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卫手间落在走道尽头，带着烟火气的热闹像是隔了万里传来，不甚清晰。
“男朋友”和“般配”隐约有了回声，短暂却频繁叩击此时的安静。
又或是心里泛起了涟漪，柔和却无法让人忽视。
走道里明亮的光晕在一瞬间后退，那些原本沉浸在时间最深处里的心思慢慢浮现，猝不及防却又有迹可循。
一切，都令人慌乱不已。
苏云槐只看着再一次帮她解围的男人，心脏一阵紧缩，呼吸都下意识屏住，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周遭没有人，她不加掩饰的视线游走让裴润禾嘴角勾起。
轻笑声一下惊醒了苏云槐，她低眸，眼皮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谢谢你。”呢喃般话语追不到离去人的背影，站在原地的人懊恼地咬了咬唇。
—
“裴哥，你去哪儿呢？怎么这么久？”已经开始动筷的一桌人都看向刚进门的人。
裴润禾懒散地坐回自己的座位里，“关心我？还是怕我跑了不付钱？”他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
“这话说的，我们不是关心你吗？”祁盛开了头反驳他。
裴润禾只笑不语，淡淡的目光掠过他身上，让他噤了声。
裴哥看着好相处又不好相处，面无表情的时候，祁盛也怵他。
裴家的电话让裴润禾提不起兴致，他默了几分钟后，还是起了身。“行了，我先回去了。下一场赛事开始前，放你们两天假好好休息。”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交代了最后一句。“苏辽，今晚账单从俱乐部账户上扣。”
苏辽是车队经理，他忙应了一下。
“裴哥回俱乐部吗？”祁盛问，“你要是回裴家，能不能载我一程？我姐老催我回家看看。”他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道。
“行，我做你司机，你现在走？”裴润禾声音沉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祁盛看了看火锅里的丰盛，再看了看裴润禾阴恻恻的脸。
“没有裴哥，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没吃饱，回家什么的不是很重要，我可以自己回去。”他越说越低，略带着心虚。
裴润禾瞥他一眼后，离开了。
待门关上，屋里才恢复先前的热闹。“裴哥这该说不说，总觉得他心里有着事，和面上表现不一样。认识几年，还是这么觉得。”苏辽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道。
略知道内情的祁盛摆摆手，“别瞎打听，能有什么样啊。”他眯了眯眼，像是发泄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就那风流贵公子的样。”
中间的五个字掷地有声。
苏辽促狭地笑了下，“你不也是贵公子吗？”
“对，但我不风流。”不服地嚷嚷被车队其他人的交流声打乱。
祁盛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幼稚点看不懂事嘛，很正常。
—
祝凝把车停在苏家洋楼前，解开车锁前，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是打算提联姻的事才回的家？”
“嗯。”苏云槐解开安全带。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祝凝还是觉得不能接受。
她是鼓励苏云槐去追来着，但之前是一直觉得他们不会再有联系，想反向激励苏云槐早些忘了他。
哪知现在。
不行，她还是得说。
她身子转向右边，“云槐，你不能因为他刚刚又帮你一回就直接，直接说结婚啊。我知道你…很多年了，但是，再怎么说，你们这没有感情基础，不会长久的。而且裴润禾他…”
祝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下用词。
看副驾的人听进去的样子，祝凝咬了咬牙，“而且他……听说女人都是来之不拒。”
她泄气般又道：“我现在都怀疑他不记得你，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帮的你。”
祝凝性子外向，娱乐圈又和这些权贵挂上了钩，她了解圈内的八卦比两耳不闻的苏云槐多得多，她怕她这个不谙世事的闺蜜误了一生。
认真听她说话的苏云槐在话落后才摇了摇头，手安抚性地轻拍了拍她的，温声道：“不会。凝凝，他不是那种人。”
说完，苏云槐又歪了歪头，思忖几秒，“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再帮我，但我想试试。”
她低下眉眼，轻声却坚定道：“除了舞蹈，我也没争取过什么。现在，我想再有个他。”
祝凝也不知道说什么，静了一会儿后，她手抬起捏了捏苏云槐的右脸，“好了，你先和家里提看看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沉重的气氛消散，苏云槐笑了，她向祝凝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祝凝看着她进苏家大门，心里把希望寄托给苏云槐的母亲。
几秒后，她叹了口气，算了，不如寄托在裴润禾身上。
只要裴润禾不同意，这事就永远不会成。
和祝凝想得一样，苏以在听见苏云槐提到联姻时，只震惊一瞬，便答应了她。
裴家的联姻两年前就在圈里传过一次，后来不知怎么没了消息。近两天，才有了说法。
苏以放下手中文件，尽量放缓声音道：“了了，能和妈妈说说，为什么吗？”
了了是苏云槐的小名。
苏以看着站在桌前的女儿，这是苏云槐回国后第一次主动回家。
除了高中要求报艺术学校后，苏云槐鲜少再提过什么。连让她去国外读书，她都没说出一句反抗。
苏云槐垂下眼睫，乖乖回答了，“您前几天和我提的时候，我还没想好，现在我想明白了。”
苏以之前确实提过，但苏云槐当时不知道是裴家，她就装作自己没听见的样子，没给回复。
其实苏云槐今晚不回来，苏以也是打算再和她提看看。
苏以走到苏云槐身边，牵起苏云槐垂落在身侧的手，笑道：“了了，那妈妈明天就会和裴家提。”
苏云槐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嗯，那妈妈您接着忙吧，女儿先回去了。”
苏云槐轻带上书房的门。
转身时，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复又握紧。
—
裴润禾开车去了南许郊外，沿着山路开到山顶。他透过车顶天窗看夜幕裂出微光，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明。
终于，阳光穿过薄雾，太阳被山野吐出。
裴润禾坐起身来，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
他拉高了冲锋衣的衣领，咬碎了嘴里的糖。
拿过中控台的手机，近二十的未接来电让他讥笑出声。他没回拨过去，只随意扔在副驾上。
裴润禾打着方向盘，下了山，直奔裴家。
“润禾，你回来了。”尽管许兰嫁到裴家多年，但她在裴润禾面前仍是习惯性地带着讨好。
比如此时，坐在餐桌前的她在裴润禾一进客厅就站了起来，手无措放在身前，讪讪道。
裴润禾没分给她一个眼神，像是察觉不到她的尴尬。
只带着笑看向餐桌主位的人，“裴董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啊？”他拾阶而上，坐在久违的座位上。
“是我昨天没有说清楚还是裴董您没有听清楚？”他两腿随意叠加着，散漫道。
裴南征随手把报纸拍在桌上，“胡闹，裴家的规矩我看你全忘了。”
裴润禾佯装不知般地看了他一眼，笑了，“裴董，除了个姓，其他的好像没什么能和你裴家搭上关系。”
裴南征看他一眼，不接这个话题，
“昨天和你提的联姻，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人家都说好了。”他把报纸折起，放到一边。
裴润禾眼神一黯，随口道：“裴董现在是先斩后奏？”
他后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样子，“别了吧，谁不知道我外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没有哪家小姐想嫁我，裴董您还是收了这心。”
裴南征听他的胡话就头疼，“你哥哥早你这年纪就成了家，你看看你，还在外面找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哥哥？裴董，我提醒过很多次了，话别乱讲，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裴润禾站起身来，又懒洋洋道：“还有，什么叫上不了台面？这不上的挺好。”
他是和裴南征说话，但眼睛却看着许兰。
裴南征疲累似的捏了捏眉心，这么多年，对于这个问题，始终无解。
他只恹恹地说了一句，“收收心吧，城西的苏家已经谈好了。这件事，你不想也不行。”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裴润禾只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等他走后，许兰去客厅把裴南征的药拿了过来。她轻顺着裴南征的背，让他好受些。
重新上了车的裴润禾未发动车子，只坐在那里，他望着裴家庭院出了神。
朝阳洒着道道金光，照向庭院秋千旁的人工湖，微风乍起，搅了满湖碎金。
确实像画一样。
良久，裴润禾才移开视线。
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手机也在下一秒响了起来，陌生电话。
裴润禾按下接通，仅那一秒，他就感受到似是一下子屏住的呼吸声，心里隐隐有了直觉。
与此同时。
对面轻颤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好，我是苏云槐。下午，我们，可以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