着，牙关紧咬。
她暗道一声不好，一路小跑着回去，让长凤叫来府医，心底却隐隐地忐忑。
【阿岚，如果男主死了，我会回到现世吗？】
【回主人，若不能达成he结局，主人在这个世界死了，在现实也会消失哦！】
穆南霜傻眼了。
半个时辰后，府医看了看穆南霜，神色凝重的开口：“长公主，这症状正是城外的疫病，不过这位公子又有些发热，还是将此人送出府独自疗养吧。”
穆南霜知道他的意思，送出去关起来，是死是活不重要。
脑中响起阿岚的话，她可不想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她还要回去吃妈妈做的饭呢！
这么一想，鼻子也一酸，一副快急哭了的样子，她语气急切道：“你有没有法子医好他？”
府医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她的反应。
看来府中的流言是真的，这长公主对他不是一般的感情。若是往常，长公主就将这男子扔出府了。
真情感人啊，府医缕缕胡子，心中暗道。
“长公主莫要着急，城外流民的主治郎中已经传了一张方子，老夫改上一改，便能与这公子对症了，只是这发热之症不大好立刻治愈。”
穆南霜连连点头，连忙开口道：“只要你将他治好，本宫便赏你黄金百两。”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都很朴素，长凤有时还会说她穿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公主，但如今比起换自己能回家，百两黄金都不够。
她心中是这样盘算的，但旁人却是不知，听见了只觉着长公主这回动了真情，竟为了一个幕僚一掷千金。日后传出府的版本更是五花八门。
得到府医的定心丸，她蔫蔫的回房中，嘱咐长凤让府中上上下下都服用新的防疫汤。
恰巧别傅给她传来消息，城外疫病得到控制，一共四十几个流民染了病，已经有不少人渐渐转好了，只有两个老人没撑住。
她松了口气，对于古代来讲，这治愈率已经很高了。
虽然府医嘱咐过不要去后院，但她还是放不下心，常在门口往里望。
刚见到府医出来，穆南霜便迫切的问道：“他醒了吗？”
她知道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可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坠入情网的女子担忧情郎的模样。
“这……高烧还没有退下，不过公主放心，这副方子老夫还是有把握的。”
府医见她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便安慰道，可他知道这高烧烧的很厉害，两碗汤灌下了，从早上到午后却还是一点儿都没退。
听到府医的语气，她便知道是安慰自己，于是下定决心道：“长凤，弄些冰来。”
半晌过后，两人就见她不顾众人反对，大步走进房中，她将旁人挥退，坐在床前，用白布沾了冰水擦拭着他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盆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他身上的温度才渐渐降了下来，而她的手也渐渐冻得没了知觉。
她对着微红的指尖呵着气，小声哀怨道：“萧清晏，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用活了……”她回不去现世，还不如一头撞死早日投胎。
萧清晏一睁眼，见得就是这幅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