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献祭
大榕树下，几个孩子围坐在云宛歌身边听她讲故事，跟这里的大人相比较下，这里的孩子好像更好相处一些。
小女孩：“宛歌姐姐，那几个英雄最终会把神剑带回到大山上封印吗？”
云宛歌：“当然会啊！为了和平，他们会保护大家的。”
小男孩：“像阿鲁尔山神一样保护我们吗？”
云宛歌：“什么阿鲁尔山神？”
“救赎大山里的阿鲁尔山神啊！”另一个小男孩激动的站起来：“娘亲说阿鲁尔是住在山里守护我们小镇的山神，镇长爷爷说它是保护我们小镇的神仙，只要我们诚心礼待山神，山神就会同样待我们好！”
民间迷信神佛论早已见怪不怪，但是被称为“阿鲁尔”的神仙倒是头一回听见。
“为什么要叫阿鲁尔呢？”她好奇的问。
怀里的小姑娘答道：“因为神仙的声音是‘阿噜阿噜’的！”
小男孩：“姐姐，你在镇外有没有看到卖烤肉的呀？下次能不能给我带点回来呀？”
“你个小胖墩！娘亲说了镇子里不能杀生，你还顾着吃！对山神不敬是会引祸上身的！”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揪住了男孩的耳朵，训道。
这个镇里落后迷信的思想已经深深影响到了这里的孩子，没有救赎的话他们就会成为这里下一代迂腐的镇民，云宛歌不禁有些感伤。
云宛歌：“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山神，你们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真正美好的生活是需要人们自己去努力追求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相信自己。”
“你在跟我的孩子们胡说些什么！”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凶神恶煞的朝她走来，刚才那一对小孩上前扑到女人身上喊她“娘亲”。
女人瞪着云宛歌，面色不善：“云姑娘，您是来客，我们本应以礼相待，不过如果您再胡说些对阿鲁尔神不敬的话，就请你们离开吧。”
说着女人就要牵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撇了她一眼。
云宛歌还愣在原地，四周的孩子都被家人赶着离开了，一时之间只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在看着什么怪物，这种感觉熟悉得再次让她忆起小时候……
她就像只流亡天涯的海鸟，所到异处都没有孩子愿意跟她玩，生性安静的原因也总招不到大人喜欢，冷眼排斥的眼神她曾感受过太多次。
正因如此，刚遇到念辰渊的时候才会产生共鸣，好想跟他贴的近一些，没有人愿意给予他们温暖，两个冰冷的人只能贴在一起取暖。
不过云宛歌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起码她那时还有爹爹，而念辰渊一无所有……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会儿对念辰渊来说，遇到云宛歌已经足够幸运了。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云宛歌被刚才的事情扰得心神不安，以至于连镇长在后面叫她都没听到，直到被拍了拍肩膀才恍的一下回过神来。
镇长：“云姑娘，你若没有什么事，能否随我到祠堂跟大伙儿一起商议一下农耕的事？”
云宛歌：“嗯行，我们走吧。”
云宛歌这几日忙的时候，念辰渊就爱在小镇上瞎转悠，今日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就往镇外走去，来到这也好几天了，虽然没有太阳但温度却已不再那么寒冷，当他走到通往镇外的那条小路时竟看到这条小路跟来时并无一二。
按理说，如果小路成泥化固后表面应该会有些凹凸不平的，然而如今看来，这条路根本就没有毁坏过的痕迹。
转眼间前面的人竟不见了，高丛中走出来两个男人东张西望。
“人呢？怎么不见了？”
“跟丢了。走，快回去禀报给镇长！”
两人刚转过身，念辰渊早就静默的站在他们身后……
云宛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躺在了木板上，嘴巴被一块布捂住绕着后脑勺打了个结。
再放眼张望，自己处在一个类似高台的位置，两边摆着两把火炬，底下跪着黑丛丛一片，场面异常渗人。
这时跪在最前面的人抬起了头，竟是镇长。云宛歌激动的想说话，发出的却只有“唔唔”的声音。
镇长不顾她的求救，自顾自的说道：“云姑娘，我们已经等不到其他可以选择的女子了，神婆说了，如果再没有未出阁的妙龄女子献给山神，我们……我们整个小镇都得遭遇大祸啊！”
云宛歌愣住了，他们这是要将她献祭……
身后的山里突然响起一声巨鸣，鸣声响彻山间，这野兽般的嘶吼吓得底下的人们仓皇磕头祈祷，这一声就吓慌了一群比她还大的长者，云宛歌一介女子又怎么会不害怕呢？
可是她挣扎不了，也呼救不了。
鸣声停止后，人们才纷纷抬起头。
“云姑娘！您就救救我们吧！”
“是啊！是啊！我们不想死！”
“我们这几百号人呢，有老有小的，求求你了！就当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
底下一片哀鸣。
她看到了不久前刚对自己恶语相向的女人，看到了那天跟着自己上山的几个嬷嬷，看到了林嫂子，看到了之前帮过抬推车的赵叔……
每一张都是她这几日来熟悉的面孔，她放弃了挣扎，也不再奢望他们能放过自己，犹如尸体一般静静的躺在高台上冷眼看着底下跪拜的人群，听他们怎么用悲哀来掩饰自己的罪行。
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明明这两日已经回温，她却异常的觉得冷，许是木板过于冰凉了。
那每一声的哀求都化作一把把刀扎在她的心口上，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呼吸。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怎么会有人因为无知而去牺牲别人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祭品了，在无望的挣扎里，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安静下来。
这时候她突然好想爹爹……
想吃糖。
山洞堵着一块巨石，神婆在巨石上落下过法阵，只见她往巨石旁的阴阳阵上泼了点血，两手持做法的姿势，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念叨着什么咒语，不一会儿巨石就自动往一旁移开了，人们连连低下头，他们深信直视山神是不敬的行为。
几个男人抬起木板，将云宛歌安置在山洞内，又是一番“做法”后，巨石慢慢准备关闭……
“云宛歌！！”
正当巨石关上一半的时候，一声呐喊唤醒了云宛歌，她猛的睁开眼睛焦急的朝外面看去，正好对上念辰渊通红绝望的双眼。
阿渊……
看见来人时，她霎时间也红了眼睛。
“快！快拦住他！”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喊。
一时间人们一改脸色，凶恶的上前阻拦。一道利光忽闪，念辰渊召出索命：“都给我滚开！！”
一阵剑气惊起，扑上前的人们像蝼蚁一般被震出几米外。
宛歌……云宛歌……云宛歌！再等我一下……再等等我！！
他一心往山洞跑去，刚跑了半路，一条棍子就敲上了后脑勺，措不及防的一击直直让他半跪在地，云宛歌看的又急又没有办法，她绝望的闭眼痛苦起来。
念辰渊顾不得收拾身后举着棍子唯唯诺诺的人，被击倒的下一秒又站起身来往即将闭合的山洞奔去。
“云宛歌！！！”
一声嘶吼后，他的世界即时僻静下来。
百米之距不曾想是那么的遥远……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洞门紧紧的闭合上了。
念辰渊举剑朝巨石攻击，却被一道莫名的力量反噬出几米远，他将剑插入地内才稳住了身子，不想四周的镇民却露出惧色。
“显灵了！山神显灵了！”
“是他触动了山神！山神不会饶恕我们的！”
“杀了他！是他牵连了我们！”
“杀了他！杀了他！”
顿时镇民们的暴怒四起，而念辰渊仍不动的驻在原地，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一团团黑气从体内散开来。
“你……你们快看！”镇长颤抖着手指向念辰渊。
神婆一脸畏惧：“怪物！这是天降不详之怪物！”
也是奇怪，人们看见这座山的怪异之处时把它称之为山神，却在看到念辰渊身上的黑色气体时把他称为怪物……
明明发生的都是怪异之事，是神是鬼，又是谁给定义的呢？
巨石闭合后，洞内一片黑寂，云宛歌转向另一边看向摸不着底的深处，低沉的嗷声渐渐离她近了。
“主人，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那物竟然发出了声音!
一道锋利的什么东西划过绑着她的麻绳，绳子一断开，云宛歌就扯下捂住嘴的布，往身后退了退。
“别怕。”
一时四周都亮起了荧光，她终于看清了面前所谓的“山神”真容。
它的巨大属实是有些吓到了云宛歌，但震撼更为占据上风，这不是野兽，说上来她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物的头似红煞的神龙，身子却如白狮，身纹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威武至极。
“吾乃上古神兽火麒麟，自落入凡尘数年封印已久，只为等尔一现。”
云宛歌：“等我？为什么等我？”
火麒麟：“遵从本心，雄剑惟主人用之，使难违，俟时熟，论理归晓。”
念辰渊拔剑缓缓站起来，人们紧张的盯着他，他刚一转身人群就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他的眼睛又变得血红，体内的煞星竟能瞬间冲破了封印。
“你们……都想要她死！！”
寒气四射，周围一圈的镇民都被一斩剑气反噬在地，他看着四下逃窜的人们，不由得想笑，让他们全都躺在地上的想法愈发深浓，再使出一剑，地面上站着的人现在只剩他自己了，这种感觉很好。
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这一重击足以让这些人都倒在地上痛鸣，他冷眼看着地上的人，一片片痛苦的哀鸣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
他朝着地上的一个目标走去，那男人一边往后爬一边哭喊道：“不……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啊！”
念辰渊蹲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云宛歌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她也想求饶的，为什么你们看不见她的求饶？
是谁都可以，是谁他都不在乎，可偏偏献祭的人是云宛歌……
想到这里，青藤暴起，他又加重了手里的劲，该死！都该死！！
男人硬是被他掐得口吐鲜血，而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阻拦了，也是可笑。
他将男人一甩，甩出几米之外才重新站起来，他并不打算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阴阳阵法一旦开启就只有等献祭礼结束才能再打开，那起码要等两个时辰，并且这座山里有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守护，根本硬闯不了。
索命剧烈的颤动起来，掩盖不住的杀意让地上的蝼蚁心头一慌，对着念辰渊又是跪又是拜，或许这会儿他们有过后悔，却绝不是为了云宛歌，因为他们并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个下场，从始至终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罢了。
“阿渊……”
一声无力的呼唤使他即刻冷静了下来，一回头，巨石大开，云宛歌早已从洞内出来，不过数十米的距离与她遥遥相望，两人都红了眼眶，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才再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辛酸。
云宛歌：“不怕了不怕了，我没事，我还找到最后一把神剑了呢。”
念辰渊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没有说话，但人却已经恢复了神智。接触到肩膀上传来的温热，云宛歌忽而才感受到迟来的委屈与难过。
她哽咽着声音，低声哀求：“我们走，好不好？现在就离开这里……”
“好，我们走。”念辰渊随即应道。
他们本是过路人，途径于此，是被辜负的。
——
小镇的事告了一段落，两人缓回心情沿着初来的小路离开，念辰渊道：“想好要给这把剑取什么名字了吗？”
云宛歌浅浅一笑：“想好了，就叫……‘共情’。”
他们牵着彼此，昂首远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