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姚予虞自然醒了。
8点26，甚至比她的闹钟还早4分钟。
她睡觉不怎么喜欢拉窗帘，反正光线也不影响她的睡眠。
阳光大方地敞进来，被子连带着露在外面的手，被光铺过的地方暖着，其余的部份有区分地冰凉，感受到这股凉意，她裹紧了被子，单伸出一只手来推开窗户。
半睡半睡间伸手拨了拨风铃的带子，带子原地旋转了几周，她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哪本书上的一句话：“秋天是大提琴，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
秋天还有点冷，姚予虞打了一个喷嚏。
吸了下鼻子，又回归被窝的怀抱，窗户却那么大敞着。
时间还早，大概是风铃带子上的字让她想起了周作辞，点开微信，她给周作辞发了个好友申请。
手机号搜出来，他的头像是那只叫“一一”的大白狗，大白狗被从后面拎着前脚站了起来，人没有入镜，依稀能看到身后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人影和握着狗爪的漂亮修长的手。
目光右移，他的网名：[辞。]
姚予虞盯着后面那个小点看，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这哥还挺中二啊。”
话音没落完，男生通过了她的微信，直接打了个语音过来。
姚予虞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手抖了下把电话挂了。
[？]那边发来一个问号。
她只得打字又回复：[手滑了没有别的意思]
[起了就出来。]
[？]
[先出来吃个早点，我在门口了。]
姚予虞看着聊天窗口，男生标准地用上了每一个标点，简直像在跟长辈说话一样。
她从窗外探出头去，正好对上周作辞的目光，他带着耳机，靠在自家门口看着她的窗，拎起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
姚予虞收回脑袋，精神地跳起来，三两下穿了衣服跑下楼。
她开门的时候，男生已经站在她家台阶下了。
她把门打开，又唰地关上，走到窗边开始洗漱。
对着紧闭的门的周作辞：“”
-
十分钟后，姚予虞终于把他“放”进来，示意他进店里。
这是周作辞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这家店。
一楼光线不算亮，四壁都是黑金色的涂料，铺了木地板，沙发是复古式的皮制沙发，茶几是黑皮箱子造型的，上面摆了很多画册和作品集。
比起姚予虞那个算是“家徒四壁”的小房子，这里到处都点缀着点睛的装饰品，红酒、复古书籍、铜色的浮雕挂饰，正对着大门的墙壁挂了一幅很大的画，一个满身纹着身的日本艺伎，整体风格很和谐。
他把早点递给她，加了很多料的手抓饼，还有一小盒牛奶。
姚予虞拿着饼，三步并作两步地去桌上开了电脑，等开机的时间又顺手打开了音响，自动连上，又传出那晚一样听不懂的英文说唱，只是这个音响音效好很多。
姚予虞哼着歌，叼着饼边晃着，又掏出手机来要看。
“吃东西就好好吃，不要三心二意。”
“你是我爸吗？”
姚予虞啧了一声，往沙发上重重地一坐，无言地咬着手抓饼表达抗议。
旁边传来鼻腔发出的笑声，她有点恼地转头，周作辞抱着手臂看着她：“你不是说会站在我这边吗？”
他勾唇笑着，想了会，又补充：“当你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
姚予虞压下了给他一拳的冲动：“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嗯，”他有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今天不学习，全天时间都是你的。”
姚予虞觉得这男生今天怪得不是一点，她挑了挑眉纠正道：“是你的，这海报是你的责任。”
她也把他的话还给他。
“快点吃，吃完画图了。”他不太在意。
“哦，”安静了那么一会，空气中只有塑料袋沙沙的响和小声的咀嚼声。
“我以为你很喜欢学习呢。”她闲不住自己的嘴。
没人回她，她快速地解决了早点。
示意自己手上空了，她边把软件调出来边问：“我们要怎么开始？”
周作辞盯着图片研究了会。
她真的很相信他，顶着画不完可能会被埋怨的风险，昨晚没有再动笔。
“你大概有最后会画成什么样的数吗？”他问。
“嗯”姚予虞觉得他一开口，气氛都格外严肃起来，她想了会，像学生面对老师似的小心开口：“就，就想画成游戏插图那种风格的，画个可爱的女孩子”
“游戏原画，主体是女孩子。”周作辞等她讲完，递了手机过去：“我昨晚上找了一些图，我也猜测你想画这种类型的。”
他边翻边说：“我没什么审美，不知道哪些算好看的，但这些都是我筛过、作者有放明确步骤视频的图。”
“我们从找到素材开始，你得明确你最终想要的是什么效果。你挑一些你觉得好看的，或者自己再去找找，除了有全程录屏的，还有你喜欢的游戏之类的图，我们先找。”
他娓娓道来，低沉的声音有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可能你平常不是这样做的，你也不喜欢，现在只是特殊情况，你先跟着我试试这种方法，今天内我们把它赶完了，以后你再回去你的方法。你觉得呢？”
姚予虞坐在电脑前面的高脚凳上，男生半撑在桌子上，询问完，他微微地侧身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像在安抚她。
我觉得我的心跳有点快，姚予虞抿住了嘴。
她连呼吸都有点急促，眼神飘忽了会，乖乖地回答：“好。”
女生听话地就去找图了，也没问为什么，周作辞有点意外地扬了扬眉。
早上街道没什么人，偶尔伴着一点车子经过的声音，虽然音响放着有点激烈的歌，店里的气氛却格外的惬意，两人效率很高。
四五十分钟，图找完了。
“现在时间比较紧，你不要给自己压力，不要想要把图画地多么出彩，就照着你喜欢的这些去学。”
周作辞坐着，边跟她询问着把图片分类边整理到一个个文件夹里。
“这张是你最喜欢的吗？”
“嗯。”女生乖乖地回答。
“那就这张，”他调出它的绘画视频：“我们就研究这个作者是怎么画的，一步步来，你看几遍，不要笼统地看，你目标要明确，把每个阶段都分出来，第一步他是怎么画的，到什么程度他进行下一步”
“这些我不懂，得靠你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尽量帮你想办法。”
“周作辞。”姚予虞轻轻地说。
“怎么了？”他偏头看她。
“你真好，真的。”姚予虞盯着他握着鼠标的手，同一个鼠标，在他手上好像小了很多。
男生勾唇笑，调侃她：
“嗯，我知道，我死了会上天堂的。”
-
上午飞速地过去，12点，周作辞准时叫停。
“行了，进度比我想的快，我们去吃饭吧。”
“嘿嘿，走吧。”姚予虞有点傻地笑着，满意地看着屏幕。
进度真的很快，也许是她今天没那么焦躁，也许是氛围让她很专注，也许是周作辞的方式让她真的很清晰很明确。
图已经有了个大雏形，屏幕上的女孩对着她笑。
她刚跳下凳子，突然想到。
“啊，我不能走，我今天得看店，柏叔说他会晚到一会儿。”
“我们点外卖吧，我请你。”她想了个办法。
“嗯。”
“你要吃什么？”
“都行。”
“那我想吃烤鱼饭。”姚予虞点开外卖软件，她发现男生停下讲解话就变得不多了。
“这家烤鱼饭可好吃了。”她自顾自说话。
两个人坐着安静吃饭。
有人推门进来。
“小鱼早。”一个妇人带着个小男孩，温和地跟她打招呼。
“珊姐，名名！”姚予虞放下筷子，高兴地摇了摇手。
叫名名的小男孩朝姚予虞跑过去，两个人好像都对周作辞的存在不太在意，他没说话。
“小鱼姐姐，我刚刚去吃了牛排！”男孩兴奋地告诉她：“我妈妈说一会要带我去电玩城打游戏呢！”
姚予虞笑眯了眼，揉揉他的头发：“那你要玩开心点。”
珊姐在一个柜子里翻找着东西，随口问道：“这是小杨的客人吗？”
“哦，不是，这是我同学。”姚予虞后知后觉地想起旁边的男生。“他叫周作辞，来一起准备学校活动的。”
“啊，”妇人立起身，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以为是客人呢，你好呀。”
“您好，”周作辞也回给她标准的微笑：“打扰了。”
“我还没见过她的同学呢。”妇人温温柔柔地说：“挺好的，你们忙吧，我来找个东西就走了。”
周作辞楞了楞，微微颔首。
“小鱼姐姐，你下次也要陪我去电玩城。”小男孩插在她和周作辞中间坐着，摇着她的手臂一口一个“小鱼姐姐”。
“我不行哦，”小鱼姐姐直接地告诉他：“我很忙的。”
“唉，你为什么老是那么忙？因为你也是大人吗？”
姚予虞被逗笑了：“是呀。”
想了想，她补充：“你现在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变成一个不用那么忙的大人。”
珊姐找到东西，打了声招呼领着闹哄哄的小男孩走了。
“你怎么对小孩子说话也那么坦诚。”周作辞笑了笑。
姚予虞反应了会他指的是什么，回：“我本来就不能陪他去，不能骗他啊。”
“你平常很忙？”周作辞有点新奇。
“不是，”她站起来收拾饭盒：“我陪他去了，珊姐还得给我付钱。”
“我去旁边扔个垃圾，你坐会。”
门关上，门上八音盒的声音缓慢地响。
周作辞沉默地坐着。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住，那个柏叔和珊姐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他好像没有那个立场。
他想起来，两次晚上和周父吵架都被姚予虞看见了，相比之下，自己身上这些大敞着的线索应该很容易猜出发生什么，只是她很细腻地没有问过。
是细腻吗？他想。
他觉得姚予虞虽然平常看着吊儿郎当的，说起话来离谱地没边，但她有那一条线，不该说的不该问的她都不会碰。对别人的事不问，同时也严丝合缝地把关于自己的真正重点全关起来，神秘得很。
女生推门进来。
“我们继续吧。”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