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关怀
床上传来微响,穆南霜回过头来,便见他正定定地盯着自己。
太好了,他醒了,自己不用被强行留在这个世界了,她还有机会见到家人……
想到此,她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眼圈微红,对他的态度也软了三分:“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碍,只是头稍发昏。”兴许是烧太久了,他的嗓音听起来沙沙的。
穆南霜见状,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清水,看着他将水喝下后道:“你这屋子还是太简陋了些,连个烧水的人也没有,待日后为你填两个仆从,也好打点你的起居。”
他有些虚弱的摇摇头:“多谢公主好意,属下不过也是个仆人,习惯了。”
见他推脱,她也想到他这样隐秘的身份,如果放两个人过来似乎不妥,于是转了话题:“那我去将府医叫来。”
说完,她就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从他醒来后,她的表现太过于殷勤了,这副模样落在他眼中,便是长公主对他的一往情深。
萧清晏看着床帐,眼前却浮现她微红的眼圈,心中一颤,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记忆中,自他十岁逃出王府起,便一直东奔西躲,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后来他为了复仇,四处汇集人脉,也难免四处结仇。
一开始,是受了伤无人问津,后来背后的人越来越多,他却已经习惯独自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感觉。
却是忘记了,有人担心的滋味儿竟是如此。
不出多时,府医便过来为他诊脉,得知退烧后只需按时吃药,便不会有大碍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一连两日,她在后院来回跑,很是关心他的病情,直到府医说他身体强壮,喝完今晚的药汤便不会有危险后,穆南霜才将惴惴不安的心放下来。
晚间,消失两日的然突然出现在房中,声音深沉道:“世子,那乞丐果然有问题。”
那日然陪同萧清晏将那乞丐转移的过程中,就有人暗中刺杀那人。
那些杀手被他解决,他们身上的刺青图案是一个有名的杀手组织,那时萧清晏便有了怀疑,他若真是一个乞丐,又怎会结此大仇,让人不惜花大价钱□□?
于是他便派然盯紧此人,然今日从他口中得知,他本是一个雇佣打手,他没有固定效忠对象,每次都是收定金后,按照金主的手札行事。
此次,他只知是朝庭中的金主花重金买通他,让他混进九门寺中散播疫病,并给了他解药,其他一概不知。
任务还没有结束,所以那份手札他轻松就搜到,然得知了二人约定取尾款的地点是百宝阁,便过去蹲点。
百宝阁是一个古董行,但同时也经营着出租牵机柜的生意,这个柜子有特定的暗语,前者将东西放入,后者需要输入约定的暗语才能将其打开。
那假乞丐有十个牵机柜,每个牵机柜都是不同的任务,然逼问出了他的暗语。
“那人与他约定今日下午在百宝阁交付尾金,属下本想去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在这个柜子前真的蹲到一个人,属下一路跟过去,世子猜是哪个浮肿的人?”
他说的来劲,没忍住卖起了关子,但抬眼见到萧清晏射来的眼神,浑身一抖,继续道:“属下跟过去,发现那人竟进了柳府。”
柳府,便是当今户部侍郎柳文耀的府邸。同时也是萧弋那一党派的得力助手,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的,便昭然若揭。
萧清晏听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桌子,然知道这是他心中烦躁的表现。
屋中突然一阵沉寂,只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声音。
半晌他道:“手札在哪?”
然规规矩矩的呈上,他看了两眼后道:“让万花坊放出去消息,就说公主府已经找到幕后凶手,三日后押往大理寺。”
翌日卯时,穆南霜就睡不着了,城外疫病已经受到控制,流民也安排妥当,明面上这件事便算结束了,可穆南霜总觉着有些不安。
睡不着,她便提前用了早膳,闲来无事在书房看书。
辰时,萧清晏准时出现在书房了,穆南霜很是诧异,本以为他大病初愈,怎么也要借口休息两天,倒没想到他如此好学。
既然他都来了,那她便按照进度,将书中内容教授给他。
原书中的萧清晏不爱看书,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他不仅学得快,还极为认真,她每次授课后,他第二日总会提出一两个问题来反问她,问题的角度往往极其刁钻,却又很有道理。
就这不几日,便将一本厚书学习完毕,她这几日得空便是勤看书籍,她总感觉自己再教几日,就该被他赶上了。
一个时辰过去,课授完毕,他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开口道:“长公主可还记得那日的乞丐?”
得到她的回应后,他继续道:“属下在城中认识些朋友,查到他身份并不一般。”
他将来龙去脉复述一遍,说着,他将手札拿出,递给她道:“这是搜查出的手札,属下对比过字迹,这确实是出自柳文耀之手。”
他昨夜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如实告诉了她。
对于穆南霜来说,这是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她似是而非地问了句:“可还查到些别的什么?”
比如有关萧弋的。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不过属下有个计策,属下的朋友已放出消息,说公主府已经将故意传病的人捉捕,后日便从公主府押入大理寺,届时自会引蛇出洞。”
“可是,想必他们得到消息后也会注意府上的一举一动,怎么将那乞丐带到府中?”穆南霜歪头看着他。
他别开眼,回道:“不需要真人,属下会藏入车中,定会有人来杀人灭口,到时属下便可将人证带来。”
穆南霜还是不大放心,与其担忧道:“可是你病刚好,要是你又受伤了……本宫……”她低下头,心中叫苦不迭。
两个人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要是他玩脱了,自己也没好果子。
这断断续续的话在他耳中却是变了番滋味,她突然低头的样子也像是害羞一般。
这副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叫他心中一痒,下一刻,他语气怪异道:“长公主放心就好,我不会有事,属下先行告退。”
说着就大步离开了,逃也似的。
穆南霜一脸不解,看到桌上的手札,她便无心想其他。
动手写了封信,将手札和信一同交给信使,传给穆繁。
不过一个时辰,那封信就到了穆繁手中,他阴沉着脸,显然也没想到在他眼皮底下竟还能出现这种事。
“陛下,怎么了?”身边的老奴见他神色不正常,询问着。
只是一瞬,穆繁便正了神色,人畜无害的看向他,道:“无事,只是阿姐传来家书问候朕书读得怎样了,对了陈公公,今日是何日子,春狩是不是要到了?”
——
天气回暖,柳叶抽条,冒出翠色的嫩芽,本该是令人愉悦的季节,摄政王府却是一片阴郁。
管家只知道王爷自从看了一封密信后,便开始烦躁,喜怒无常的迁怒了好几个婢女。
萧弋此时坐在房内,愁眉不展,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反映出他内心的惴惴不安。
上次,萧弋得知张仁士去了万花坊后,便消失不见,从那日他就开始派人细查其中的蹊跷,今日就有人来信,那叫做青奕的男子,有人见过他身上有一块玉扳指,很是不简单。
他本就烦躁着,此刻又得知,自己手下的那个柳文耀擅作主张,在流民中传播疫病,还被人抓了尾巴,心中就更是混乱。
他抬手叫了人来,开口吩咐道:“派人盯紧公主府,叫柳文耀那个蠢货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再出了什么差错,本王也不再插手。”
随即,他揉着眉心,继续道:“对了,公主府上的那个青奕,找了机会就做掉吧,清理的干净点儿,若是留下痕迹,你们妻儿的脑袋便不保。”
几个人的生死被他平淡的讲出,似乎他说的不是人命,而是碾死几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