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暗访
萧定深踏入诏狱的时候虞太保正躺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床上睡觉,萧偃铭并未对他用刑,所以他虽然看上去颇显颓丧却还算过得去。
萧定深挥了挥手,让王朗他们下去,然后自己踱步到了虞太保面前。
“虞大人。”他慢条斯理的在牢狱里粗糙不已的凳子上坐下,表情从容的道:“起来吧,别装睡了,这未铺设任何东西的床铺如此之硬,您也不必为难您自己。”
虞太保闻言猛地睁开眼,然后轻叹一口气,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殿下当真是聪慧过人。”他转头看着萧定深,脸上表情意味深长。
萧定深闻言扯起嘴角,脸上显出温软笑意,那牢房高墙窗格上透进来的光落在他脸上,却将那双凤眸里的清冷映得无比清晰。
“比不上虞大人,利用完女儿就谋划着利用外孙,身旁亲友同僚,家眷臣仆,皆为你手中棋子,为了一己私欲,更是不惜与敌族勾结,让整个北燕的百姓都沦为捧你为君的垫脚石,如此心狠手辣,当真是令孤佩服。”
他慢条斯理的缓声道来,言语里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刺得虞太保脸皮抽搐,表情也跟着变得难看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忍住了,轻笑一声,虞太保看着萧定深真心实意的道:“我当真是羡慕刘公有殿下这般的外孙,若我也能……”不等他说完,萧定深先开口打断了他。
“不可能。”他撑着脑袋看着刘明犀,嘴里吐出的话语毫不留情:“你不可能是我外祖那般光明磊落,行事只重阳谋不偏阴私的人,自然,你这般自私虚伪,薄情寡义的小人也养不出多好的孩子,孤要真成了你的外孙,只怕就不是孤了。”
他看着虞太保彻底冷下来的表情,继续道:“所以啊,孤虽讨厌宸儿,却终究不算怨恨他,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在背后蛊惑他的是谁。”
虞太保失言半晌,额角青筋暴起,被萧定深损怼多次,他也不愿再与其虚与委蛇了,索性摘去虚伪面孔,露出内里的真实样貌。
“殿下这嘴上机锋当真是格外厉害,让臣无比佩服,可是殿下莫忘了,若不是出身东宫,背靠刘家祖荫,你如何能安坐这个位置?又如何能在这里对臣言出不逊?心狠手辣,自私虚伪?这算什么,成大事者又有几个仁慈善良的?殿下对臣如此弃之敝履,可是臣想拥有的东西殿下难道不想要吗?殿下难道不觉得自己同臣在骨子里其实是相像的?”
萧定深闻言并不反驳也并不生气:“是吗?”他若有所思的道:“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所以说啊,虞大人,你的为人虽然为孤不喜,在谋划策算等方面却确实还算有一套。”他表情疏朗,看向虞太保的眼中仿佛确实充满赞扬。
虞太保见他如此反应,就如同嗅到肉食的老鼠一般,他撑住床榻边缘,上身向萧定深倾斜,表情中显出一种惊异的兴奋:“我就知道,殿下并不甘愿屈居一人之下,也想登上这高位,也想手握权势对吗?陛下如今正值壮年,何时退位尚未可知,那殿下为何要舍近求远,舍轻取重,要谋划登基而不来与臣合作呢?臣一定倾所有之力,为殿下铺设前路。”
他本以为他的这番言论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动萧定深,可是话说出去了,却只得来萧定深的一声冷笑。
“倾所有之力?虞大人可真会说好话,你如今身陷囹圄,虞家满门被抄,哪来的力?凭你剩下这条老命吗?”
他说完这句后便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去:“真是无趣,孤今天来这确实是想来看看虞大人在这事上能给孤什么高见,可如今看来,不过虚言一句,罢了,今日便当孤从未来过。”
他脚步不停,背影未见半分犹豫,虞太保银牙紧咬,表情晦暗莫测的看着他,背对着他的萧定深脸上淡定从容,因为他知道,虞太保一定会叫住他,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
一步,两步,三步,最终在踏出牢房门的那一瞬间,带着几分急切的嘶哑声音在背后响起:“辽平于家!”
萧定深脚步顿住,猛地转头看向他,虞太保双拳紧握,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看向萧定深,半晌一字一句道:“辽平于家,这是臣手里最后的势力了,殿下可莫要辜负臣。”
萧定深嘴唇轻扬:“自然。”