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虽然才刚刚诞生没多久，这只生出一点灵智的准特级咒灵却已经无师自通了继承自人类的欺软怕硬属性。
试图玩弄猎物无果，甚至被看起来很弱小的人类破坏殆尽了作为武器的红色液体，咒灵核桃大小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逃！快远离这个危险的人类！
生存意识暂时压抑了杀戮本能，咒灵下意识就想逃跑。
它操纵着还不太灵活的躯干，手脚并用地从咖啡店的玻璃窗破窗而出，准备去猎杀其他四处逃窜的普通人。
“不去管它真的好吗？”
太宰笑盈盈地凑到雾白身边，甚至相当贴心地捡起了掉落的文件袋。
他鸢色的眼睛里翻滚着纯然的恶意和好奇，微笑注视着正不紧不慢从地上拾起眼镜的雾白。
你不做些什么的话，那些沦为咒灵新狩猎目标的普通人说不定会死哦？
雾白当然听出了太宰的言下之意。
“要保护所有人的话，我做不到。”
低垂着眉眼，雾白重新戴上已经拭去污渍的平光眼镜，却毫不犹豫地偏头注视准特级咒灵逃跑方向的窗外。
——虽然步伐跌跌撞撞，但咒灵逃跑的速度却比想象中要更快，现在只剩下了拳头大小的背影。
他抬臂伸出食指瞄准了咒灵隐约的背影，镜片后的蓝眼睛危险地眯起。
“……所以我选择保护目光可及之处的人，或者直接消除对他人有威胁的事物本身。”
流淌着浅蓝色光辉，半径为一米的球状空间如死神般静默，悄无声息出现在专注于逃跑的咒灵身边，把它整个笼罩了进去。
它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被笼罩在球形范围内的血肉就如同烟花般炸裂四散，只余下零星的碎末和咒灵体内的特级咒物一起掉落在地。
今天的运气不错。
内心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静，雾白默默松了口气，抱紧了手里的文件袋。
今天是他的入社试验。
把重要的文件按时交给委托人，明明是这么简单的委托，他也没能好好完成。
幸好那只咒灵跑的速度不算太快，还没有完全离开他的感官范围，不然异能力可能无法起效。
虽然距离很远，但雾白的力道把握的刚刚好，被他的球形空间所纳入的咒灵仅仅是血肉爆裂，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同时还保留着一条命。
如果像对付红色液体一样对空间内的物质进行湮灭，生得领域会随着准特级咒灵的死亡支离破碎，那些狂欢的低级咒灵绝对会袭击领域外的普通人。
特级咒物的诱惑加上准特级咒灵血肉的气味，对于半成品生得领域中的其他低级咒灵来说是无上珍馐。
——就像是漆黑夜晚中的一盏明灯，吸引它们飞蛾般前仆后继地聚集在一起。
这是东京方面的咒术师赶来放下“帐”，术业有专攻地祓除咒灵之前，雾白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
……同样也是尽可能减少牺牲的办法。
确认自己的异能力已经命中目标，雾白转过头对太宰笑了笑，扶了扶自己眼镜的边框。
这一笑乖巧中带着几分腼腆，瞬间冲散了他狙杀咒灵时，周身环绕的杀手般冷酷而沉静的危险气质。
“而且如果我不先戴上眼镜的话，根本就看不见咒灵的位置。”
鹤见川雾白无疑是强大的异能力者，但是在咒术方面却是个半吊子，甚至称不上是咒术师。
他熟知咒灵相关的知识，却没有任何咒术术式，咒力也少的可怜。
在被卷入生得领域处于濒死状态时，没有术式天赋的普通人也能看清咒灵的模样，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雾白也必须依靠特制眼镜才能看到。
“咒灵的事情其实不是很重要啦，鹤见川君。”
已经对雾白的异能力效果，更对本人产生充分兴趣的太宰语调轻柔而欢快，眼睛里亮着点光。
从座椅上站起身，太宰迈步走向那位被咒灵杀死的年轻男士的座位，就着纸巾在血泊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太宰这一系列动作，让身上那件原本被小圆桌遮掩了大半，看不清具体款式的沙色风衣完全暴露在雾白的视线里。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款式，难道是？
原本和情报贩子约好在这家咖啡店见面，却被咒灵扰乱行程的太宰翻了翻那个倒霉鬼的遗物，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装着情报的u盘。
“好啦，我要取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把小东西塞进自己的风衣口袋，太宰随意地拍了拍手，刚一转头就看到雾白用怀旧而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身上的沙色风衣，心中一动。
“鹤见川君，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太宰脸上仍然挂着轻飘飘的微笑，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尖锐，半开玩笑半试探道：“……或者说，你曾经在不久之前看到过穿着同样款式衣服的人？”
“不，我是第一次见。”
由于长相精致乖巧，就算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雾白一脸平静的模样也显得格外有说服力：“我只是觉得这件衣服非常帅气，如果我能攒下钱的话，也想买一件差不多的。”
“先生能推荐一下衣服的店铺吗？”
少年的眼神清澈，表情动作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刚刚那种怀念的神情似乎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但那真的只是错觉吗？
“非常遗憾。”
太宰没有显露出任何内心的怀疑，他叹了口气，径直走到雾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惋惜：
“虽然很高兴你和我的审美一致，但出售这种款式衣服的店铺已经不再营业了，恐怕你的愿望无法实现。”
“鹤见川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保护好先生，护送你离开这里。”
雾白瞥了一眼自己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认真：“就像我刚才说的，虽然自己无法保护所有人，但保护目光所及之处的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送你离开之后，我会重新回到这里，等着能处理现在情况的人来。”
在咒术师赶来之前，他不能再让特级咒物催生出第二个准特级来。
被少年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安静注视地时候，总会有一种自己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
就算是冷静聪慧如太宰，也在这种专注的目光中沉溺了一秒，但他很快就从这种异样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耸了耸肩。
保护眼前之人，这句话说来简单，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只是天真而愚蠢的梦想罢了。
太宰的眼神沉了沉。
……说来可笑，他自己也是那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既然鹤见川君都这么说了，那我可以提出稍微过分一点的要求吗？”
注意到雾白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太宰轻笑出声。
“我刚刚才发现，这里还真是个安眠的好地方，忽然不是很想离开了呢。”
太宰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走到窗边眺望着外面难得一见的暗红色天空，转头对雾白笑了笑。
出于某种看好戏的心思，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用纯白的外表隐藏自己，而是放纵地展露出内里的恶意。
“既然鹤见川君信誓旦旦地许诺说会保护好我，那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和你一起行动吗？”
“毕竟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约定必须要遵守。”
这个要求实在是过分极了，甚至可以说是强人所难。
只是太宰没有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表现出丝毫的心虚，微笑着等待雾白的回应。
“约定必须要遵守。”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雾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表情认真地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他没有对陌生人的异常表现出任何疑问，更没有对超出常理的要求有任何异议，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先生，我会保护你离开这里，所以——”
雾白的表情骤然冷淡下来，稍稍扯开了自己深蓝色外套的衣襟，伸手从隐藏在外套下的背带式枪套中拔出了一把手·枪。
他拔枪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一看就是训练得出的结果。
“……能请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吗？”
雾白把枪口对准了太宰，没有丝毫停顿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一只突然从窗外探进头来，已经把手伸向太宰后脖颈的三级咒灵在子弹的作用下灰飞烟灭。
居然还有没被吸引过去的漏网之鱼。
雾白正准备把微微发烫的□□重新放回枪套，刚才还倚靠在窗边的太宰却忽然变了脸色，一把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你的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
太宰死死地盯着那把有着熟悉划痕的手·枪，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单从外表看，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把□□。
但是曾经出于好奇心，从好友那里借来仔细端详过的太宰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在一年前的mimic事件中以濒临死亡的状态连人带武器地无故失踪，也是太宰选择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关键人物……
——织田作之助所持有的两把惯用枪中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