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晚上9点,姚予虞总算结束了海报。
说是总算,这比她在活动室磨的那些洋工快多了。
后面也有段不那么顺利的时候,细化的那些光影部分怎么画怎么怪,她这才明白周作辞早上让她找的图有什么用,归纳的有个文件夹专门是一些完成度很高的图,姚予虞东抄抄西学学地这才艰难画完了。
周作辞说是一天不学习,在她画图的那些时间还是戴起了耳机背单词。
楼上的机器“轰轰”的响声遥遥传来,姚予虞长出一口气,又放大缩小地看了几遍,改了改终于给王乙婷他们发去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成熟的作品,有的地方很精细,有的地方看起来就蛮僵硬。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第一张完整的插画,她还是很有成就感。
屏幕上的女孩有一头漂亮的粉丝头发,穿着粉色的精致洋装,手背在后面,甜甜地笑着
背景用华丽的点、书本、点缀
“原来画画也是能学出来的。”她眨眨眼。
姚予虞不怎么用鲜艳的颜色,但挑选的那张图很鲜艳,素材是橙色的,她就选了桃色的大基调,每一笔的颜色都靠研究那张图用色的饱和度和明度做了符合桃色基调的调整;不会画手,就听周作辞的话扬长避短地背在身后,选了最不会出错的基础构图;几乎所有的物件都去找了现实照片参考,找照片用了很久的时间,但画的时候反而有很快速的得心应手。
周作辞倾身过来:“完了?”
“嗯,”姚予虞有点紧张:“你觉得怎么样?我看太久了,自己也看不出来好坏了。”
“我觉得,”周作辞顿了顿,感觉到女生身体紧绷了一瞬,笑了笑:“很厉害。”
“辛苦了。”他说。
姚予虞有点受宠若惊:“真的吗?”
“好看。”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好看,大家肯定都很喜欢。”
“我看过前几届的海报,你是画的最好的。”他连之一都没有说。
姚予虞有点懵地拿起手机,群里消息速度很快地刷屏。
[哇靠,小鱼,太牛了这张]
[我们这届光宗耀祖了啊!]
[鱼姐,你考不考虑直接进我们部啊]
[来我们部吧,虽然但是,我休学回来也不同届了,反正我觉得比我牛多了]
有一种热温热的酥麻顺着血管散到她的全身,姚予虞愣怔着看着,手抬起来又不知道放到哪去,最后有点二地把一只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咬。
“我有帮到你吗?今天。”周作辞凑近。
“有的。”
还要说点什么,周作辞突然发现这姑娘眼睛红了,有点楞,问道:“怎么了?他们不喜欢?”
“不是,大家都喜欢,他们夸我了。”姚予虞眨了眨眼睛。
眼睛里那抹光错觉般地消失不见了,女生又换上一幅没心没肺的喜悦。
“唉,这对你鱼姐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周作辞慢腾腾地舔了舔嘴唇。
“那就行,那我先走了。”他垂着眼,开口。
“啊,你等下,我请你去吃个夜宵吧。”
“谢谢你,你帮大忙了。”她补充。
-
烧烤摊上,两人吃着东西,好久没见的大白狗在姚予虞腿边绕来绕去。
姚予虞看起来很高兴地在回群里的消息。
“他们说要让我加宣传部,我有机会吗会长?”她咬着肉串,炫耀似的说。
“没那么严,你想加就加。”晚上两人随便地吃了泡面,但饿过劲了,周作辞也没什么胃口,正在给一一挑拣着肉。
“哇噢,霸道学生会长爱上我啊。”
姚予虞手指不停地打着字,随口一说。
“”
反应过来,姚予虞一怔,唰地抬头。
男生没什么反应,他耷拉着眼皮,把一一从她身边拽过去喂东西。
他不说话,她也就打算当个玩笑过去。努努嘴,她起身去要了罐啤酒。
重压和焦虑过去,姚予虞浑身轻松,带着一次完整完成画作的成就感,她放纵地干了好几大口。
没一小会,酒精漫上脸,连着脖子都是红的。
一罐空瓶,周作辞有点无语地看着她又去要了一罐,淡淡地开口:“你别醉了。”
“啧,我很能喝的,就是容易上脸。”她不嫌脏地斜撑撑在桌子上,酒意让她的五官显得格外模糊,周作辞觉得她有点摇摇晃晃的,但头脑好像又很清楚。
“你不要吗?”
“我不喝酒。”
“啊,还有吃烧烤不配酒的?”
话音刚落,她夸张地打了一个酒嗝。
“”
周作辞觉得这姑娘一举一动都不像个学生,混不吝的,一股子不良的流氓气息,也不知道哪学来的。
“这罐喝完就走了。”
姚予虞半眯着眼睛,眉毛抬了抬,扯动了上半张脸,又鼓着腮帮子小酌两口,开口:“周作辞,我觉得你出现在这里特别奇怪。”
周作辞没什么笑意地勾唇:“你最近怎么不叫辞哥了?”
“哦,辞哥。”她狗腿地换了称呼:“我觉得你不适合叫辞哥,很奇怪。”
“我怎么哪都奇怪?”
“嘿嘿,我觉得太土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笑得很傻。
“我觉得你应该住在城堡里面,每天从五百平米大床上醒来的那种,这儿太烟火气了,你懂我意思吧?”
“”
“我知道了,”她夸张地直起身:“你是辞公主,大家应该叫你辞公主。”
说完还给自己鼓了鼓掌。
周作辞直接被哽完了,想张嘴说话又闭上了,牙齿咬了咬舌尖,放弃抵抗似的单手抓了抓眉尾。
女生完全没有眼力见儿地没放过他,自个儿坐在那傻笑:“辞辞公主,嘿嘿。”
周作辞耐下性子,伸手把她的酒拿走了,晃了晃,估计也就剩了一两口。
“别笑了,差不多走了。”
姚予虞“哦”了一声,没动,捏着早前空了的那罐在桌沿上按压着。
“能不能再坐会?”她小声地问。
“你还饿吗?”
“不是,我觉得你今天好温柔。”她突然来了一句。
周作辞坐着没动,他真的很想去问问她的那些朋友,到底都是怎么回应她的直球的。
“那我的素质确实比你高几个境界。”或者“你脑袋是不是磕门上了,我对你温柔什么劲?”周作辞想到那个总是在她旁边晃的男生,两个人有种同款的吊儿郎当气质,他估计会这么回吧,他想。
她也会那么直球地夸他温柔吗,或者像之前那样说他声音好听、长得好看?周作辞抿了抿嘴。
“你明天还会这样吗?”姚予虞又开口,然后自问自答了句:“哦,我们明天见不到了。”
“我平常不这样吗?”周作辞问她。
“嗯你还说我有病呢。”
第三次了,这姑娘怎么那么喜欢翻旧账?
“对不起,我那时候可能心情不太好。”他决定了结了这个事情。
“行吧,那我勉强原谅你。”
“你现在跟我道歉,我们是不是朋友了?”她又奇怪地来了一句。
周作辞有点好笑,他现在觉得她多少也醉了点,哪怕在她的范围上这也算尴尬的问题了吧,简直跟个小朋友似的。
“是,我们是好朋友,我回家把我的玩具借给你玩,好不好?”他十分愉悦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次揉的很重。
姚予虞楞了下,抬手把他手拍开了,“啧”了声:“你哄小孩子呢。”
周作辞不在意地收回手,看着还是很高兴:“我哄酒鬼。”
“算了,走吧。”她起身:“再待下去有辱我千杯不醉的酒神名声。”
周作辞不置可否,微扬了下半边眉毛,起身去摊上把账给结了。
-
洗去一身的烧烤味,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周作辞擦着头发在书桌旁坐下。
他向后靠去,不自觉地看了看对面,一片暗,但她应该没睡。
他翻着聊天软件,找到了已经被各种消息刷到下面去的女生。
早上就很想吐槽,这姑娘的头像居然是个太极图,像素还不太高,顶天立地地占满了头像框。手指在屏幕前悬了悬,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意外地信息并不多。
第一条就是那条炫耀她比第一厉害的,评论里全是认识的人在打自己的名字,周作辞心情很好地顺手给了一个赞。
怔了会,他又抬手把红心点掉了。
其他大多数是歌曲分享,一个个灰色分享链接排练着,四五天的就有那么一条。
她简直把歌曲分享当发朋友圈的入口了,经典老歌《电台情歌》的配字是[一晚上打死了八只蚊子我是战神],一首日文歌配字[我要当火影],还转了首许嵩老师的《玫瑰花的葬礼》配了个流泪表情。除此之外大多都是英文名字,应该是她放的那些说唱。
鬼使神差地,他下了她的同款音乐播放器,一首一首的点进链接,加入到新建的歌单里,直到翻到了她设置的半年可见。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朋友圈那道屏蔽横线,一言难尽地回想了下自己刚刚痴汉般的行为。
已经过了他睡觉的点,他没什么形象地抓了下头发,松下了一直挺着的脊柱,软在椅背上。
他想到她刚刚烧烤摊上特别二的行为,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些许惊悚。
他会把她拉到学生会里帮忙,大概是想看看,这个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的姑娘还会有些什么奇怪行为。
他太好奇了,所以自大地想去帮她,所以点进她的朋友圈想收集关于她的一切。
他太好奇这个拥有很多人都逐渐放弃了的那些鲜活情绪的女生是怎么生活的了,他好想知道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她。
总得有什么原因吧,他能去学着做的。
提出要帮她的那天晚上他是这么想的,他应该是在嫉妒她。
但此刻,歌单里随机的一首歌有些压抑又愤怒地播放着,他点开软件看了看,名字叫《rabbitrun》。
周作辞欣赏不来。
像这些怪异的歌、或者门上的怪异灯笼,又或者那个像她家人又不可能是她家人的一家三口、她房间怪异的简陋和她抽的怪异的黑色烟。靠近以后,他发现她鲜活标签下面藏着很怪异的东西。
他又想起了晚上女生红着眼睛的一瞬间。
她不愿意让他发现那些怪异,他想。
长出了一口气,他关上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