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秋天的脚步匆匆忙忙，气温转凉，逐渐有冷嗖嗖的凉风吹来，姚予虞裹了裹衣服。
吕依琳说换座位，当天下午就雷厉风行地贴出了新座位表要求第二天换座。
冉恬和李文源都被调远了，姚予虞有点惆怅，她还没跟他俩熟到、能分开座位还能再去聊天的地步，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姚予虞瞥了眼旁边唯一熟悉的周作辞，心情微妙。
新座位被安在了窗边，周作辞靠窗，她靠走道。
大学霸处变不惊地挺着背，盯着习题本，转着笔，时不时划上一两道线。不是她见过的作业，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全是小字，一点插图都没有，看得她眼睛疼。
她想起王乙婷她们在拉面店说的什么物理竞赛，她不了解这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考试，但他肯定是能参加的。
她突然又感受到周作辞身上的光环，他的世界和她的世界的巨大鸿沟。
听课听得无聊，她趴下了身子，开始研究大学霸是怎么转笔的。
很有节奏的一圈一圈，像他心里有个节拍器似的，笔杆由中指弹出，旬空绕拇指一周又落回原处。他手指瘦长挺直，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中指有轻微的写字茧。
偏头楞神看着，凉风习习吹来，姚予虞吸了下鼻子。
周作辞抬头，没有看她，直截了当地伸出闲着的手把窗带上了。
姚予虞眨了眨眼，男生微微站起来，卫衣拉起，下摆朝上带了带，露出流畅的腰线。
一瞬而过，周作辞回到座位上，也没看她，旁若无人地继续做题，左手按了按耳朵。
姚予虞这才明白周作辞的节拍器在哪——他好像总是戴着对黑色的蓝牙小耳机，只是这会靠她这边的没戴。
莫名有点脸热，手上学着转的笔“唰”地掉到了地上，姚予虞俯身去捡。
没想到学霸压根连课都不听的。
-
两人的同桌位置，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周作辞到了座位上就开始写题看书，保持着“非必要不说话”的优良传统，除了进出座位的交流，就是偶尔转头听听她和前后桌的胡扯，哪怕提到他，也只是微笑点头嗯的回应
就那么过了三四天。
周五放学，万众期待的“拥抱青春”总算是开始了。
6点半，已经有同学在小礼堂门口拿着吃的排队。到处是欢声笑语，校园里格外热闹。
姚予虞靠着“走后门”，也跟到了后台里，她没看他们彩排，十分新奇地打量着。
“哇，方哥，你这个有点酷啊！”她难掩兴奋。
方哥坐在几张书桌搭建的“工位”上，操作着台式电脑，一个暗黑色的软件被调出，下面一排先前制作的背景图，按顺序摆好了，上面有左右两个框外加几个绿色小按钮——他负责舞台大屏幕的放映。
“嘿嘿，”方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对了小鱼，正好我跟你讲讲，一会我们要上去节目，你可以帮我看一会。”
“行啊，怎么弄？你还有节目呢？”小鱼搬着凳子凑上来。
“你以前没看过晚会？学生会结尾要集体唱歌。”他操作着软件。
十分钟后，姚予虞总算是听明白了软件的操作方式——不是她笨，是方哥真的不会讲。
“所以，就是这个键点一下左边的图会被投屏，右边就是投屏，再点一下就暗屏，我就可以在左边操作？”她三言两语地总结了一下。
“啊对对对，不错，小鱼，你很有悟性啊。”方哥投来赞许的眼神。
小鱼眉毛抽了抽。
可以几句话讲完，那你刚刚扯那么多干嘛呢？
姚予虞长出了一口气，深刻明白会做和会讲解的区别，她忽然想起来周作辞给她讲海报的时候，他讲的就很好，简而明要，还让人很舒服。
说曹操曹操到，被姚予虞盯了好几天的手伸过来，敲了敲桌面。
“何年，你们这边准备，要放同学进来了。”周作辞声音沉稳地响起。
“啊，收到，我通知下直播的。”方哥一边拿手机一边动鼠标。a中也算名校，有不少外界的的人也会关注晚会，每次都会开线上的直播渠道。
姚予虞回味了下大会长严谨的“何年”全称，拉开了距离怕打扰忙碌的大家。
台下学生陆陆续续地进来，她拉了一条缝小心地观察台下，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台下的同学。每个人都洋溢着热情笑脸，大礼堂越坐越满，热热闹闹的，还有不少人拿手机要拍照，搞得姚予虞都有点紧张起来。
7点晚会开始，倒计时两分钟。
屏幕上的赞助商广告已经转成黑屏，幕布缓缓关闭，台下躁动也随之小声。
“往回坐点，下面看过来会穿帮。”周作辞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伸手轻轻指了一下台下侧面的直播摄像。
离得太近，姚予虞耳侧被震得一阵发麻，不禁耸了下半边肩膀。还没回应，男生立起身，单手拉了下领结，直直往台上走去了。
她也就没回应，抬起凳子轻轻地往回放。
男生消失在幕布后，指针精确地指向19：00。
熟悉的声音从音响荡出，回荡在整个礼堂，显得更有磁性了，也显得没那么熟悉了。
是很沉稳的声线，没那么多抑扬顿挫的起伏，但莫名让人想安静下来，听下去。
“周作辞还是主持呀？”姚予虞用气音问旁边的方哥，这会儿他不用操作。
“他都主持三次了，你以前真不看晚会？”方哥有点怨念。
“啊，好像是的。”她回想了下，高一第一次看晚会，好像确实也是周作辞主持，她那会不认识他，没怎么注意。
老实说，姚予虞对那次晚会没什么印象，片段像被从记忆的胶卷中抽走，回想只有空洞，隐约记得一群人围着林瀚叽里呱啦地讲话，她没什么心情，看一半就走了。
周作辞在幕布前念着，姚予虞在后台什么都看不见。视觉被屏蔽了，听觉反而格外清新，她这会就坐在音响附近，每个音节都像在她耳边响似的。她听得有点酥了，不自在地抖了下身子。
如果要形容，这声音跟他的主人一样，大方地向所有人展示它的游刃有余。姚予虞一早就觉得周作辞像个机器人，但经过了那么多事，“机器”的冰冷标签逐渐变得单一起来，她见过他笑的样子、他狼狈和难过的样子、他尴尬的样子还有他气愤的样子，温柔的耐心的样子。周作辞这个人像积木一样在她的脑内拼凑出一个立体的形状。
话尾落下，台下爆出兴奋的掌声，甚至还有人在尖叫。
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可以身兼数职游刃有余的人，一个可以单人撑起一整个台的人，一个就只是站在那都有人会为他贺彩的人。
姚予虞看着他撩帘走回来，又迅速切换状态去安排第一个节目的事情。
太耀眼了，离自己好远。姚予虞歪了下头。
“小鱼，你是不是没看过我们彩排呀。”方哥闲下来跟她闲聊。
“是呀，我怕打扰你们。”
“唉，不该麻烦你的，你可以下去看会节目，结尾再上来。”方哥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我在这看也挺好玩的，这视角其他人可看不到。”姚予虞回头安慰他。
除了主持，其他的节目从侧幕空隙就能清晰地看，她也没错过什么。
台上是街舞社团，节奏很激烈，李易亮上前solo，地板动作一个接一个，台下的欢呼快盖住音乐，姚予虞也很兴奋。
“喜欢街舞？”周作辞走过来喝水，对讲放下来，问她。
“是的，李同学好帅啊。”姚予虞目不转睛。
“嗯。”水瓶放下，他弯下腰，挡住她的视线：“他帅还是我帅？”
“啊？”姚予虞稍微往后仰了仰：“辞哥，包袱不要那么重，你要跟全世界帅的人都比一下吗？”
周作辞胸腔里笑了声，又立起身，揉了把她的发顶：“看吧。”
-
晚会圆满结束，观众散场，学生会的同学松了劲，兴奋地绕着舞台一组一队地拍照。
王乙婷负责直播那边，这会终于见到人，她高兴地跑过来拉着部员拍照。
“你不拍吗？”拍了十多分钟总算被放过的姚予虞走到侧台，注意到周作辞一个人在收器材。
“拍过了。”他应了声。
周围还是大家闹哄哄的声音，拍完了集体又有小合照和单双人，周作辞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收东西，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姚予虞也来帮他，但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话筒耳麦等等整整齐齐地装了箱，一看就是完美主义者周作辞的手笔。
“辞哥，你是处女座吗？”姚予虞咋舌，问了句。
“我吗？我不太知道星座的。”
“你什么时候生日？”
“嗯”他原地反应了会：“11月，七、八号？”
“啊？你在问我吗？”姚予虞无语了，还有记不住自己生日的。
周作辞又笑，唇角勾着，也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大家打闹。
“我们拍个照吧。”姚予虞突然提议。
“嗯”男生挑了挑眉，但也没拒绝：“怎么拍？”
“不知道，就拍呗。”姚予虞掏出手机，直接调出原相机：“你下来点，我俩同不了框。”
周作辞又“嗯”了声，微弯下腰。
姚予虞凑上来，胡乱对着按了一长串。
她也是个平常不怎么照相的主儿，一看镜头就僵硬，她滑着照片，一张比一张奇怪，但也不好意思再耽误他时间，直接退回了桌面。
然后就没动了，半响，她小声问了句：“辞哥，你说你什么时候生日？”
“十一月七、八号，应该是7号吧。”周作辞又回忆了下。
“这些照片，可不可以给我发一份？”
“我操，今天就是七号啊！”姚予虞猛地抬头看他。
“啊那可能是6号？”男生没什么情绪，又提醒了下：“照片。”
“哦，照片，不是，你不过生日吗平常？”姚予虞都被他问懵了，呆呆地调出聊天框把照片发过去了。
周作辞心情很好地保存完照片，小姑娘还呆呆地盯着他看，突然很想逗逗她。
他耷拉下眼皮，蹲下来，一脸无辜样地看着她：“都没有人给我过生日。”
“啊”姚予虞像他预想的那样楞住不动了。
他站起身，偏头背对着女生，手抬起来虚掩着，没忍住小声笑了几声。
笑完回头，女生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听见我笑了吗？”周作辞挑了挑眉，念了句。心情还是很好，顺势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拿出手机翻看照片。
屁股没坐热，小黑影又跑了回来，原地喘了好久的气：“辞哥，你跟我出来下。”
周作辞没明白这姑娘又是什么思维，听话地跟着她出礼堂了。
礼堂里还闹哄哄的，后门没什么人，门关上，打闹声也被隔了一层薄膜。
“周作辞，我们就当你生日是今天吧。”姚予虞仰着头跟他“商量”。
商量生日日期，周作辞又觉得好笑，勾唇回答：“行啊。”
“那我现在打算给你过个生日，”她低头在兜里摸着：“条件艰苦，你担待一下。”
“嗯。”也不知道怎么就艰苦的周作辞听话地应。
女生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一个防风金属打火机，黑色的，中间一个骷髅用金色点缀，已经掉漆了。
“唰”，打火器清脆地打开，姚予虞双手握着举到他面前，拇指熟练地打了个火。
火苗窜起，炽热地在黑暗里跳动，“呲呲”地烧着，有点呛眼。
“生日快乐，周作辞。”女生很正式地开口。
“许个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