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古怪男人似乎完全不懂什么是正确的距离感。
状似亲昵地揽上黑发少年肩膀的同时，他甚至还微微弯下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雾白的肩膀上，脸贴得很近。
“……鹤见川，你认识这个人吗？”
眼镜上亮起诡异白光的国木田已经掏出了自己写着“理想”的笔记本，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只要雾白否认，他就直接冲上去把这个骚扰他后辈的人掀翻。
“没事的，国木田先生，我认识这个人。”
雾白察觉到了国木田担忧的情绪，上扬嘴角露出安抚的微笑：“这是我之前在东京的时候认识的……靠谱长辈，姓氏是五条。”
在说出靠谱这个词之前，雾白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斟酌了几秒应该用什么形容词才在当事人面前显得不那么失礼。
“国木田先生的话，应该有听说过才对。除了异能力者之外，还存在着一群被称为‘咒术师’的人，而五条先生就是从东京赶来处理问题的咒术师。”
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剑拔弩张，雾白不得不努力寻找可以缓和气氛的话题：“国木田先生加入侦探社之前曾经当过老师吧？五条先生现在正好也在担任高中的老师。”
……虽然他没有正式的教师资格证。
雾白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吐槽。
国木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上下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为人师表的怪人，眼神里的怀疑快要溢出来。
但是说起五条这个姓氏……
作为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的弟子，他的确听说过这些特殊存在的传闻。
与妖怪有关的除妖师、阴阳师，以及与诅咒这一存在相关的咒术师、诅咒师，这些人虽然不为世人所知，但确确实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五条家，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其中作为当代家主五条悟更是被称为最强咒术师。
而面前这位白发的先生，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五条家家主。
“五条先生是吗？我是国木田独步，是鹤见川目前所在侦探社的成员。”
虽然心中情绪微妙，但国木田还是礼数周到地伸出手，语气严肃而认真：“鹤见川在东京的时候，多亏你的照顾了。”
“好说好说。”
五条悟保持着赖在雾白身后的姿势，伸出手和国木田虚握了一下，语气轻浮：“我是五条悟，是雾白可靠而强大的前辈～”
相比国木田礼貌而正经的自我介绍，五条悟的态度明显随意过了头。
他摆了摆手，明显并不打算再多聊什么，准备带着人离开：“那我就稍微借用一会儿这孩子啦。”
雾白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五条悟揽着他肩膀的那只手，抬眼和黑色眼罩对视。
“五条先生，您这样对国木田先生太失礼了，请松手。”
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平淡，甚至带上了敬语，语气里并没有任何指责和不满的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最强如五条悟，听到小少年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后也老老实实地松开手，退开一步后无奈耸了耸肩。
“真是不可爱啊，雾白。”
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但五条悟却能毫无心理障碍地用近乎撒娇的语气抱怨道：“明明再小几岁的时候，还会乖乖喊我‘五条哥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和惠一模一样的死板说话方式？”
“……”
雾白选择转头就走。
谢谢，他并不是很想回忆当初被威逼利诱喊人哥哥的黑历史。
“抱歉，让你担心了。虽然五条先生是那个样子，但他的确是很好的人。”
雾白看了眼周围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道：“现在也已经是侦探社的非工作时间，国木田先生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到性格乖巧的后辈露出这种诚挚的表情，国木田心中纠结复杂的情绪也变成了满腔的无奈。
他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忍不住开始唠叨：“就算是熟悉的长辈，也要保持分寸。寒暄结束之后，回宿舍路上一定要小心……”
雾白眨了眨眼乖乖点头，甚至还相当配合地时不时应一声，一直到国木田把话说完之后才小声道：“国木田先生，果然是侦探社的麻麻呢。”
“鹤见川，你闭嘴。”
……
“给，给你的搬家礼物。”
毕竟是有钱人五条悟请客，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已经坐在了横滨一家高级餐馆。
五条悟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顺手推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雾白停下了小口喝汤的动作，伸手打开了盒子，一眼就看到里面装着一部崭新的手机和一张眼熟的银行卡。
“这张银行卡……！”
这张卡里是他空闲时间打工攒下的钱。
离开东京之前，他特意把这张卡留给了更需要钱解决学费的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
“手机是我送的，电话号码也已经输好了。银行卡是惠拜托我带给你的，我走之前他特意强调，让我一定要转告你’如果敢还回来或者不花钱就揍你‘。”
“谢谢你，五条先生。”
雾白珍重地把银行卡和手机收好，歪了歪头：“但是请不要转告错误的话，惠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虽然刚入学中学就已经成为了传闻中的大哥，但伏黑惠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温柔，两个人从来没吵过一次架。
就算他之前忽然提出要从东京回到横滨，伏黑惠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有空就能回去几趟。
“回答正确，惠的原话就只有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五条悟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拉成了声音道：“雾白，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让我成为你的监护人吗？”
“毕竟你现在的监护人织田作之助下落不明，这种情况对未成年人来说是件麻烦事吧？”
早在几年前，他刚刚收养伏黑惠的时候，就有邀请过这个有着古怪能力的孩子，只可惜惨遭拒绝。
雾白摇了摇头：“我……”
“打住打住，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五条悟装出一副忧郁的模样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他不要再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明明你是很适合当咒术师的……”
雾白抬了抬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语气冷静：“五条先生，如果没有眼镜的话我连咒灵都看不见，又怎么可能适合当咒术师。”
“你的异能力能够对咒灵起效就足够了，而且我早就说过了，你身上有另一种古怪而强力的咒力，只是你自己还不会使用。”
五条悟笑的意味深长，伸手把眼罩重新戴好：“……不，说不定你已经察觉到了。”
“我这次来，是有个委托想要交给你。”
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之后，白发的咒术师转移了话题。
“我希望你能负责解决横滨这块区域所诞生出的高级别咒灵，同时回收散落的特级咒物。”
稍稍摘下眼罩的一角，露出一只仿佛蕴藏了星空的漂亮蓝色眼睛，他的六眼可以看清一切咒力的流向。
五条悟魔术似的变出了刚才在咖啡店里回收的特级咒物，递到雾白手里。
“碎片之间存在吸引力，这块你先拿着。”
“新发现的特级咒物，暂时还没有命名。这玩意一共有七片，根据我的观测全都散落在横滨，但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巴掌大小的碎片棱角分明，就算没有光芒的照射也闪烁着彩虹色的光芒，梦幻美丽到不像是咒物这种危险的东西。
“报酬呢？”
雾白垂下眼翻看了一下这块碎片，换上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是和以前一样的价钱吗？”
还在东京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从五条悟那里接下祓除咒灵的委托。
“不。”
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手指，五条悟像是打算揭露什么惊天大秘密般凑到雾白耳边，压低了声音：“这次的报酬不是钱，而是有关你失踪的监护人先生织田作之助的线索。”
“怎么样，很心动吧？”
结束和五条悟的谈话之后，雾白提着东京特产的甜点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准备先回一趟侦探社，把味道据说超棒的点心分一半给乱步先生。
这次委托的报酬是后付，连一个字的定金都没有，就算是好脾气的雾白也觉得格外心累。
……不过能有线索就已经很不错了，今天晚上他就开始在整个横滨搜索。
一路小跑回到武装侦探社，成功入社和找到线索两件好事让让他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一把推开了侦探社的大门。
——然后被飘扬的小纸花撒了一脸。
拉动礼炮的国木田独步有些不太自在地轻声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表情呆滞的新人的肩膀让他快点进来：“欢迎你加入武装侦探社，鹤见川。”
“欢迎入社。”
侦探社的专属医生与谢野晶子小姐上下扫视了一眼雾白，眯起眼睛询问道：“刚才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国木田说了，你有受伤吗？”
并没有体验过医生小姐的治疗手段，雾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国木田，摇了摇头。
他脸上只有一道很小的擦伤，属于不赶紧送去医院马上就要愈合的程度。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与谢野小姐真情实感的可惜让雾白背后一凉。
“雾白雾白！”
还没等雾白把手里装着特产的袋子放下，孩子心性的名侦探已经积极地凑上来，在社长福泽谕吉递过来一个严肃的眼神后才稍稍收敛了一点。
“那是你准备分给乱步大人的东京特产吧！快拆开快拆开！”
接过特产袋子的名侦探欢天喜地跑去拆开，侦探社瞬间闹成一片。
无奈的社长福泽谕吉双手抄在衣袖里走到雾白面前，严肃的中年人稍稍柔和了表情：“鹤见川，欢迎你加入武装侦探社。”
“……嗯！”
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鹤见川雾白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